燕河城外,皓月高懸,萬千星辰如同撒落天幕的碎鉆,將千年古城的城墻鍍上一層銀霜。護城河翻涌的浪濤拍打著石岸,沉悶的聲響在死寂的夜里撕開一道裂口,驚起水面無數細碎的銀光。
燕河城城郊。
這里是城外最高的一座山峰,因為山體凹凸的形態像極了一個婀娜的女子身段,被城中百姓稱之為室女峰。
身處室女峰已經聽不到護城河的河水聲了。
此刻山腰處,一株歪脖子古松橫斜生長,枝葉間藏著個單薄的身影。
少年柳淵半隱在陰影里,只露出沐浴星光的上半身,宛若從墨色畫卷中滲出的蒼白剪影。
他伏低身子,那雙平穩安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一個巴掌大小物件上。
那是一個黃銅色澤的羅盤,物件表面包漿厚重,唯有中央的指針處閃爍著細碎的銀芒,像是被困住的星屑在掙扎。隨著時間流逝,光點愈發耀眼,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映得他眉眼間的愁緒愈發濃重。
“已經是第二十七天了,再過三日,諸天星辰輪轉,便過了吉星當值的時候?!?
“要是輪值到兇星外界兇險陡生,就不便出門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這定星羅盤才能‘吃飽’”
一想到這里,少年那張俊秀的面龐抬起,望著漫天星斗,臉上愁容更甚。
他叫柳淵,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兩個月前隨祖父外出替一戶人家過世的長輩勘測風水,沒想到失足跌落一個深坑,就此穿越,來到這個陌生世界。
好在柳淵是個沒心沒肺的,前世還有弟弟,自己沒了,老柳家也不算斷了香火。
因此在經歷過一段時間的消沉后,柳淵也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開始琢磨著怎么在這個世界立足。
經過這兩個月的打探,他對這個世界也有了一個模糊的認知。
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兇’。
不像前世他生活的那個末法世界,山鬼魑魅都幾乎不得一見。
這個世界可是真實存在那些陰鬼邪祟。
一到兇星當空,那些潛伏在黑暗中的名為星邪的東西就會出世,滋擾世間。
要是沒有找到一個安全的庇護所,普通人在外界一夜都活不下去。
當然人類也存在著對抗那些東西的手段。
例如那條流淌在燕河城外的護城河,看似只是普通的河流。
一個月前,柳淵親眼看見過河中躍出數以百計的水兵水將,和一只渾身黝黑的,試圖進入燕河城的不知名邪祟纏斗,并將其擊退。
除此之外,他穿越到的這幅身體的原主人,就有個哥哥,也掌握有這種力量。
早些年被一個好像很了不起的勢力接走,三五年才回來一趟。
雖然原主人沒有見識過這個哥哥的手段,看左鄰右舍提到他時的態度,柳淵也能猜到幾分。
人們稱他哥哥為‘真人’。
他們擁有能對抗那些隱藏在黑暗中星邪的力量。
譬如燕河城的護城河,相傳就是某個從燕河城走出的真人布下的手段。
柳淵一聽到真人兩個字,腦子的第一反應就是修真者。
加之這些時日,在這個世界經歷的種種,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多么不可思議的,光怪陸離的修仙世界。
“這世道太危險了?!币幌氲竭@兩個月的見聞,柳淵眼中的憂慮再也掩飾不住。
他不止一次親眼看見燕河城里,因為天上星象的突然變化,由吉轉兇,導致外出勞作的城中居民沒有來得及跑進燕河城,被黑暗吞噬。
也看見過青天白日,明明是吉星當空的時間,狂風刮過遮天蔽日,所過之處人畜盡皆失蹤。
甚至柳淵嚴重懷疑,這副身體的前原主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喪命的。
這讓柳淵心中升起緊迫感,他知道想要在這個可怖的世界活下去,就必須要掌握與那外界的兇險對抗的實力。
可惜,原主人并沒有有和他哥哥一樣的稟賦。
兩年前,原主人哥哥就回來過一次。
特意為自己剛剛年滿十四歲的弟弟檢驗過,最后沉默離去。
