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衛生間，洗漱鏡前。

凌靈牙關緊咬，額頭有青筋隱隱迸現，汗滴從鬢角止不住滑落，神態近乎猙獰。

但，換其他人，被一把閃著寒光的水果刀指著脖頸，表情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整個房子里只有凌靈一人；

死死握著水果刀也是凌靈；

唯獨“殺死自己”這個危險的念頭，不屬于凌靈。

它的鋒尖就懸在脖頸約三十厘米遠，不急不緩地向著頸動脈平移；

凌靈肌肉緊繃、拼命試圖讓它停下，但凌靈已近乎喪失身體控制權、似乎只有大腦和面部表情還聽命于自己。

“嗯……你還有三十秒的時間，”

清亮少女聲線，輕松俏皮語調，莫名在腦海回響。

“思考下說點什么有價值的話，才能保命吧？”

……

兩三分鐘前，身為寰宇靈能學院二年級學生的凌靈還在出租屋的桌案前認真復習；

突然，腦海里沒來由地響起了一句：

“呼，成功！”

銀鈴一般的少女聲線，還蠻好聽。

身為穿越者的凌靈，還以為是系統姍姍來遲；

但沒想到，下一刻身子便失去控制、不聽使喚！

“文字共通，空氣成分適宜，魔力濃度大致相當，就是這身體羸弱了點兒……”

少女自顧自說著，“凌靈”隨即起身離開桌案打量四周；

嘗試奪回控制權，沒有半點結果；

現在凌靈好像在借用別人視角一般，不自在得很。

“羸弱？1m78，72kg，這叫羸弱？”凌靈盡力鎮定，“還有，你是何方神圣？”

凌靈還算冷靜，沒有直接說“把身體還給我”這種只會掉價的話；

“唔？不太懂你們這邊的標準。你徒手宰得掉五色龍么？不用太大只，五米左右就行。”

“……它一爪子應該能踩死我。”

“那，拔棵大樹應該沒問題？也不用太粗，直徑兩米的就成。”

“……別說我，魯大師應該也不行。”

“咳，那連續跑個百八十公里總沒問題了吧？”

“……你是碳基生物嗎？”

“真不知你否認羸弱的自信從何而來。”

少女不屑，“控制”凌靈走到茶幾旁邊，抄起了一把水果刀；

“我是何方神圣？嗯，用你們的說法，我是來自這顆星球之外的‘古神’哦~”

她說著，讓凌靈打開衛生間的燈，走進正對洗漱鏡；

“喜怒無常的那種。”

然后，就是現在這個局面——她只解除了對凌靈面部的控制；

刀尖勻速向著脖子靠近，她興致勃勃：

“試著取悅我，或者死；”

“古神”壓低了聲調，

“不要試圖反抗；你體內的魔力不足以抵抗刀刃，即便足夠，現在身體也不歸你掌控。”

“要取悅，你也先表示下你對什么感興趣啊？”凌靈頗為無語；

“那可就沒意思了呀？”

淦……

冷靜，仔細想想。

應該如何和她談判？

談……

談什么啊！

時間只有三十秒，她還奪取了身體控制權！

談判是要建立在雙方有商量余地的啊！

一邊六神裝破三路，一邊不是內鬼就掛機，能打？

隨著刀刃逐漸接近，凌靈的表情也越發夸張——臉部肌肉緊繃，牙咬得死死的，汗滴越滾越多，但刀卻一點兒不慢；

眼見刀刃快要和皮膚接觸，“古神”倒忍不住先開了口：

“不說點兒什么？你可是快……”

凌靈的驚恐表情曳然而止，刃鋒也在距離皮膚還有些微的距離停下；

“嗯？”她似乎有些迷惑。

“看夠了吧？”凌靈語調平穩，“我驚恐不安的表情？”

“古神”沒有回答。

“古神啊，恕我冒昧地推測下您的心思：”

凌靈盡可能淡定地說道，

“如果您真是個嗜好殺戮的存在，那根本就不會給我機會；

而您要是想討論這顆星球相關的內容，坐在原處好好談更有氛圍一些；

即便不是，您也大可把刀直接架在脖頸上，亦或是進行一些不致命但很疼的懲戒——比如拿牙簽戳指甲之類的。”

