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魂村。

午后的陽光有些懶散，透過院子里老槐樹的稀疏枝葉，灑下斑駁的光點。

石皓就坐在那棵老槐樹下。

他才五歲，身形瘦小，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短衫。

尋常孩童在這個年紀，正是滿村子瘋跑的時候。

石皓卻很安靜。

他微微仰著頭，閉著雙眼，似乎在感受著什么。

在他的感知里，整個世界并非空無一物。

無數(shù)五彩斑斕的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在空中自由地飄蕩、飛舞。

這些光點，常人無法看見。

它們是游離在天地間的靈氣。

當石皓沉下心神，他周身就產(chǎn)生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那些五彩的光點，便會如同倦鳥歸林一般，爭先恐后地朝著他涌來，親昵地環(huán)繞著他。

就在這時，石皓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墨綠色的瞳孔，深邃得如同萬丈深淵，瞳中更有異象，瞳仁重疊，開闔之間，似乎能吞噬一切光亮。

重瞳！

天生圣人之相！

隨著他睜眼，那些環(huán)繞的靈氣光點，仿佛受到了某種指引，盡數(shù)沒入他的雙瞳之中。

他的眼睛，似乎變得更加幽深了。

不遠處，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正扒著墻頭，偷偷地朝院子里看。

當他們對上石皓的目光時，一個個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的雞崽，小臉瞬間煞白。

“哇！”

一個膽子最小的，直接被嚇得哭了出來，連滾帶爬地跑了。

剩下的幾個也是渾身一哆嗦，不敢再看，一溜煙沒了蹤影。

不只是小孩。

就連村里的大人，平日里遇見石皓，也都是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

沒人敢與那雙眼睛對視。

那雙墨綠色的重瞳，不似孩童該有的純真，反而像是能窺探人心底最深處的隱秘，帶來一種源自靈魂的顫栗。

石皓對此早已習慣。

他收回目光，平靜地看向不遠處那間破舊的屋子。

屋子是木頭和黃土糊的，屋頂?shù)拿┎菀灿行┠觐^了，煙囪里正冒著裊裊的炊煙。

這是他的家。

石皓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從前。

他并非生來就在這個村子。

他的父親，是唐昊。

曾是這片大陸上最年輕的封號斗羅，昊天宗百年不遇的奇才。

他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叫唐三。

也就是說，他也可以叫做唐皓，不過還是更習慣原本的名字。

石皓還記得，剛出手的時候，也就是母親還在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有了意識。

父親的身上沒有酒氣，眼里也沒有如今這般死寂。

那時的父親，只有在面對母親時，才會卸下所有的冷傲，露出那一點點的溫情。

可為了保護他們兄弟二人，母親最終選擇了獻祭。

那一天，漫天的血色，染紅了整個天空。

從那以后，父親眼里的光，就徹底熄滅了。

唐昊帶著尚在襁褓中的兄弟二人，離開了那個傷心地，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圣魂村。

他在這里開了個鐵匠鋪，終日與燒紅的鐵塊和刺鼻的酒精為伴。

“叮當！！！”

叮叮當當?shù)拇蜩F聲，成了這個家唯一的聲響。

隨著石皓和唐三慢慢長大，能夠自己照顧自己之后，唐昊變得愈發(fā)頹廢。

整日里除了喝酒，就是睡覺，胡子和頭發(fā)長得老長，也懶得打理。

家里的生計，幾乎都落在了兩個五歲的孩子身上。

石皓轉過身，朝著屋內(nèi)走去。

剛一進門，一股混雜著米粥香氣和潮濕木頭味道的熱氣便撲面而來。

“咕咚…咕咚…”

灶臺前，一個同樣瘦小的身影正踩著小板凳，手里拿著一個比他胳膊還長的木勺，吃力地攪動著鍋里的粥。

那是他的弟弟，唐三。

蒸騰的水汽彌散開來，模糊了他小小的臉龐，額前的發(fā)絲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皮膚上。

聽到鍋里的聲響漸漸平息，唐三停下了攪拌的動作。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從板凳上跳了下來。

他先是走到里屋門口，朝著里面黑漆漆的房間喊了一聲。

“爸爸，吃飯了。”

屋內(nèi)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咕噥，像是在回應。

唐三習以為常，轉身走到門口，看到了剛剛進屋的石皓。

“哥，吃飯了。”

石皓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我來吧。”

他伸出手，很自然地就要去端那口鐵鍋。

“哥，我們一起。”

唐三搖了搖頭，堅持著。

兄弟二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將還很燙的鐵鍋從灶臺上端了下來，一步步挪到屋子中央那張破舊的木桌上。

“哐當。”

鐵鍋落桌，發(fā)出一聲悶響。

里屋的門被推開，一個高大卻無比邋遢的身影走了出來。

男人頭發(fā)亂得像個鳥窩，滿臉的胡子拉碴，幾乎看不清本來的面貌，眼神渾濁，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濃烈的酒氣。

正是唐昊。

他什么也沒說，徑直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碗，自顧自地盛了一碗粥。

石皓和唐三也各自坐下，默默地盛粥。

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三人喝粥時發(fā)出的輕微聲響。

桌上的粥還冒著熱氣，屋外，太陽正緩緩西斜。

……

時光荏苒，又是一年過去。

兄弟二人，都到了六歲。

這是個特殊的年紀。

按照斗羅大陸的規(guī)矩，每個孩子到了六歲，都要進行武魂覺醒。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圣魂村村長老杰克那洪亮又帶著些許激動的大嗓門，就響徹了整個村子。

“孩子們！都出來！！快到村頭的武魂殿集合！！！”

“武魂殿的大師來了！今天，是你們覺醒武魂的日子！”

“……”

老杰克拄著拐杖，挨家挨戶地敲門，臉上滿是期待。

圣魂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出過魂師了。

他希望，這一屆的孩子里，能出現(xiàn)一個驚喜。

破舊的木屋里，石皓和唐三早已穿戴整齊。

他們身上還是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只是短了一截，露出了瘦削的腳踝和手腕。

唐昊依舊躺在里屋，對外面震天的喊聲充耳不聞，似乎還在宿醉中。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沒有去打擾他。

他們默默地走出屋子，匯入了村里那群嘰嘰喳喳的孩子中。

孩子們臉上都洋溢著興奮和緊張，三五成群地討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