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雷聲與閃電交織成一副驚心動魄的畫面，隔著玻璃都能聽見嘩啦嘩啦的雨聲。

顧北癱在辦公室的轉椅里，指尖夾著的煙燃盡，燙到皮膚也渾然不知，盯著窗外的街道。

街上的行人匆匆躲避，路上的車飛快行駛。

忽然電腦滴滴兩聲，屏幕悠悠亮起，右下角的微信圖標無聲地閃爍著。

他點開了彈出的圖標，是好友彭浩發來的消息。

“小北哥，睡了沒，想跟你說個事，憋心里好幾天了，不說出來我心里實在太難受了。”

顧北微微皺了皺眉頭，手指在鍵盤上敲了一個問號，“？”

“你還記得姜衿嗎？就咱班那個小啞巴。”

姜衿！

顧北心臟猛地一縮。

他幾乎是屏著呼吸，指尖有些僵硬地回復到：“記得，怎么了？”

“唉，上次不是去山城出差嗎，你猜我遇見誰了？”

“陳琳！就李薇薇以前那個小跟班，瘦瘦小小戴眼鏡那個！”

陳琳，沒多少印象，不過李薇薇他倒是印象深刻，家境好，人又漂亮，八中的校花，身邊不乏追求者和討好者。

“她也在這邊工作，碰巧一個飯局，散了過后，我們私底下又約了一次，喝了幾杯，聊起高中的破事.....她應該是喝多了，拉著我哭，說對不起姜衿，她不敢不聽李薇薇的話.......”

顧北瞳孔猛地收縮，死死盯著屏幕。

“她說......她說當年李薇薇的手表，根本不是姜衿偷的！是李薇薇自己藏起來，然后讓陳琳趁姜衿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塞到她書包里的！目的就是整死她。”

顧北的腦袋瞬間像要炸開了一樣。

不是意外！不是誤會！是徹頭徹尾、精心策劃的陰謀。

那個壓死駱駝的稻草，那個讓姜衿雨夜崩潰的導火索......竟是怎么卑劣的謊言。

還有他，他也是害死姜衿的元兇。

窗外突然的一聲炸響驚雷，瞬間劈開了顧北塵封記憶最深處，被他刻意遺忘的雨夜。

山城的秋雨來的猝不及防，先是零星的幾滴落下，轉眼就呈鋪天蓋地之勢。

昏暗的路燈下，她仰著頭望著著顧北，渾身濕透，一縷潮濕的碎發黏在了微微開啟的紅唇上，眼圈紅紅的，長長的睫毛掛滿了不知是雨水還是淚珠，柔和的面部線條很有少女感，干凈純粹，氣質和她帆布包上的小兔子一樣，看著美麗又脆弱。

她急切混亂的比劃著手語，隨后又顫抖著從帆布包里掏出有些破舊的手機，雨水打濕屏幕，她艱難地劃拉著，似乎想打字。

“小北哥，快走啊，車來了，這么大的雨，你和小啞巴站在這里干什么，淋傻了？快走快走！”

是彭浩的聲音，他扯了扯顧北的手，示意他趕緊上車。

他對著姜衿做了幾個簡單的手勢，開口說，“姜衿同學，有什么事明天再說，今天雨太大了，容易感冒，你也趕緊回去吧。”

隨后轉身鉆進了出租車，關上了門。

如果那天他耐心地聽完她的話，將她送回家，這些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她是不是就不會被泥頭車給撞死。

.......

