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四中，高三四班。

江浩的胳膊被一個指尖輕輕的戳了戳，軟軟呼呼的，酥酥麻麻。

“嗯...?”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朝旁邊看去。

一個扎著矮馬尾的女孩子正怯生生的看著他:“江...江浩...下...下課了。”

“下課？”

江浩晃了晃腦袋，緩緩爬起桌子，自己都大學畢業多少年了，哪有什么課可以下？

感到奇怪間，他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的課桌，一群群喧鬧的學生，和寫滿內容的黑板。

江浩一愣，這里好像不是內環，也沒有車禍發生，甚至都不是醫院，而是一間教室。

周圍是頭發貼著頭皮、臉上還有些油膩的學生，他們有的趴在桌上睡覺，有的埋頭寫著試卷，有的和同學聚在一起開玩笑。

眼前是一摞厚厚高高的書本習題冊，最上面那本印著顯眼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幾個字。

玻璃窗戶半開著，藍色窗簾被樓道的穿堂風吹得左右擺動。

“這里......好像是我高三時候的教室？”

江浩不禁發呆，剛剛他明明是去醫院復查眼睛來著，記得過斑馬線的時候感覺到身側一道勁風撲來，然后就兩眼一黑了。

模糊的意識天旋地轉，再一睜眼，居然出現在了這個教室里面！

“是...是你叫我...下課就叫你起床的啊...”旁邊的女孩還以為江浩生氣了，馬上小聲的解釋道。

縱使江浩的內心很震驚，但再度聽到女孩怯生生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回頭打量了起她幾眼。

只是這一打量...又再度愣住了，眼里滿是復雜。

都說人到中年，特別是在有錢的情況下，更加清楚什么叫做遺憾。

而在江浩記憶深處閃爍的，就是眼前這怯生生的少女！

高中三年，女孩一直是她的同桌。

那時候女孩很單純，自己很霸道，總是會找各種理由欺負她

比如搶她的零食，扯她的頭發，把她的發圈當彈弓玩...總是把女孩欺負的無比委屈。

可是，對于自己的“壓迫”，她一次也沒有告訴過老師，對他有特殊的縱容。

在每一次承受后，女孩總是不會計較，總是不會把自己的流氓行為放在心里，每一次都默默原諒自己，不會離開。

高中如此，大學如此，就連出入社會后也是如此...他們做了一輩子的好朋友。

感情一直維持到了生命盡頭。

從最開始，李可欣就徹底融入了他的生活，二人關系，不是同學朋友那么簡單可以表達清楚的。

只是，彼此雖然在生活上互相依賴，感情上互相訴說理解...但埋藏在心底的那句喜歡，卻一直沒有勇氣說出口。

當江浩真正意識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在24歲那年，自己追求的事業和愛情頻頻受挫，心境低沉失落，從而意外發生車禍，雙目失明。

那段時候在醫院，每天都是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一舉一動都是虛無。

眼睛配對的情況一直很不好，難以找到非常匹配的眼角膜。

若是不及時換上嶄新的眼角膜，因為車禍等各種創傷原因，他會永久失明。

但就在他快絕望的時候，那無比期盼的眼角膜來源，終于有消息了。

信息上，捐贈者是一個女孩，好像無父無母，最近也發生意外去世了，可以無償給江浩進行手術轉換。

那時候手術前，因為醫生對個人信息的保密，他沒有了解太多。

只是感嘆了一下女孩這一輩子的凄慘，然后帶著激動的心情簽下了手術同意書。

畢竟他急切的渴望光明。

那之后起，光明也如期而至了，手術大概幾個月后就徹底回歸了正常生活。

就在他滿心歡喜的開始拋棄曾經的一切羈絆，開啟新的生活時。

他感覺身邊少了個人。

少了一個人的噓寒問暖，少了一個跟在自己身邊互相鼓勵的人。

很快他就發現，李可欣自打那天起就不見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著急起來，開始拼命尋找。

因為一活生生的人，總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吧!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股氣，找到了李可欣曾經租聘的出租屋，找到了她當時的房東詢問。

那時候，李可欣的蹤跡確實問到了。

只是那最后的結果...讓他目眥欲裂，恨不得想從那棟出租屋上跳下去!

他得知，眼角膜，是女孩捐給他的!

那時候的李可欣，本是一個健康的女孩子，而醫院是不會從健康的人身上獲取各種器官的。

可眼角膜捐獻的協議上，偏偏是出現了她的名字!

那個傻子!

是用了最極端的方式來幫助恢復自己光明，強行用自己補全了他的人生!

而后，房東又交給了他一本日記，是李可欣的遺物。

攤開來看到內容的時候，讓他的內心如同被一萬根銀針交錯穿透，劇痛無比!

﹉﹉

“沒有親人啦!江浩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他對我很好!”

