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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區際產業轉移理論

一 工業區位論

產業布局往往會影響一個地區的發展,區際產業轉移一直都是現代經濟學研究的重要問題。韋伯較早地研究了工業的區域布局問題,并提出了工業區位論。他認為:理想的工業區位應考慮三個主要因素,即運費、工資和集聚因素。其中,運費是對工業布局起決定性作用的因子,對工業的基本定向起最重要的作用,工資影響可引起運費定向區位產生第一次“偏離”,集聚作用又可使運費、工資定向區位產生第二次“偏離”,因此,最佳工業區位是運費、工資和集聚三者作用下的最佳。當企業屬于生產成本導向型企業時,體積與價值比率較低,運費就不重要,如芯片制造業;當企業屬于運輸成本導向型企業時,體積與價值比率很高,運費就非常重要,如鋼鐵廠。阿爾弗雷德·韋伯:《工業區位論》,李剛劍等譯,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

1920年,馬歇爾從需求和供給兩個方面分析了專門工業為何集中于特定地方。地方需求的擴大和需求的不同特點導致了產業的集中,“聚集在宮廷的那些富人,需要特別高級品質的貨物,這就吸引了熟練的工人從遠道而來,而且培養了當地的工人”馬歇爾:《經濟學原理》上卷,商務印書館1964年版,第282頁。, “……以上從生產經濟的觀點研究了地區分布問題,但是對于顧客的便利也要加以考慮。顧客為了購買零碎東西會到最近的商店;但要購買重要的東西,到他所認為對他的目的特別好的商店去。因此,經營高價和上等物品的商店,就會集中在一起;而供應日常家庭必需品的商店則不如此”。同上書,第286頁。從供給方面來看,空間集聚會導致外部規模經濟。馬歇爾認為,“當一種工業已這樣選擇了自己的地方時,它會長久設在那里的。因此,從事同樣的需要技能的行業的人,互相從鄰近的地方所得到的利益是很大的。行業的秘密不再成為秘密,而似乎是公開了……優良的工作受到正確的賞識,機械上以及制造方法和企業的一般組織上的發明和改良之成績,得到迅速的研究。如果一個人有了一種新思想,就為別人所采納,并與別人的意見結合起來,因此,它就成為更新的思想之源泉”。馬歇爾:《經濟學原理》上卷,商務印書館1964年版,第284頁。

二 區域生命周期論

1966年,湯普森從“人性化”的角度,提出了“區域生命周期論”。他認為:從一個工業區建立開始,它將經歷一個有規律的發展過程,這個過程像一個生命體一樣,可以劃分為年輕、成熟、老年等不同階段,各個階段有其各自的特征。在區域工業的年輕期,由于市場的不斷擴張和要素的集中,極化效應明顯,區域顯示出強大的競爭力,并進入正的循環累積過程,區域具備了繼續創新的條件,繼而發展至成熟期,區域內部工業相當發達,為尋求進一步發展,區內產業開始向外擴張,其中一些在區外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發展的區位,從而開始進行產業轉移。產業的擴張和轉移,一方面在加劇市場競爭,另一方面也在減少本區域內原產業所占用的生產要素份額。總之,成熟期的區域對其他區域的擴散效應占主導地位。最終,由于原工業區域內部競爭和技術進步,以及固定資本的高額折舊,此區域不再是工業生產的理想區位,區內產業規模減小,種類減少,區域進入老年期。進入老年期的區域要想重新獲得工業發展,唯有通過再次創新,從而進入新一輪的生命周期循環。J. H. Thompson, “Some Theoretical Consideration for Manufacturing Geography”, Economic Geography, No.3,1996, p.127.

