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臨江大學，小劇場側門。

“都快要上臺了，顧言怎么還沒來，不會事到臨頭慫了吧？”

一個高高帥帥的男生靠著門邊開口說道。

他語氣里聽不出久等未到的煩躁，反而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樣。

而他對話的少女，皮膚白皙，容貌精致。

似乎是因為焦急，迎著六月底已然放肆熱辣的陽光在門外張望著。

“難道顧言是自愿上《神之大腦》的嗎？是因為樓衡你冒名給他填的報名表，你口中的這個玩笑很惡劣，知道嗎！”

少女顯然非常不滿同伴此刻看笑話的心態，回頭怒懟了樓衡一句。

接著她又看了看手機上，昨晚顧言在小群里的留言，打氣式地自言自語。

“不過顧言既然說他會參加，那就一定會到的，還有十五分鐘，時間其實還很充足。”

話音剛落，少女的臉上就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腳步輕快地朝某個方向跑去。

那里，一個瘦高黝黑的少年正騎著一輛三輪小平板，緩緩靠近。

不想被太陽曬到，一直躲在陰暗門洞里的樓衡，見到這一幕，臉色更加陰沉。

只是他看到自己討厭的顧言，此時大汗淋漓的狼狽樣子.

再想到接下來對方很可能在臺上手足無措的情景，樓衡忍不住在內心哂笑。

“顧言，今天該你出個大丑！”

......

......

小劇場內，一號廳，《神之大腦》海選錄制地點。

整個大廳除了節目組的人，只有十來個學生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后排的座位上。

雖然臨大學生們內心普遍驕傲矜持，以前類似明星，或者電視欄目前來宣講，取景都曾遭受過不少冷遇。

但《神之大腦》是華國的國民節目，號召力肯定不會拉跨成這樣。

所以一想就知道，這是節目組拒絕了觀眾入場。

至于原因，則和冠名這一季《神之大腦》的“快段”短視頻分不開關系。

前幾季《神之大腦》的海選現場，全程錄制自然少不了。

可其實絕大部分流程，都不會被搬上電視熒幕。

只是當作素材，裁剪出和晉級選手有關的那少部分鏡頭，作為選手背景介紹出現。

那放大家進來看看熱鬧，場面混亂點，偶爾有錄像泄露也無關痛癢。

“快段”一加入就不一樣了。

爆火半年，下載量破億，用戶數打著滾地往上翻，現在又花一個天文數字冠名《神之大腦》。

僅僅上傳節目組制作短片的熱度，還有在主持人口播里出場的那點分量，根本滿足不了“快段”的勃勃野心。

“快段”的市場營銷部門可是打定主意，要趁此機會徹底奠定，他們在短視頻這個新興領域的王者地位。

于是之前忽視的海選階段就被“快段”爭取到了獨占直播權。

收益也是意外得不錯，借著《神之大腦》自帶的話題性，還有“快段”裁剪的直播精彩片段引流。

此時透過貼著“快段”LOGO的攝影機，直播間里正有兩三千人關注，討論著海選現場。

【劉老師真的很嚴格哦，一上午沒一個過的，全被斃啦!】

【臨大就這，呵呵。】

【這就是我志愿不想填臨大的原因，對了，誠心發問，300分去哪個大學有獎學金？】

【300分不行，250倒是能領補助。】

【嘖，問的題目我基本都答得出來啊，下場海選在哪兒，不想低調了。】

【感覺新觀眾有點多，《神之大腦》懂嗎？！海選一樣不是好過的！】

【下個選手上臺了，猜猜這個能答出幾題！】

“快段”的直播間人數是非常真實的，但大部分人看熱鬧歸看熱鬧，并不喜歡一直打字。

所以直播間飄過的彈幕不算密，大部分都能清晰辨別。

不過隨著一名新選手的上臺，彈幕里順應這幾天直播形成的風潮，開始瘋狂打出數字。

這代表每個人預測新選手可以答對的題目數。

當然，僅憑相貌判斷答題水平肯定是毫無根據，彈幕里那數不清的“0”，也能看出觀眾是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劉老師好，我是張XX，光電信息科學與工程專業......”

