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連綿樹影重重,初春已過,蕭條的山林間綠意漸濃。
群山之間有大大小小的盆地,一片片農田橫臥其中。這個時節是百姓拾掇田地準備耕種的時候,從遠處望去人影綽綽,然而靠近一看,會發現地里勞作的身影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人。
幾個山鎮交聯的官道旁,有一處臨時搭建的征兵帳篷,主事之人看著寥寥無幾的應征之人,悵然嘆了口氣。
身后一個身著青甲的大漢出聲道:“軍師,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不信咱,這可怎么辦?招不到人,青州咱可守不住啊!”
徐長安轉過身默然片刻道:“青州幾度易主,每換一個主人,都會到附近抓取壯丁充軍,這里的人是怕了。你看看,地里才有多少青壯,該是聽說征兵都躲起來了。”
李莽懊惱的拍了拍甲衣:“咱們可從來沒有強抓人吶,而且入伍還給分發糧食,這些人怎么就不信呢?再說了,咱也不是誰都要的。”
徐長安看了看帳外應征的寥寥數人,想了想道:“沒辦法了,把這幾個收了,考核暫免,立刻給糧食,然后讓他們回去把事兒傳開。明天來的人,不管老弱還收,后天繼續。”
李莽急了:“那怎么行?別說老弱病殘了,就這幾個人里,沒有一人能過我一招的,招上不是累贅嗎?”
徐長安笑笑:“別急,他們只是幫咱們做宣傳罷了,最后再給點糧遣返就好。”
青甲漢子聞言眼睛一亮,由衷贊道:“哈哈,軍師大才,咱這就去辦。”
青州多山,濃林密布,除了州府所在的青州城以及十一個郡首府外,其余的縣鎮百姓大都傍山而居。山峰為屏,擋住了暴風寒流,山底一處處盆地氣候宜人適合種植;另外山林間飛禽走獸、果木山珍眾多,靠打獵采摘也能護佑民生。因此,在九州大地上,青州素來富庶,是有名的糧倉。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自天下大亂以來,青州成了各路亂軍搜刮的首選,大亂之下青壯充軍不事農耕,幾十年下來,守著富庶之地,卻過成了朝不保夕,地荒民貧的境地。
青源山,青州最高的山峰,聞名天下的青源江發源于此。半山腰一處密林間,一個外貌黑瘦短小,身行卻靈活如兔的少年,奔到一株參天大樹旁,然后手腳并用,順著比他還要粗三倍的樹干竄了上去。
“金石哥…”
少年看到樹上一個瘦高的身影喊道。這人身高八尺面容清秀,雙腳站立在胳膊粗的枝干上如履平地。他沒有理會少年的呼喚,手中一張大弓已經彎如滿月,胳膊上凸起的肌肉預示著這一箭蘊含的恐怖爆發力。
嗖的一聲,箭矢飛出,接著咔嚓一聲脆響,卻是箭出而弓斷。
百米開外,一只灰色的兔子受驚四顧,一支木頭制成的箭矢在離它十米遠處無力墜落,兔子驚恐逃竄,瞬息之間沒了蹤影。
樹上的瘦高少年皺了皺眉,輕嘆一口氣,將手中的斷弓收起。
“小野,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也來青源山了?”他看向盤著一根樹枝氣喘吁吁的少年問道。
小野,全名叫王野。比張金石小兩歲,兩人經常一塊兒打獵,但來青源山的次數卻是很少。因為這里相比其余大山,危險性更高,時有猛獸吃人的事情發生。
這次要不是為了尋找更好的制作弓箭的材料,張金石也不會冒險前來。
黑瘦少年嘿嘿一笑:“好事好事,鎮子官道口招兵呢,我來喊你一塊兒去。”
張金石整了整衣衫,一步步靠了過來。破舊的衣衫出奇的整潔干凈,配上他這從容的姿態,一股讓人不自覺尊敬的氣質油然而生。
“你知道的,我爹不想讓我參軍,我哥就是被抓去當兵才死的。”張金石道。
“金石哥,這次不一樣。西軍不抓人,還會給糧食呢。按你家里的人頭算,每人足足一個月的糧食啊!”王野興奮的說道。
“金石哥,咱們去吧。沒有好的弓和箭,守著大山也根本打不到獵物,去了軍隊就不一樣了,我聽說了,有人少要了一份糧食,從西軍換到了一把刀留給了家里,還有…”
聽著小野滔滔不絕的介紹,張金石心動了。幾十年的動亂,這兒的百姓家里幾乎沒有了鐵器。亂軍從糧食到器物沒有不要的。自己家里同樣如此,為了打獵他一次次的以木頭制作弓箭,可惜少有能承受他臂力的材料。
勉強制作一把弱一點的,拉弓也考慮材料的承受能力。但這樣就一來,根本殺不死獵物,這個世界的野獸非常兇猛強壯,就算是以前家里養的雞,如果不能一箭刺穿它的皮骨直達心臟,它便不會死,啄掉箭矢逃個無影無蹤,幾日之后便會痊愈。
張金石默默的聽著,半晌后點頭道:“我跟你去,應不應征先不考慮,去看看情況再說。”
王野挑眉一笑:“好嘞!跟我走,我身上抹了佘余草油,只要避開那些大家伙出山會快很多。”
“佘余草油,你家還有啊!嘿,等當了兵找個空閑時候,咱拿著武器去會會那頭大熊,守著一整個山谷,拔一顆都不行。”
“哼哼,誰說不是呢,這家伙吃硬不吃軟,不打它一頓一根草都別想拿。”
王野一邊吹牛一邊跳下樹干,張金石緊隨其后。
兩人一前一后,在青源山里速度還不敢太快,生怕驚擾大型猛獸,一出山速度提了一倍。二十里的路半個多時辰便到了。
青州治下共十一郡,一郡管轄五個縣府,一縣又由十鎮組成。這次西軍的征兵處在白石、赤水、黑木三鎮交匯處,三鎮皆屬于青源縣,在陽明郡地界。
張金石與王野都是白石鎮之人,當他們臨近征兵處時,便看到附近百里十鎮的青壯年有序的排著隊,不時有人從四面八方匯入隊列。熟悉的面孔也不少,大多數是臨近三鎮之人,其余的怕是其余七鎮之人。
聽王野介紹時所說,西軍初來時,征兵三日來者不拒,待百姓看到真正的好處且傳揚開來時,征兵暫停,后來定下規矩每兩天征一次兵,總共待十天。
這段時間張金石在一門心思的尋找制弓材料,除了回家便不曾下山。家中父親應該早已經聽到了消息,但因為老大的死不想再讓二兒子從軍,所以一直瞞著不說。
王野拉著張金石進入隊列,看著一個個進入帳篷,不久后便出來的同鄉,有心有上去問問情況,可在兩邊警戒兵士不經意間透漏出的殺伐血氣影響下,愣是不敢如平時一般放肆。
不多時軍帳中走出一個挎刀兵士,高聲喊道:“下一組進!”
