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旅行社導游何歡！星星旅行社導游何歡！請您聽到廣播后迅速到南門停車場！請您聽到廣播后迅速到南門停車場！您的游客在車上等您！”

玉龍峽景區內，一個青年舉著“星星旅行社”導游旗，白凈的臉，明亮的眼，一片茫然。

看看太陽，舉起雙手，“早晨起來，面向太陽，前面是東，后面是西，左面是北，右面是南……”

現在是下午，那不是得反過來？正轉身調整姿勢，一大片云跑過來把太陽遮住了。

青年愣了一下，問一個路過的大哥，“大哥，哪邊是南啊？”

大哥看看他，又看看他舉著的導游旗，笑了，“你就是星星旅行社導游何歡啊？”

何歡不想承認，又無法否認，只能默認。

大哥往旁邊一指，何歡連連點頭，“謝謝大哥。”就朝大哥手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行人逐漸稀少。好不容易跑到一道門，門戶破敗，外面是一片農田，門口坐著一位大爺和一條狗，狗跳起來沖他汪汪狂吠。

何歡駐足，“叔，南門停車場在哪兒啊？”

“這是北門啊！小伙子！”一看他拿著的導游旗，大爺笑了，“你就是星星旅行社導游何歡啊？”

何歡哭喪著臉，轉身，一路狂奔，一路人看著他，“這就是星星旅行社導游何歡啊！哈哈哈……”

終于跑到停車場，何歡氣喘吁吁跑上車，一車人看著他，導游位置上站著人，這……

好像不是自家的車。

何歡茫然下車。

車上哄堂大笑，都從車窗探出頭看他，“他就是星星旅行社導游何歡啊！”

何歡在停滿了一模一樣旅游車的停車場轉了一大圈，哄笑聲中一輛車上的游客捂著臉在車窗招手。

一看這沒臉見人不敢聲張的樣子，就是自己的游客。

何歡連忙爬上車。

看他們就像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司機和游客卻一片沉默。

何歡努力揚起笑容，默默點了一下人頭，看向師傅，“張師傅，我們去蜻蜓湖吧。”

張師傅面無表情目視前方，“到蜻蜓湖已經關門了，只能回市區散團了。”聲音是生無可戀的平靜。

何歡點點頭，轉身面對游客，“我們現在要回市區了，請大家坐好！”

整車炸了！

“不是三個景點嗎？”

“少一個景點要退我們錢吧！”

“應該全退！我們報的是包含三個景點的行程！現在少了一個點也是因為你耽擱的！”

“導游迷路！真是天下奇聞！讓一個路癡來當導游，導游是死絕了嗎？”

“退錢！退錢！”

游客吵吵嚷嚷，何歡緊緊抱著包，連忙轉身坐好。

見他轉過身，游客就往前沖，司機怒吼：“回去坐好！”一腳發動車子。

何歡感激地看一眼張師傅。

游客搖搖晃晃坐好，繼續罵罵咧咧。

何歡也不吭聲。

到市區停了車，游客張牙舞爪一窩蜂涌上來，坐在門口的何歡跳下車撒腿就跑，司機和游客一起大喊：“我的錢！”

何歡已經拉開路邊一輛出租車門鉆進去，徒留一車咒罵。

緊緊抱著包走進星星旅行社大門，已過下班時間，但大家都沒下班，電話此起彼伏。

一群人抬頭看著他，桌上的電話依然響個不停。

一位同事往后一指，“張總叫你過去。”

何歡默默從同事中穿過去，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張齊山從辦公桌后抬起頭，刷地站起來，雙眼如一對銅鈴！

“何歡，剛進入旅游業，你就火了啊！整個云州旅游圈都知道你了！”

何歡低下頭，這是全行業社死了嗎？

“托你的福，咱們星星旅行社也火了。我把你招來的，現在其他旅行社都在祝福我撿到寶了！”

何歡低著頭，臉一陣紅一陣白，“因為孫導臨時去處理另一個團的糾紛，讓我等著游客。那時候游客在自由活動。我在集合點等到集合時間，他們沒來，我才去找他們。”

“你找游客？”張齊山一攤手，“然后你自己丟了？”

何歡頭低得快掉了，“我沒在包里找到游客名單。孫導電話也打不通。我只能去找他們。”何歡聲音越來越弱。

張齊山走到他面前，目光沉沉地看著他，“你這是天賦呢還是突發情況呢？還是說你不想當導游故意砸團呢？”

“我想當導游！”何歡抬起頭，又低下，“天生的。”

“那你可真有勇氣啊！路癡還當導游！我敬你是條好漢！”

“謝謝張總。”

張齊山抬頭，抹臉，牙巴骨都要咬碎了才忍住淚流滿面。

“小何啊！”張齊山嘆了一口氣，“男怕入錯行，你還年輕，找個別的工作吧。”

何歡一愣，抬起頭，“那我學了四年的東西不就沒用了嗎？我對每個國家每個城市每個景點的人文、歷史、故事、風俗，滾瓜爛熟！”

張齊山看著他，“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

何歡又低下頭，地理分到文科他就很不理解。

掙扎道：“可是我雙語導游證！我專業英語八級！”

“何歡！”張齊山吼道，“導游不是你站在幾個老師面前念一段導游詞就完了！你要帶著一群游客吃住行游購娛！不是讓一車游客等你！還耽誤了接下來的行程！”

張齊山捂著頭，差點背過氣去。

心在滴血。

雙語導游現在很缺。別人來實習都是先在社里當接待，何歡一來就安排他跟著老導游上團。

本來準備等他熟練幾天，就獨自帶團，帶一段就可以接外團了。

親自出馬，打敗了好幾個旅行社，才把他收入麾下。

張齊山捂著頭，他真是想太多！錯付了！還惹得幾個競爭對手一水兒地祝福他收獲一員猛將！一出師就名揚旅游圈！

“何歡，換個行業吧。”張齊山真誠地說。

把團款交到財務，何歡垂頭喪氣走出旅行社，優秀畢業生，雙語導游證，英語專八！

都在今天毀于一旦！

手機響起，“歡！來胖子火鍋吧。”

“我……好像迷路了。”

“在哪兒啊？”

“嗯……”何歡看看周圍，“旁邊是移動大廈，后面是綠洲酒店。中間有個天橋，我在天橋底下。”

“你站那兒別動，我來找你。”

何歡嘆一口氣，走上天橋，趴著橋欄看著滾滾車流。

方向感是什么，他就沒從他媽肚子里帶出來。

一會兒，梁銘來了，手搭上他的肩，“歡兒！重新找個工作吧。你可是專八啊！去找個英語培訓機構，當輔導老師也挺輕松，挺掙錢的。”

看來……同學都知道了。

他上一次這么出名的時候還是考導游證的時候！不，沒有這次出名。

何歡扭過頭，“我不喜歡那種待在一個地方的枯燥工作，我就喜歡自由地跑來跑去。”

“你喜歡自由地跑來跑去！幸好藍星有引力！”梁銘攬著他的肩走下天橋。

到胖子火鍋店，三個正聊天的兄弟閉嘴，一齊同情地看著他。

何歡垂頭喪氣坐下。

另一個室友跑進來，“哎！歡兒！你今天不是第一次跟團嗎？怎么樣？”

幾個兄弟一齊看著他。

“你沒看熱搜嗎？”一位室友說。

何歡一頭趴在桌上，沒想到還上了熱搜！

人生中第一次上熱搜！

就是全國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