三 “新經濟地理學”理論

20世紀90年代,以克魯格曼(P. Krugman)為首的一批經濟學家,將地理學引入區域產業布局研究,提出了“新經濟地理學”理論。克魯格曼(1990)提出了一個兩地區、兩部門的一般均衡區位模型。農業產品區位是固定的,而壟斷競爭的制造業選擇它們的區位實現利潤最大化。如果運輸成本高,規模報酬小,制造業產品支出比重低,靠近市場的動機等將導致制造業在區域間平均分布。具有較低的運輸成本,更大的規模經濟或更高的制造業比重,相應的結果是:制造業在一個區域分布越多,該區域需求的比重越大,使得更多的制造業集中到那兒。Paul Krugman, “Increasing Returns and Economic Geography”, NBER Working Paper, No.3275,1990.1997年,唐納德·R.戴維斯和大衛·E.溫斯坦(Donald R. Davis and David E. Weinstein)利用一個帶有“國內市場效應”和H-O模型特征的報酬遞增的經濟地理模型研究了日本的區域產業結構,發現8/19的制造業部門的經濟地理效應十分明顯,其包括運輸設備、鋼鐵、電器等。這與他們對OECD國家的研究發現(經濟地理對產業結構并沒有多少經濟意義)剛好形成對照。于是,他們得出結論,當經濟地理對國際產業結構的解釋非常有限時,它對于理解區域產業結構是非常重要的。Donald R. Davis and David E. Weinstein, “Economic Geography and Structure: An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Regional Production”, NBER Working Paper, No.6093,1997.還有學者通過分析波蘭1925—1937年產業區位的動態演化過程,提出了一個考慮地理因素和比較優勢以確定它們各自影響的模型。他們發現,熟練勞動力對產業區位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且不斷增強;市場潛力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它的作用隨時間遞減。根據“新經濟地理學”,資本外部性的相對規模、勞動力遷移的動力和交通成本將決定經濟活動和財富在空間配置上的區域整合程度。該理論認為,經濟活動的空間集聚主要是由于報酬遞增,且報酬遞增會呈現出不同的形式。如在克魯格曼和維納布爾斯(Krugman and Venables)的模型里,集聚的動力主要是馬歇爾提到的三個外在因素,即勞動力市場共享、中間產品的供求關系和技術外溢。而在更大的空間尺度上,克魯格曼強調“資本外在性”(市場規模效應)對于形成國家內部經濟發展在空間上的不平衡分布的重要性。在傳統經濟學中,“技術”和“資本”這兩種外在性長期存在分界。相對于“技術外部性”而言,克魯格曼更關注“資本外部性”。與這些向心力相對應,也存在如租金和工資成本等離心力使產業活動趨向分散。但總體上說,運輸成本和勞動力的可移動性是決定產業空間集聚和轉移的關鍵因素。運輸成本越低,產業空間集聚的力量就越大;勞動力的可移動性越差,產業轉移的力量越大。Paul Krugman and Anthony Venables, “Integration, Specialization, and the Adjustment”, NBER Working Papers No.4559,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Inc. ,1993.

四 產業轉移的中國特色理論

國際產業轉移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世界經濟特別是東亞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主題。20世紀五六十年代是戰后第一次國際產業轉移高潮,主要是由美國轉移到日本、聯邦德國等有一定工業基礎的新興發達國家;七八十年代的第二次國際產業轉移高潮主要是由已經發展起來的日本轉移到亞洲“四小龍”國家;而從80年代末90年代初一直持續到21世紀初的第三次國際產業轉移高潮中,中國大陸特別是東部沿海地區扮演了最為重要的產業承接地角色。與此同時,中國國內學術界對產業轉移理論和現實問題的研究成果日趨豐富。

產業轉移是一個具有國際普遍性的經濟現象,而國內學術界對產業轉移的研究與國外經典產業轉移理論有著相當程度的延續性。但由于中國無論從稟賦條件、經濟體制還是經濟基礎方面都有獨特的現實國情,因此國際規律、一般經驗在中國的應用存在著許多值得探討之處。這一特點體現在學術研究中的明顯表現就是,近二十余年來圍繞中國經濟崛起戰略選擇和區域協調發展模式選擇等問題,出現了若干次參與廣泛且較為熱烈的學術爭論。

