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書房里,李逸還坐在電腦前噼里啪啦的敲打著鍵盤,桌上半壺濃茶,煙灰缸里滿是煙頭,
啪!
房間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沒電了。
李逸低聲罵了一句,抓起手機點亮屏幕,此時凌晨兩點零三,這個時候怎么停電了,起身望向窗外,對面樓也沒有半點燈光,連樓下路燈也熄滅了。
看來不是自家跳閘,
抓起煙和打火機出了房間,來到露臺,
疏星淡月夜涼宵。
凌晨兩點的晚上十分安靜,仿佛只有他一個人還沒睡著。
靠在露臺欄桿上,點燃一支煙,
他抽一半,風抽一半,半入清風半入喉。
一支煙抽完也沒來電,沒電沒網讓他焦躁,十分不自在。
在這個寂靜的夜晚,他無聊的仰望星空,發現自己似乎好久沒有這樣吹著夜風看星空了。
突然天空劃過一道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璀璨耀眼。
有人說流星劃過的剎那,許下自己的愿望,愿望就能成真。
“如果能重回少年就好了,”
可惜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李逸看著閃耀的流星感嘆,人到中年不得已,上有老下有小各種不容易,就連夫妻之間的激情也早被柴米油鹽消磨殆盡,生活平淡如水毫無波瀾。
卷又卷不贏,躺又躺不平,
身上千斤擔,壓的人都喘不過氣來,
他這半夜三更還在兼職碼字寫小說搞副業,
流星閃耀光芒,
“臥槽!”
李逸震驚的看著流星似乎正向著他撞來,
轉瞬,大如拳頭的隕石將李逸砸中,太快了,來不及閃。
…………
仲夏的鄉野,
李逸茫然站在那,
眼前稻田縱橫,白楊參天。
微風輕拂,禾苗舞動,鷺鳥紛飛,
風中帶著稻田特有的清新,
好一幅江南水鄉的迷人風景,可腦中有些混亂的記憶卻提醒他這并非江南,而是長安城南御宿川。
這里背靠雄偉的神禾塬,面向蜿蜒的滈河灘,向北四十里就是京師長安城,南面不遠則是巍峨秦嶺終南山。
李逸想不到終南山腳下還有這樣一片賽江南的水鄉,
更想不到的是他那晚被流星砸中后,再醒來時就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叫無逸的十八歲道士,一千多年前的古人。
李逸取代了無逸,成了長安城南神禾塬下御宿鄉無極觀的道士。
“無逸道長!”
遠處傳來喊聲,李逸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頭發扎成兩個角,打著赤脊,只穿一條到膝蓋裈褲的黑瘦少年向他趕來。
“無逸道長,郭二郎尋你,正在觀里。”
李逸認得這少年是村正郭二郎家放羊娃黑娃。
“嗯。”
李逸向村頭崖根土峁上的無極觀走去,
無極觀早已破敗不堪,但據李老道說歷史久遠,乃漢高祖劉邦為紀念功臣紀信所建,初名與天無極宮。
以前也是香火不斷,
但六年前,滈河上游石砭峪走孽龍,沖毀了滈河沿岸二十四村寨,淹沒無數良田,礫石泥沙還淤毀了十幾里河灘水田。
那年是大業八年,也是大業天子三征高句麗的開始,滈河兩岸百姓,雪上加霜,只得紛紛背井離鄉乞食求活。
后來老道也帶著十歲的道童無逸離開無極觀,開始云游四方,這一走就是六年,不久前剛回來。
可一回來就出事了,
由于無極觀所在的神禾塬這一段又稱絕龍嶺,陡峭如切,前些天暴雨,塬崖垮塌,無極觀連帶西頭的羅家堡一半窯洞被毀,死傷慘眾。
李老道死了,
無逸本也死了,李逸借尸還魂了。
無極觀前有顆高大的皂角樹,冠蓋如傘,據說是當年漢高祖為功臣紀信修建與天無極宮后,親自栽下的,如果屬實,那這棵樹有八百多年歷史了。
樹仍繁茂,無極觀卻早敗破,原本有東西二院,占地二畝多的無極觀,早荒廢不堪,三清殿屋頂都塌了一半,廈屋也塌的只剩下幾堵墻。
正因此,老道和無逸回來后,只好收拾了觀后崖下原來放雜物的土窯洞暫住,結果一場暴雨,塌窯了。
頭戴黑色幞頭的村正郭二郎站在大皂角樹下等他,
“百年來,這段塬崖已是第三次垮塌了,前后死傷上百人,哎。”郭二郎搖了搖頭,“沒想成李道長剛回來就遇這事,”
“無逸啊,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李逸到現在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郭村正拍了拍他的肩膀,
“告訴你個大事,改朝換代了,七日前,也就是五月十四,長安義寧天子已禪位于相國唐王,降為酅國公。昨日,新皇在太極殿登基即位,在南郊祭祀天地,大赦天下,國號為大唐,改隋義寧二年為唐武德元年。”
李逸又被這消息震驚住了。
改朝換代,大唐開國?
