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涼秋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車禍。

溫欒跌跌撞撞跑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蘇言正在那里等他，一臉凝重。

溫欒大步往前，三兩步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她……”他張了張嘴，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害怕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對不起。”蘇言垂下眼簾：“孩子沒能保住……”

“她，她怎么樣？”溫欒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抓住蘇言的胳膊，全身都在抖。

“……還在手術室。”蘇言看著溫欒的時候，眼神復雜。可是此時此刻的溫欒并沒有那個心思去探究原因，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鮮血淋漓的李涼秋。而今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何止是一道手術室的大門那么簡單。

一不小心，便是天人永隔。

“怎么會這樣。她怎么會出車禍的……她發短信給我說她今天不在家里吃晚飯，只是沒想到……怎么會這樣呢……”溫欒松開蘇言，退了幾步，一下跌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

“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給你買瓶水。”蘇言看著溫欒如此痛苦，心情更加沉重。他倉皇之間給自己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只想暫時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

就在他站在自動販售機前發呆的時候，電話響了。陸晚晴的名字就像是一根針，扎得他的心生疼。一番猶豫之下，他還是接了，只是聲音已經不似之前那般溫柔，還帶著些疏離。

“喂。”

“蘇言？”陸晚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理智：“我聽說……涼秋出車禍了，怎么回事？”

“……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若說之前蘇言還心存僥幸，陸晚晴的這通電話算是徹底粉碎了他的念想。

陸晚晴眉頭一皺，聽出了蘇言言語里的諷刺。在那一瞬間，她是有些慌亂且疑惑的，只怕是蘇言看出了蛛絲馬跡。轉念一想，又釋然了，只當自己是多心：“哦，我……我正好打電話去了溫欒家里，這才聽說了這件事情。真是沒想到……”

“我不清楚。”蘇言抓緊了手中的礦泉水瓶，他的心已經變得和這瓶水一樣冷：“今天急疹接的case很多。她不是我處理的，你要是真不放心，可以直接打電話問問溫欒啊。”

“那……那還是算了吧。”陸晚晴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正要掛電話，卻被蘇言叫住了。

“晚晴。孩子你是不是沒有打掉。”

“……是。”陸晚晴沉默了片刻以后，嘆了一口氣道：“我舍不得。”

她說的話似真似假，蘇言早就已經失去了分辨的能力：“我明白了。”

他拋下這么一句話，便先一步結束了這次通話。陸晚晴瞪著自己的手機，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

等蘇言忙完了再趕去溫欒那里的時候，涼秋已經轉入到了重癥病房觀察室。房間里沒有開燈，溫欒穿著防護服，高大的身形頹廢地堆在那兒，像是一座山一般。

蘇言輕輕走到他身后，和他一起看著躺在病床上還未蘇醒的涼秋。

“她什么時候能醒來。”溫欒的聲音比先前平穩了許多，至少能正常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如果沒有意外情況，十二個小時以后就會醒。”蘇言瞧著涼秋臉上的青紫，插在衣兜里的雙手更是攥緊了些。

“醫生說她即便醒來了身體還很虛弱，盡量讓她安靜修養，不能刺激她。”溫欒說到這兒，眼睛有些濕潤了：“可是孩子沒有了，那么明顯，即便我不說，她肯定也會知道的。”

蘇言還是頭一次看到溫欒這么無助的樣子，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么，只能傻傻地站在那兒。

“要不然，你先到我辦公室瞇一會兒吧。這里是重癥病房，不能留宿的。”蘇言一抬手腕，看已經十點半了。再過半小時護士肯定要趕人，見溫欒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想出這么個辦法。

“不用。”溫欒很干脆地拒絕了他，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借著走廊上昏暗的燈光，蘇言瞧出了他眸子里的那一股子狠勁：“麻煩你多多關照，明天我會再過來。”

“好。”蘇言眉間一跳，跟著他走出病房。見他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又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干嘛去？”

“那場車禍太詭異了。我要好好查查。”溫欒停下腳步，說完這句話之后便繼續大步向前去了。

蘇言心頭一跳，疾步向前走了幾步之后，又頹然停下了。他痛苦地站在那兒，直到溫欒的身影在走廊盡頭消失，他才抱著頭在一旁坐下。

他不想讓溫欒瞧見自己這副樣子，更不想讓溫欒查出些什么對陸晚晴不利的事情來。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性地去維護陸晚晴，但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如此為難。

蘇言在李涼秋的病房門口坐了許久，直到急診科的護士又發微信過來催他接診，他才緩緩起身離開。臨走之前，他終于還是回了那條幾個小時之前陸晚晴發來的微信。

“你好自為之。”

輸入完這幾個字之后，蘇言就好像是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算是要與過去這十幾年對陸晚晴的愛慕徹底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