本書選擇了兩次具有較強代表性的學術爭論進行重點回顧,一個是比較優勢戰略與逆比較優勢戰略之爭,另一個是梯度理論與反梯度理論之爭。前者雖然并非直接以產業轉移為關注對象和紛爭焦點,但由于比較優勢理論在國際主流產業轉移理論中毋庸置疑的基礎性地位,因此這場爭論實質上也體現了不同學者對落后國家或地區承接產業轉移問題的不同態度和看法;后者的爭論則直接圍繞著國內區域產業轉移模式和落后地區產業發展路徑的取舍問題展開,這種取舍和現實國情緊密聯系,與本書的研究焦點有著高度的相關性。

(一)比較優勢戰略與逆比較優勢戰略之爭江霈:《中國區域產業轉移的動力機制及影響因素分析》,博士學位論文,南開大學,2009年。

1.主要學術觀點回顧

將比較優勢戰略理論系統運用于中國經濟發展問題上的學者首推林毅夫。他在《中國的奇跡:發展戰略與經濟改革》(1994)一書中將新中國成立后改革開放前中國計劃經濟時代,宏觀政策環境、資源計劃配置制度和毫無自主權的微觀經營機制“三位一體”的傳統體制歸結于優先發展重工業的“趕超戰略”帶來的內生結果。他認為,改革開放之后中國所取得的經濟增長奇跡是在微觀經營機制和資源配置制度方面進行改革創造的,今后改革的中心將是被扭曲的宏觀政策環境。這些改革措施都是圍繞一個主題展開的——拋棄“趕超戰略”,加快向比較優勢戰略的轉變。此后在《對趕超戰略的反思》(1994)、《趕超戰略的再反思及可供替代的比較優勢戰略》(1995)、《比較優勢與發展戰略——對“東亞奇跡”的再解釋》(1999)、《經濟發展的比較優勢戰略理論——兼評對中國外貿戰略與貿易政策的評論》(2003)等一系列論文中,他繼續強調并細化了自己從中國實際出發的比較優勢戰略理論。

比較優勢戰略理論在國內提出后受到了另一些學者的強烈質疑,并導致了一場著名的學術討論。劉力群(1994)反駁了林毅夫對中國計劃經濟時代趕超戰略的非議,指出根據中國作為后起大國的具體國情,要實現現代化只有趕超戰略一條路可走,而只有實行重工傾斜政策才能實現趕超戰略。洪銀興(1997)強調了競爭優勢的重要性,指出單純的比較優勢不一定能成為競爭優勢,注重質量和效益的對外貿易不能僅僅停留在現有的比較優勢上,需要將這種比較優勢轉化為競爭優勢。左大培(2000)則指出,落后國家經濟發展的根本途徑是圍繞產業結構升級這一目標選擇外貿政策,放棄不惜代價擴大出口的政策取向,對具有發展潛力的幼稚產業(主要是一些具有較高技術含量的重化工業部門)進行保護。此外,楊帆(2001)提出中國的發展戰略應該立足于動態比較優勢,國家應有意識地支持企業創造新的比較優勢。郭克莎(2003,2004)也集中闡述了動態比較優勢與靜態比較優勢的區別,指出實行靜態比較優勢戰略的勞動力密集型產業過度發展將使發展中國家處于不利地位。

2.分歧實質與觀點述評

傳統發展經濟學中的“大推進”、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和進口替代戰略等理論認為,落后國家與發達國家的根本差別是產業結構和技術結構的差異,它從根本上決定了一個國家的發達與落后;產業和技術結構的升級是經濟發展中的外生變量,不受經濟發展過程本身的影響。與之相反,比較優勢戰略理論則認為落后國家與發達國家之間的根本差別是要素稟賦結構的差異;產業和技術結構則是經濟發展中的內生變量,是經濟發展的結果。隨著一國經濟發達程度的提高,產業和技術結構將隨之升級。

比較優勢戰略理論認為,出于最優投入產出比的考慮,一國的產業、技術結構必須與相應的要素投入結構一致,進而要與該國的要素稟賦結構一致,才能保持更高的經濟增長速度、創造更多的經濟剩余。落后國家遵循由其自身要素稟賦結構決定的要素市場競爭價格,在利率傳導下,其儲蓄率、資本積累率將維持在一個較高水平之上,從而可以更快地改變要素稟賦結構,進而導致比較優勢變化,最后產業和技術結構也將自然升級。