“繼續說。”她總算開口，語調正經不少。

“那么，我猜測，您大費周章是想看看我害怕的表情，僅此而已。”

“不是這個，”她指正，“是還有什么‘不致命但很疼’的方法。”

喂！

凌靈差點繃不住了，你注重點在這兒？

說是肯定不能繼續說的，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么！

無言。

刀還架在脖子上，凌靈強撐著不害怕。

兵行危路，棋出險招。

沒辦法，譬如兩位高手對戰，要是能打得過對方，又何必故意被打飛老遠、然后再“這就是我的逃跑路線”呢。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神”的三段式笑聲讓凌靈驚得眉頭一挑；

“好啦好啦，不鬧了。”“古神”輕笑著收起了水果刀，讓凌靈轉身離開了衛生間：“你猜對了，我只是在找樂子而已~”

呼……凌靈心里的石頭落了下來——但沒完全落下來。

“你又和我沒仇，我為什么要害你。”她回到桌案前坐好，

“就算你不說那一番話，我也不會傷你的；只不過，不會感覺你像現在這么有趣罷了。”

被奪舍了自己的存在夸獎有趣可不是什么好事，凌靈有些忐忑。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的名字是‘零’，不是什么古神，是來自另一顆星球的魔女。”

她拿起桌上的復習資料，看了看封面；

“我鼓搗了個魔法陣，運氣不錯，成功傳送到你們這邊了……嘛，放心，我不會一直待在這邊的。”

魔女？

是不是老妖精的那種？

凌靈內心直搖頭，誰知道對她來說多久算久？

“咳咳，魔女姐姐，敢問您什么時候回去？”凌靈試探著問道，“我明天還有個測……”

“你踩死螞蟻的時候和它商量過么？”魔女打斷道。

淦，結果還是沒得商量么？

“通道已經建立好了，我隨時都能回去，也能再過來；你剛才說測什么？我挺有興趣的。”

她將《靈能基本原理》翻到目錄掃了一眼，然后一頁頁向后看去；

凌靈沒有回答——現在已經連控制表情都做不到。

不能就這么任她擺布，得想個反制的辦法……

她剛才說，“通道”？

已完全失去身體控制權的凌靈，隱隱約約感覺有根無形“繩索”連接著自己的天靈蓋，一直向著天外延伸；

那個魔女，會不會就是從這條繩索過來的呢？

如果把軀干比作一間沒有鎖的房屋，那現在的情況就是魔女奪門而入，把凌靈趕了出去，然后她在門后頂住了房門；

由于凌靈“力氣”小，所以現在撞不進去；

但要是換個角度呢？

魔女的“房子”里，現在不可能有人的吧？

自己要是……

停停停，她指不定是從哪兒來的，而且路上說不定是宇宙、空間裂縫之類，或許有危險！

不去，怎么可能去！

只是自己現在確實沒有談判資本；或許可以研究下那根“繩索”，能找到漏洞的話，說不定可以借此威脅她離開……總之，先試著接觸下！

凌靈試探著、用無定形意識體延伸出的“觸須”，緩緩接近那“繩索”；

只是才接觸，一股強橫的蠻力就猶如狂風吹過碎紙片一般，將凌靈的意識席卷而去——

另一邊，魔女對于自己的接連發問得不到回答很不滿意：

“喂？雖然我不打算傷你，但讓你一絲不掛地在街上狂奔，這種事情也是做得到的哦？”

沒有回音。

“真的不在？”魔女稍稍感應了下；

“嚯，居然順著線路……跑了！？這樣一來的話，他不就到我那邊去了么……”

魔女很清楚之后的事情：

自己身體處于“無意識”情況下，凌靈會直接獲得身體控制權；

回去之前，凌靈可以說是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凌靈”坐在桌前，雙手扶額，目光焦點似乎要穿透桌案、直抵腳面；

同時臉部肌肉繃緊，鼻翼略顯急促顫動，嘴角——

瘋狂上揚。

“那，不是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