隊列前方十人依次走進帳內。而出來的十人中只有兩人走向了發放糧食處。也就是說這十人中,只有兩人通過了考核成功入伍。
“下一組!”
“再來一組”
雖說來應征的人很多,考核的速度也著實不慢。很快便輪到了張金石他們。
進了軍帳,視線微暗,潔白如玉色似的穹頂,淡青若草色之圍墻,兩者皆是布料,張金石從來沒見過如此精致奢華的布。驚嘆之余,穹頂猛地一亮,似有浮影出現,定睛一看,潔白如玉的布上竟有一只虛幻的白虎圖形,不!不是虛幻,它是真的繪在玉布之上。
“好了,你們十個抬頭看,能看見東西的站過來,看不見的可以出去了。”一個青甲漢子出聲道。
十人面面相覷,最終都站到了漢子指定的位置。青甲漢子轉頭看向帳內一處,那里有一方青色木桌,桌前坐著兩人,一個一身青色文衫,一個一身青色鎧甲,與圍墻的青布同為一體,要不是漢子看向那邊,十人都不知道那里有人。
徐長安手里握著一只角,看著像一只羊角。他用角朝著十人一個一個的虛空點過,在這期間羊角閃了五次白光。令人驚奇的是,張金石這十人中立刻有五個人自動站了出來,面帶愧色走出了軍帳。
木桌前的青甲漢子看著文士收起羊角,重重的哼了一聲:“能看見就能看見,莫要說謊,你們繼續!”
張金石和王野對視一眼,那只羊角莫不是能鑒別謊言?更厲害的是讓說謊者自覺羞愧而退走。進入軍帳的短短一會兒,感覺進入了神話世界一般。
“你們五個,不識字的看頭頂的畫,識字的可以對著青幕上的字再看畫,開始吧!”負責指引他們的青甲兵士再次開口道。
張金石聞言看向所謂的青幕,也就是軍帳的圍墻青布,果然上面已有文字浮現。
“天地氣合,萬物自生,四靈御極,鎮天司神,引辛酉金氣,祭蒼生血氣……循經轉絡、白金氣生…”
青幕上一共一百多字,內容由簡入繁,好多詞的意思,張金石都看不懂。但帶入穹頂的畫后又莫名有些理解。
白玉穹頂上,一只兇猛的白虎栩栩如生,它是那么圣潔高貴,同時又散發著令人生畏的兇猛,十二個熒白光點在其體內有序跳動著,循環往復又逐漸變遷。
張金石一邊揣摩著文字意思,一邊在體內模仿那光點的運行路線。下一刻,一股莫名氣機自穹頂涌入他體內。視線中白虎體內的光點突然加速,變遷的幅度也開始加劇。
光點閃爍交聯成線,將白虎的身軀拉扯變形,先是虎軀變得精瘦,其內的骨骼于斷裂中重組,表皮純白的毛發如雨飄飛,不多時一具人類的軀干出現。
張金石瞳孔放大,胸膛中心臟跳動如鼓,綿綿氣機灌體而入,身體里仿佛容納了一只猛獸,他眼睜睜的看著穹頂的白虎將四肢腦袋變成了完完全全的人類模樣,細看那面容,赫然是他自己。
“嗷…”他大喊而出,吼聲卻奇異的成了虎嘯,自身仿佛成了一只站立云端嘯震九州的猛虎。
這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一息之間他恢復了過來。
再看那穹頂,潔白一片什么東西都沒有,再尋向那青幕,剛剛還在的百余字同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自己的身體確實是發生了莫名變化,同時可以感覺到四周的天地中彌漫著無數神秘莫測的氣機,有一種氣讓自己的身體產生了莫名的渴望,想要將其吸收卻不得其法。
“不錯,你們四個可以進行下一項了。”
青甲兵士的聲音將張金石拉回現實。五人中,有一人被他告知淘汰。張金石看了看王野,松了口氣,還好不是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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