通過回顧不難發現,比較優勢戰略理論并不否認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的最終目標是要實現產業和技術結構的升級。但在實現這一最終目標過程中所應選擇的路徑問題上,該理論堅持,應以本國該階段要素稟賦結構為制定發展戰略的外生變量,將產業和技術結構的升級內生于經濟發展的動態過程之中,而不能將這種升級本身作為制定戰略的直接出發點。

而逆比較優勢理論持有者則認為,比較優勢戰略并不能為發展中國家帶來實質的經濟騰飛;相反,應采取逆比較優勢戰略。該理論對比較優勢戰略的反駁集中在這樣一個焦點之上:遵循要素稟賦結構、從比較優勢出發的產業發展戰略是否真的能保證落后國家內生性的產業和技術結構升級?圍繞此焦點,該派學者進行了以下批駁:

一是“比較優勢陷阱”的存在,使得發展中國家運用比較優勢戰略存在巨大的風險。所謂“比較優勢陷阱”,是指發展中國家若完全按照本國稟賦比較優勢,生產并出口初級產品和勞動力密集型產品,那么在與以技術和資本密集型產品生產為主的發達國家的國際貿易中,雖然能獲得利益,但貿易結構不穩定,總是處于不利地位,從而落入“比較優勢陷阱”。其具體體現在以下方面:首先,由于中國是世界上舉足輕重的貿易大國,因此面臨的是一條向下傾斜的國際市場需求曲線,中國的出口增加必然使該產品在世界市場上的價格下降,導致貿易條件的惡化(王允貴,2001);其次,在勞動力密集型產品市場上,面對發達國家資本對勞動的替代,中國的勞動力密集型產品不具有競爭優勢(胡漢昌、郭熙保,2002);最后,發達國家面對國內充分就業的壓力,會以各種壁壘阻礙廉價的中國勞動力密集型產品進口(洪銀興,1997)。

二是比較優勢戰略會導致國際分工格局的固化,不利于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和技術結構升級。比較優勢有靜態與動態之分,前者指的是現時的比較優勢,后者指的是轉換中的、未來某一時點的比較優勢,它相對現時而言有可能是比較劣勢。逆比較優勢論者認為比較優勢論者所倡導的實際上是靜態比較優勢戰略。如果中國大力發展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將加強既有國際分工格局和產業專業化水平,并影響處于靜態比較劣勢地位的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發展,拉大與發達國家的差距,阻礙動態比較優勢的轉換。郭克莎:《對中國外貿戰略與貿易政策的評論》,《國際經濟評論》2003年第5期。

三是中國不具備運用比較優勢戰略的有利國際環境。亞洲“四小龍”等國家和地區實行比較優勢戰略時,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尚未真正參與國際分工;而當中國運用勞動力成本低廉的比較優勢發展出口導向型經濟時,需要與印度、越南等其他發展中國家展開競爭,競爭的結果將導致貿易條件的進一步惡化。比較優勢戰略與逆比較優勢戰略之爭,很大程度上也可被視為對依循現有模式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支持與反對者之爭。這場爭論的高潮期是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至21世紀最初幾年,這一階段中國東部沿海地區以承接跨國產業轉移為特征、通過推動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生產與出口拉動經濟增長的發展道路正處于上升階段。

而最近幾年,在內外部環境發生劇變背景下,這一道路的弊端更多顯現出來。但是,我們不能就此判定這是比較優勢發展戰略的失敗,也不能由此得出依循傳統模式承接產業轉移不符合中國發展實際,因為每一發展戰略都有其特定的適用階段和應用條件。

(二)梯度理論與反梯度理論之爭

1.主要學術觀點回顧

梯度理論在西方經濟學界已有百余年發展歷史,該理論的核心思想是認為國家與國家、地區與地區之間存在著產業發展水平、技術先進程度或要素稟賦結構等方面的梯度差異,產業發展會遵循先在高梯度地區發展、再逐次轉移到低梯度和更低梯度地區的內在規律。