“喂，快醒醒，老班的課你也敢睡覺，膽子夠肥啊。”

顧北能感受到有人掐了掐他的大腿，他被掐得覺得有些煩躁。

難受地睜開了眼。

強光驟然刺入視野，隔了好幾秒。

老班正在講臺上激情演講，嘴沒停，眼神則白了顧北一眼。

他呆呆愣了片刻，坐在椅子上，看著明顯還沒禿頂的老班，再看了看這熟悉的教室。

這一瞬間，他腦海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于是他扭過頭看著后排的姜衿。

姜衿紅潤的嘴唇粉嫩飽滿，柔順的頭發又黑又直，濃密睫毛下的眼眸有些錯愕。

顧北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我真的回來了？”手指頭立刻傳來了熱乎乎的q彈緊致。

姜衿......還活著。

女孩先是一愣，睫毛微微顫抖，雪白晶瑩的耳垂瞬間泛起紅暈，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正在上課的老班見狀差點氣瘋了，直接又是一顆粉筆0幀起手，精準發射，“顧北，你發什么瘋！要聽就聽，不聽就老子滾出去罰站！”

熟悉的聲音讓顧北手的不免一縮，手指頭還殘留著余溫的真實，他老老實實的坐好，“我聽，我聽。”

老班瞪了他一樣繼續講課。

顧北則開始回憶高中的一切。

記憶里的姜衿是個不愛笑，獨來獨往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經常在教室學到很晚，人都走光了，她都還在學習。

也沒見她有什么朋友，常年穿著洗著發白卻異常整潔的藍白校服，習慣性微微低著頭，渾身散發著一種與教室里的喧鬧格格不入的孤寂。

要不是有缺陷不會說話，八中的校花肯定就是姜衿，她可比李薇薇美的多。

只不過學生時代的高嶺之花，是沒人敢褻瀆的。

顧北平時也跟她沒什么接觸，不知道那時候她想給自己說什么呢？

就在自己回憶的時候，下課鈴聲尖銳地響起。

教室里瞬間沸騰。

“顧北你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吧，當著老班面捏小啞巴的臉？”彭浩攬著顧北的肩膀，賤兮兮的開口道。

“不是，她剛才臉上有臟東西，我給她擦掉。”顧北聳了聳肩，抬手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移開。

“少來，誰上課上到一半給女同學擦臉呀？”彭浩一臉戲謔的看著他。

顧北沒理他，眼神死死盯著正在往這邊走過來的陳琳和李薇薇。

人群緩緩移動著，視線被不經意的短暫遮擋的瞬間。

他清晰的看到，陳琳腳步“不經意”地一歪，故意拌了一下姜衿的凳子腿。

“哐當！”

課桌劇烈晃蕩，姜衿被陳琳這樣一拌，踉蹌一下，一個不穩，摔在了地上。

書包也跟著落在地上，里面那個手工縫制的小兔子筆袋和用掛歷紙包著書皮的課本，“嘩啦”砸在了她身上，她悶哼了一聲，一雙明亮的美眸開始有些黯淡。

陳琳面露歉意，用放慢的唇語說著虛偽的道歉。

李薇薇則站在后面雙手抱著胳膊，笑容露出冷笑，唇語說著：賤人，裝什么無辜呢。

腳很疼呢......

姜衿卻說不出話，似乎注意到顧北的視線，側頭，對視一眼，又很快把腦袋低了下去。

就是這個眼神......

他永遠沒辦法忘記，只是那天晚上，她更加的絕望......

“滾開！”

像是有種東西憋在喉嚨里，顧北拳頭猛地站起來，一把用力推開正站在姜衿桌旁、還在假惺惺“道歉”的陳琳，她踉蹌后退撞到了旁邊的李薇薇。

“顧北，你有病吧？”李薇薇站穩身體，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顧北沒理她。

他蹲下，快速檢查了姜衿的小腿，看著有些紅，皺著眉開口道，“疼嗎？能站起來不？”

她的嘴唇微微下撇，眼神有些濕潤，輕輕搖了搖頭。

顧北皺著眉，小心的扶她起來，讓她靠著自己站穩。

側頭對彭浩說：“彭浩，幫姜衿把東西收拾好，我送她去醫務室看看。”

也忽略了彭浩目瞪口呆后手忙腳亂收拾地上書本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