那顆流星一下子給他干回一千四百多年前了。
“朝廷還下令地方州縣檢括隱戶、安置流民,并對僧道精加銼擇,勒令偽濫者還俗,你沒有出家度牒吧?”
李逸搖頭,他從無逸記憶中知曉,無逸是李老道在長安城撿的一個棄嬰,帶回道觀收養長大,雖從小就穿著道袍,但確實沒有官府頒給的出家度牒。
“無度牒都得還俗,否則查到杖一百、徒一年,除非你現在花三萬錢買一張度牒。”
“我愿還俗。”李逸很直接的回答,他既沒三萬錢,也不想繼續當道士,借這機會還俗也好。
郭村正滿意的點頭,他今天也是帶著任務來的,
大唐初立,迫切需要增加人丁,尤其是納賦服役的課戶課丁,而僧尼道士女冠這些出家人,不納稅不服役,特別是許多地主豪強掛名僧籍,實則為逃避賦役。
這是朝廷不能容許的。
上面任務層層下壓,他這個村正也沒辦法,無逸這么痛快答應還俗,自然是皆大歡喜。
“那我去找王里正給你登記手實,報縣里入籍落戶。”
郭村正完成了任務滿意離去,
李逸一人圪蹴在大皂角樹下很迷茫。
怎么就穿越大唐了呢,家里的父母妻兒們怎么辦?
他花一百多萬買的那套房子的房貸都還沒還完呢,
肚子咕咕響,餓了。
可李逸看著前面荒廢六年,早已殘破不堪的無極觀,還有后面那已經被垮塌埋掉的土窯洞,
陣陣無語。
他居然沒有立身之地,
可以說除了這個人,真正的一無所有了。
這也太慘了。
此時是夏至過后,滈河兩岸稻田里的禾苗綠油油的長勢良好,田里還有不少村民拄著根棍子在用腳耘田除草。
面前的滈河,是長安八水之一。
源出終南山石砭峪,自東南來到了塬下,拐了個大彎,轉向西北流,最后與潏水匯入洨河。
這出了石砭峪口的三十里滈河灘兩岸,曾是萬畝水稻良田,
滈河一個灣,勝過樊川一個川,這條河以前也因此稱為福河,很是寬闊,水流很大。
但那次走孽龍,也就是泥石流后,河道、河灘礫石沙土淤積,許多原來的肥沃水稻田,現在成了沙地,只能改成旱田,甚至因隋亂而大片荒蕪著。
到了夏夜,蛙聲一片,成了蛤蟆灘。
此時南岸的沙渠邊,新搭了許多稻草棚。
那是無極觀西邊羅家堡的災民,原本有二十四戶百姓,這次一多半窯洞被毀,有六戶更是死絕。
村民們暫時都搬到南岸稻地渠邊,用稻草搭起了草棚。
南面巍峨的大山是終南山,
東邊是神禾塬,長安四大古塬之一,與白鹿塬、少陵塬等齊名。
長安自古帝王都,皆因一山二河三關四塬五城鎮。
肚子咕嚕咕嚕響個不停,餓的泛酸水。
李逸看著滈河水,要不去試試能不能捉點魚蝦啥的先解決一下。
起身,眼前一陣發黑,
再回過神,李逸發現自己意識深處多了些東西,
居然是自己的那套房子。
心念之間,
神識出現在露臺上,
當初就是看中了這個露臺花園才選的這套房,為此還多花了幾萬塊錢。
四周霧朦朦一片。
回到室內,微微光亮。
來到書房,有些不死心找出備用手機。
許久之后,李逸有些絕望的發現,沒水沒電沒網絡,也沒有天然氣,也無法離開,
這個曾經溫馨的家,如今冰冷黑暗。
又是陣陣饑餓感傳來,
李逸在廚房找出了一包白象大骨湯方便面,
下一刻,神識復位,他仍在無極觀前的大皂角樹蔭下。
恍如一夢,
但手里那方便面餅卻實實在在,
看著面前的青山綠水,李逸反倒是松了口氣。
“阿兄,”
遠處太陽下走來一個梳著雙丫髻,瘦瘦小小的黃毛丫頭。
“我阿耶叫你去我家吃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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