梯度理論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被引入中國,并被應用于中國國內區域經濟發展問題分析。與比較優勢戰略一樣,該理論在中國的發展同樣有著深刻的歷史背景,也是建立在對改革開放之前計劃經濟時代我國經濟發展戰略的反思基礎之上,對特殊政治條件背景下“重內地、輕沿海”的生產力布局提出不同看法。

何鐘秀(1983)、夏禹龍等(1983)首先提出由于中國地區經濟發展不平衡的特點,形成經濟和技術力量的三個梯度:內地和邊遠地區資源豐富但技術力量薄弱,大片地帶處于“傳統技術”和經濟落后的水平;大多數地區處于“中間技術”梯度,具有一般的經濟發展水平;沿海一帶則具有“先進技術”,擁有雄厚的經濟力量。因此,我國應該自覺按照梯度規律,讓一些有條件的地區首先掌握世界先進技術,然后逐步向較落后和更落后的地帶轉移,通過轉移的加速逐步縮小地區差距。

該觀點提出后,在學術界引起了強烈的反應,劉國光(1984)、劉再興等(1985)都表達了與其相近的觀點,主張正視沿海與內地間的經濟技術梯度,實行一種沿海與內陸地區有先后、有層次、有梯度、有推移的發展戰略。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我國改革開放的局面已經基本打開,中國經濟已經駛上了一條高速發展的“快車道”。在此背景下,周煉石(1998)對改革開放十余年來中國區域發展政策的實踐效果進行了總結,特別是對事實上已經被應用了多年的梯度理論的實踐效果進行了評價。她既概括了十幾年來沿海地區在梯度理論傾斜性政策支持下率先騰飛所取得的巨大經濟成就,又總結了東西部地區經濟差距正在擴大的客觀事實,指出梯度理論及其為基礎的經濟政策,雖然會帶來一定時期的地區分化現象,但是從長期來看,是一種有利于全局、符合全國整體利益的政策。

梯度理論提出后,對其批駁與質疑之聲也層出不窮。反對者在批駁梯度理論的同時也提出了大同小異的各種反梯度理論,兩種理論的激烈碰撞催生了一次較為激烈的學術大討論。

郭凡生(1984、1985)首先對梯度理論發難,指出該理論把現代科學技術“三個基本走向”之一的“向資源豐富地區轉移”忽略掉了。他以中東石油輸出國和蘇聯遠東地區為例說明,資源豐富但相對落后的地區在開放的國際經濟環境內可利用資源優勢吸收國際先進技術和資金,實現跳躍式的發展。現代技術轉移有兩種類型:一種是按現有生產力水平實施推移,另一種是超越現有生產力水平的轉移,前者按照梯度推移經濟效益高,而后者在轉移中需要跳躍。

這一觀點得到了蔣清海(1988)的贊同,他認為,有著強烈自然資源或原燃料地指向的“指向性技術”沒有必要也不可能經過沒有這些資源和原燃料的較發達地區中轉后再向落后地區轉移。王至元(1988)通過統計分析指出,我國現代經濟與傳統經濟并存的雙重結構并不主要表現為沿海經濟與內地經濟之間的所謂梯度差別,而是首先表現為沿海與內地各自內部,區位現代經濟與非區位傳統經濟的差別,從而否定了梯度理論成立的前提。夏友富(1989)的研究也證明了東部、中部、西部三大地帶內部差異遠遠超過了它們之間的差異,他進而提出了集中與分散相結合的區位開發戰略,即現代工業首先集中于若干重點區位優先發展(這些區位適當分散于全國各個區域之中,主要不是按東部、中部、西部三大地帶關系形成,明顯區別于梯度理論),而在非區位上則實行相對緩慢發展,然后通過區位經濟帶動非區位經濟,逐步完成全國工業化。