那也是原主人的哥哥最后一次回來。
從他的當時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原主人只是個普通人。
柳淵對此也不抱希望了。
但天無絕人之路,好在和柳淵一起穿越過來的還有那個,被自己祖父用來招搖撞騙的定星羅盤。
在柳淵跌落深坑時,那羅盤就被他拿在手里,隨著他一起穿越過來了。
那定星羅盤在他所在的世界,就是個擺設,在柳淵看來頂多算是自己祖父吃飯的家伙。
到了這個世界,居然有了幾分神異。
它能吸收這天地間的星光。
那飄蕩在羅盤中央的靈光,就是最好的證明。
既然柳淵這幅身體,不具備修煉的稟賦。
這定星羅盤,便成為了柳淵最后的救命稻草。
哪怕他還不知道這定星羅盤的神異,對自己有什么助益。
既然它不是凡物,就一定有其用處。
但它吸收星光的速度委實太慢了。
柳淵來了兩個月,從發現它的神異開始至今,它還一副沒有吃飽的樣子。
這讓柳淵也是看得眉頭緊鎖。
整個燕河城,就屬這室女峰星光最亮,他也不是每天晚上就能出城的。
畢竟一旦到了兇星現世的時候,別說夜里了,白天出門都有一定的風險。
“錯過了這個時間段,想要再出來,至少還要等一個月?!?
兇星和吉星的輪轉是毫無規律的,一個月只是星辰輪轉的一個周期。
也有可能兇星之后,又是兇星當值。
近百年來,這個世界就出現過連續十八次兇星輪轉的記錄。
十八個月,一年半,暗無天日。
兇星出世,哪怕是燕河城有護城河庇佑,也不是絕對安全的。
總有星星散散的漏網之魚進入城中。
一旦進來,于普通人而言那就是必死之局。
柳淵已經經歷過一次兇星輪轉了。
一想到那段時間的經歷,柳淵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連續一個月,我連瞌睡都不敢睡死,生怕死于非命。”
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從小在這種氛圍長大,多少有些習以為常。
但柳淵可是穿越過來的。
突逢巨變,他沒被嚇得屎尿都流出來,心臟已經算強大了。
柳淵想到這里,又一次將身體俯下,定眼看向面前的定星羅盤。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依仗了。
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力量,他都要抓住。
呼!山風吹過。
已經趴在這室女峰上超過三個時辰的柳淵被冷風一激,當即打了個哆嗦。
那風中夾雜著刺骨的冷冽,順著他這洗得發白的長衫領口直灌入他的身體。
讓柳淵這幅本就不強壯的身體,有種掉入刺骨涼水中的錯覺。
“冷!”柳淵縮了縮脖子,因為牙齒凍得打顫,說出的話都帶著顫音。
他有些忌憚的望了望自己身處的位置周邊。
今天星光還算璀璨,依稀能看到周圍的環境,不算太過滲人。
但這里畢竟是城外,就算是安全期,也不是絕對安全的。
而且天邊已經開始微微泛亮。
柳淵算算時間,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應該天亮了。
“看來今天只能到這兒了。”
柳淵再不情愿,也只能離去了。
在這個世界,他可不只只有那個哥哥一個親人。
在燕河城里,還有一個母親。
要是讓他母親知道,自己跑出燕河城在室女峰上呆了一夜。
指不定要被罵成什么樣。
因此柳淵必須趕在她醒來之前回家。
慢騰騰從趴了一整夜的地方起身,因為維持這個動作的時間過久,令得他下半身尤其是膝蓋位置有些酥麻。
站立起來時身形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稍微穩住身形后,柳淵這才小心翼翼的將放置在面前的定星羅盤收起,瞅準方向后,大步離去。
一心想著早些回家的柳淵,渾然沒有意識到。
在他收起定星羅盤入懷的時候。
那原本被定星羅盤撐得突起的衣服部位,悄無聲息的被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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