﹉﹉

“怎么辦，他出車禍了，我好害怕，他會不會再也不回來了？”

﹉﹉

“我走到江浩的病床前，喊了他一句，可他看不到我了，伸出手摸了好久才抓到我的手...”

﹉﹉

“太好了，我的眼角膜跟他的很匹配，我可以幫得到他!”

﹉﹉

“好可惜啊，沒來得及跟他表白，我就要離開了...”

﹉﹉

“最后一天咯，我其實不害怕，雖然從此我的世界將失去光明，但沒關系，他能看得見!”

淚跡斑斑，打濕筆記本。

原來，這個傻女孩一直喜歡自己，但從來沒跟自己說過!

懊惱和悔恨如潮水涌上心頭!

胸腔窒息，心臟撕心裂肺般疼痛!

當初自己，為什么沒有多看她一眼？

不能及時察覺她的愛意，察覺到她的付出？

追求校花，追求高管的女兒，追求那些所謂的高貴大小姐，到底給自己的未來帶來了什么變化？!

這么些年，自以為活的透徹，但到頭來，是把自己最該珍視的東西弄丟了！

......

江浩不知道在夢里多少次幻想過二人再次相見，但都沒當下感觸真實。

為了驗證真假，這一刻江浩還特意咬了咬舌尖。

“嘶...”

疼痛過后，眼中的少女的面容真真切切，沒有半點褪去的痕跡。

這，好像真的不是夢！

李可欣的臉部輪廓是柔和形的，眉目如畫，如桃花映襯，此刻被人一直盯著，目光有些躲閃，從神色來看，明顯有些慌張了。

見到江浩這個樣子，她感覺有些不安，難道剛剛自己喊男孩時候還沒睡夠，所以現在生氣了？

少女紅唇緊咬了一下，然后從抽屜拿出來一包小餅干，小心翼翼的遞給這個同桌:“你…你別生氣...我...我給你零食...”

江浩低頭看了一眼小餅干，只感覺鼻子一酸，這些曾經只在腦海中閃過的畫面，再一次映入了眼簾，真切的又體會到了。

女孩還是那般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什么就會惹自己不高興，什么都為自己著想，這瞬間，他真的有想一把將少女抱住的沖動！

“真...真的沒了啊...我早上...其他兩個都給你了...只有這一個了。”

見江浩還在傻傻的看著自己，沒有接過小餅干，李可欣搖了搖小腦袋說道，又指了指自己的抽屜，示意自己沒有說謊。

她有的，都給男孩了！

“李可欣，我不要餅干。”

這時候，江浩強忍住內心的激動情緒，盡量不做讓小妮子受驚的舉動。

“那，那你要什么...”李可欣見江浩一直看著自己，有些不解，也有些委屈，一下子就埋下了小腦袋，不再敢看他。

自己有的所有東西，男孩看上了都會搶了去，這一次他又看上了什么呢？

“你要什么都給我嗎？”聞言，江浩微微笑著，眼里盡是寵溺。

此刻，少女咬了咬紅唇，結結巴巴道：“我...我有的...才...才能給你啊。”

“那...”

江浩看著女孩，頓了頓后說道:“我想盡我所能的喜歡你...然后...讓你做我的老婆!”

這話一出，少女瞬間驚訝的抬起小腦袋，水汪汪的眼睛睜大，看著江浩呆滯在那。

娶..娶回家...當...當老婆！

一瞬間，反應過來的女孩，臉上的紅暈染到了耳朵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手上的小餅干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嚇得眼睛都有些泛紅了，委屈道:“你說...什么...啊...不...不要欺負我啊...”

明明上次還跟自己說喜歡學校的那個校花，今天怎么就說喜歡自己了...他肯定是又找到什么方式欺負自己了吧！

“不，我沒有欺負你，我這是很認真的表白，你知道嗎？”江浩真心實意道。

“不...不要喜歡我啊...我很笨的...”

李可欣的小腦袋搖晃的像一個撥浪鼓，緊張的眼睛都泛出幾滴淚光，真的以為江浩在跟她開玩笑，捉弄她。

“我是認真的，李可欣。”

“不...不行!”

李可欣這次鼓起了勇氣，帶著臉上若隱若現的淚痕，向江浩發起了拒絕！

她感覺，不能每次都順著江浩了，他越來越過分了！

假如這次答應了當她老婆，那他下一個要求是什么，生小孩？！

“不行無效。”

江浩一笑，伸手摸了摸李可欣的小腦袋，若是來日方長，他不能著急，只要余生有小妮子就好。

“！!”

窗外，穿堂風繼續拂過，順著走廊的窗臺吹進來，帶著些許冰涼，可此時李可欣的臉頰更紅了。

她欲想再反駁，但是男孩已經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了。

江浩彎下腰，把掉在地上的小餅干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就回過身子撕開包裝吃了起來，細細品味。

這一刻，少女臉頰的溫度升高，兩手緊緊抓著衣角，心思亂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