此前陳家澤(1987)主張的發展極—增長點理論與該戰略有異曲同工之處,也十分重視中、西部若干“發展極—增長點”的作用,即技術層次從中心城市向外的逐圈擴散和市場半徑的伸展。魏敏(2005)、白小明(2007)、黃福才等(2007)則對區域推移梯度黏性及形成機理進行了研究。魏敏(2005)的研究認為,發達地區由于具有優良的區位條件,因而大量的要素資源會被吸引去,從而在高梯度地區形成資本、勞動力和技術三個引力場,對梯度推移的正常開展產生“黏性”,并造成東、西部地區經濟差距的日益擴大。白小明(2007)指出,產業區域轉移黏性由勞動力成本因素、行政因素、產業集群效應、文化、技術與體制等因素形成。黃福才(2007)則解釋了這種黏性的形成機理,是由于經濟區位中心沿海化和市場化、要素流動的空間集中、技術與制度創新的路徑依賴性、梯度擴散轉移成本四方面關鍵因素導致。

近年來產業集群理論的迅速走熱對梯度轉移理論構成了又一質疑和挑戰。劉艷(2004)、謝麗霜等(2005)均表達了同一觀點:東部發達地區產業集群化的發展,大大提高了當地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競爭力,經濟發展極化效應不斷加強,形成產業的區域黏性,因此沿海地區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經歷20多年快速發展后仍未出現向內陸地區成規模轉移的趨向。

2.分歧實質與觀點述評

通過綜合比較與回顧可以發現,反梯度理論持有者對梯度理論的批駁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首先,梯度理論忽視了中西部落后地區在自然資源、能源等方面的稟賦優勢,并忽視了這種稟賦優勢為其超越發達地區接受國際先進技術轉移所帶來的有利條件。其次,梯度理論對東、中、西三大地帶的劃分并不符合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區域經濟特別是區域工業化進程的實際,中部、西部地區某些中心城市、工業集聚區在改革開放前的幾十年中受惠于傾斜性政策支持,已經具備相當程度的工業化基礎和接受國際先進技術的必要條件;最后,梯度理論所勾勒的產業區域推移在實際開展中會受到一系列因素阻礙,因此其所設想的通過梯度轉移逐漸縮小區域差距的過程在現實中并不成立。對于反梯度理論的第一類批駁觀點,本書認為,其具有一定的時代局限性,并未反映出產業、技術轉移的本質性規律和主流趨勢。梯度理論與反梯度理論的爭論主要流行于20世紀80年代,那個時代世界產業發展的部門體系尚不豐富,以采掘業、能源工業為代表的原材料工業、重工業在工業化進程中的地位較如今更加重要。但在信息技術革命席卷全球的90年代之后,以信息產業為核心的一系列新興產業部門迅速崛起,原材料工業在國民經濟體系中的地位有所下降。在此背景下,資源優勢對一個地區承接技術轉移的意義被削弱了,因為絕大部分或者說主流的技術轉移并不發生在具有資源依賴特征的原材料工業部。現在來看,從這個角度對梯度理論進行質疑是站不住腳的。

第二類批駁觀點的不合理性則主要源于技術轉移和產業轉移的差異。國內學術界的梯度理論和反梯度理論之爭一開始是以“技術轉移”為研究對象的,但是,改革開放30多年的實踐顯示,單純的技術轉移在實際經濟中并不廣泛,更多是依附于產業一起進行轉移。中部、西部地區在改革開放前形成的既有工業體系,或許能為其消化吸收相關產業先進技術帶來便利,但卻無法為其直接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創造更多優勢。因為,中國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在國際產業轉移格局中所處的地位,決定了中國所承接的轉移行業(勞動力密集型產業)與中、西部地區原有優勢行業(如軍工、重工業等)沒有太大的技術關聯性。

第三類批駁觀點則與本書研究的主要內容之一非常接近,都是聚焦于產業轉移在實際開展過程中遇到和將遇到的影響因素,特別是阻礙因素(即黏性)。雖然該類觀點對梯度理論提出了現實層面的質疑,但并不能將其簡單劃歸于“反梯度理論”行列。探討梯度轉移、區域產業轉移實際開展中的阻礙因素和承認梯度轉移、區域產業轉移的內在規律性、必然性,二者并不矛盾。

本書認為,現有關于梯度轉移影響因素的研究在空間地理、要素流動、產業集群等幾方面雖都有涉及,但是對于這些影響因素內在機理、演變特征和未來走向等,現有文獻研究得并不深入,也不夠全面,還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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