【000000000】

【大聲告訴我，你是0還是1!】

【這小伙子還蠻帥的啊。】

直播間觀眾對選手自我介紹環節興趣缺缺，仍舊在自嗨中。

現場唯一的評委，劉賢斌卻需要表現他的專業素養，始終保持著認真傾聽的模樣。

可他的心里則是忍不住走神。

在姑蘇衛視摸爬滾打十多年，快四十才成為某個小眾文化欄目的主持人。

他很珍惜這次借調成《神之大腦》海選評委的機會。

尤其這一季的海選還由“快段”全程網絡直播。

然而幾次的海選直播下來，自己嚴苛毒舌的人設勉強立了起來，但卻一次沒遇上實力驚艷的選手。

這讓評委與選手瘋狂斗智的節目效果根本展示不出來。

尤其是今天臨大的海選，節目效果更是災難級。

就算題目答不出來，選手胡攪蠻纏那也有爆點。

一個個學生氣十足，規規矩矩地自我介紹，規規矩矩地接受提問，最后規規矩矩地走下舞臺。

這是上節目不是問答游戲啊！

哎！

劉賢斌心有點累。

希望眼前這個能有點不一樣吧，他暗暗祈禱。

“張同學你好，專業是工科方向，那你對數學和自然科學方面的問題，應該很有把握吧！”

“當然，如果評委老師您全問這類問題，我可以準備上電視了！”

過了海選，大區選拔賽就會由姑蘇衛視直播，準備上電視的言外之意不必多說。

劉賢斌聽到這話內心一喜，總算來了個有表現欲望的選手！

“張同學很自信啊，那...就給你出個文學方面的，古詩詞怎么樣？”

用很尋常的反套路對話炒熱氣氛。

選手接下來的行為卻是更反套路得令人意外。

“Nice！”

“其實我就擅長古詩詞！昨晚通宵背的《唐詩三百首》派上用處了！”

甩拳加歡呼，蹦蹦跳跳的張同學表現出了一副計謀得逞，勝券在握的模樣。

另一邊，主持經驗豐富的劉賢斌適時露出了踩進陷阱的懊惱感。

【完了，劉老師好像中計了！】

【難道說臨大第一個晉級選手出現了？】

【切，小聰明過了這題，還有兩題呢，說晉級還太早！】

彈幕數量一下子多了起來。

只是劉賢斌雖然對遇上活躍的選手感到高興，但可不意味著會出簡單題，毀自己人設。

他沉吟兩秒。

“被譽為‘孤篇蓋全唐’，張同學本家，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請全文誦讀！”

一臉輕松的張同學聽完題后臉色立刻僵住。

他就是來湊個趣的，專業也確實是工科的光電。

七言三十六句，共252字的《春江花月夜》哪里能背的下來。

所以尷尬表明自己答不出來后，張同學自然只能灰溜溜地趕緊下臺。

他這虎頭蛇尾的表現自然引發彈幕一陣嘲諷。

【哈，劉老師不會當初報考過臨大被拒了吧，出的題目好狠！】

【差點被唬住了，原來是裝的。】

【裝啥啊？《唐詩三百首》里確實沒《春江花月夜》，小同學實誠人啊，哈哈！】

【還以為是個站在第三層的高手，沒想到是地下2B層!】

【出場猛如虎，答題二百五！】

又光速送走一個的劉賢斌也是暗暗搖頭，海選能遇上表演欲和實力并存的選手，太需要運氣了！

不過張同學應該還是會成為本場海選的閃光點。

他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右后方，“快段”的工作人員，對方大概已經在剪輯段子了吧。

等待下個選手出場的間隙，劉賢斌稍微放松精神，端起手邊的茶杯準備潤潤喉嚨。

只是這一等，時間卻長得有些出人意料。

四五分鐘過去了。

劉賢斌都開始不耐煩，直播間里的觀眾更是準備開罵時，節目組了解情況的人員才從后臺拐了出來，向劉賢斌耳語道：

“下一位選手身體突然不適，靜坐了一會兒，現在好像調整好了，半分鐘后能上臺。”

這名身體不適的選手自然是剛剛趕到小劇場的顧言。

他也不清楚自己突然眩暈的原因是什么，他只確信不是身旁應芷桐擔憂的中暑，更不是樓衡陰陽怪氣的裝病。

因為這樣的眩暈癥狀已經困擾顧言三四天了。

該死，看來真要去校醫院檢查一下，不能諱疾忌醫了。

顧言心里有了決定。

所幸這樣的眩暈情況不會持續太久，在沙發上坐了幾分鐘后，他感覺癥狀有了明顯的好轉。

之后向應芷桐遞過去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顧言就和《神之大腦》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走進了一旁的通道。

他對樓衡替自己報名《神之大腦》海選的事其實沒什么所謂。

刨除捉弄與被捉弄的心理因素，上臺答不出問題很正常。

萬一真按規則連對三題，通過海選。

那他到時可非常期待看到樓衡臉上，肯定很精彩的表情呢！

保持著良好的心態，顧言腳步沉穩地跟在工作人員身后。

只是當他踏上舞臺，一個沒注意，雙眼短暫直視了聚光射燈。

而后，明暗相間的視覺殘像，伴隨著大腦中的眩暈感再度出現，讓顧言意識到自己第一次參加電視節目的表現，大概要非常別致了。

因為這次的眩暈感，襲來的格外洶涌猛烈。

“DONG!”

直挺挺倒向舞臺，砸出一聲巨響。

顧言最后幾秒接收到的信息是:

“同學，全文誦讀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