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書趕來的時候是凌晨一點。距離Estelle給他打電話的時間僅僅間隔了十分鐘。他幾乎是放下電話立馬趕來，一路上飆著車，不知闖了多少紅燈。

“怎么回事？”他皺眉喘著粗氣問。

“門鎖了，現(xiàn)在沒辦法打開。沫在里面受傷了。”Estelle看著眼前神色匆匆，薄唇緊抿的男人，心想這可能就是他們說的，鄒沫那位十分英俊的緋聞男友了。

“退后。”程青書沉著聲說。

“嘭——”地一聲悶響，門被砸開。

鄒沫此時已經(jīng)自己一點點挪到客廳了。

他們打開門看到的就是狼狽的鄒沫倚在客廳桌子旁邊，長發(fā)蓋在她臉上，分辨不清神色，血跡浸染在乳白色的地毯上從房間延伸到鄒沫腳下，紅色的一片，觸目驚心。

Estelle幾乎是驚叫出聲，“沫——”

程青書已經(jīng)長腿邁開，檢查鄒沫身上的傷勢以后，當(dāng)機(jī)立斷將她橫抱起，“去醫(yī)院。”

鄒沫只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她還能感受到他外套上沾著的外面夜里的寒氣。

她流的血太多，此時意識已經(jīng)有些不清楚，只覺得這個懷抱這樣令人感到安全。幾乎是囈語地——“庭之庭之庭之”

程青書低頭看這個小女人，她此刻依偎在他懷里，像個無家可歸的貓兒，唇色蒼白，臉上還有淚漬，紅紅的眼眶緊緊閉著，兩片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滴，一聲一聲可憐地呢喃著，她喊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空曠遼闊的蘇黎世凌晨街頭，他卻覺得心口堵堵的，透不過氣。

*

新加坡。富麗堂皇的酒店會客廳內(nèi)。

隆一集團(tuán)和孟氏集團(tuán)的簽約儀式正在進(jìn)行。

雙方談得差不多，前期的洽談已經(jīng)有過很多次，今天算是順利，確認(rèn)完所有細(xì)節(jié)，就可以簽約了。

確認(rèn)無誤，孟庭之在文件上簽下名字，蒼勁有力。

對面的隆一的老總張楚懷早已簽好了字，站起來，笑容滿面地說：“上次的項目多虧了有孟總的幫助，我們才能順利完成啊。這次希望我們還能繼續(xù)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孟庭之淺笑，伸出手與他握手。

“孟總晚上一起去喝一杯？我知道有個地方不錯。”張楚懷湊過來低聲說，神情曖昧，不用說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不了，張總好好玩。孟某還有事，可惜不能作陪了。”孟庭之淡笑著拒絕。

“誒，孟總這就是不給我面子了。”張楚懷故意說。

“實在不是不給張總面子，只是我這會兒回去收拾一下就直奔機(jī)場了，實在沒有時間。”孟庭之看著手表說。

“什么事這么急？孟總可是大忙人啊。”

“大忙人也要休息啊，這次去蘇黎世，給自己放個假。”

“孟總這么急，該不會是去會佳人吧？”張楚懷擠著眼睛調(diào)侃。

孟庭之淺笑不語，會佳人嗎？好像也可以這么說。

連續(xù)工作幾天，精神早已疲憊不堪，卻還是想搭最近時間的班機(jī)去看她。

心下暗嘆，自己何時竟也如同那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那般急躁而熱切了，忙完工作，心里都是那張嬌艷欲滴的臉龐。

只想趕快見到她。

“去機(jī)場。”一上車，孟庭之對司機(jī)淡淡吩咐道。

“好的，孟總。”

孟庭之修長的手輕揉眉心，忽然像想到什么，拿出手機(jī)。

自從去了蘇黎世，他的女孩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聯(lián)系他了。他忙忙碌碌這么多天，日夜顛倒地趕工作，竟也忘了給她打個電話。

凝視著手機(jī)屏幕上的那個名字，最終還是沒有按下通話鍵。

算了，到時候到了再給她個驚喜。

孟庭之心想，將手機(jī)放回口袋，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閉目養(yǎng)神。

*

鄒沫仿佛睡了一個很綿長的覺，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夢里回到嶺城，回到那個小鎮(zhèn)上。阿爸還在，阿媽也對她和顏悅色。一切都是靜謐而安詳?shù)摹Ｋ谥穹ど希逅南疀]過她的腳踝，清涼而澄透，沿著溪岸的是熱氣騰騰的包子鋪，散著藥香的中藥鋪，還有放滿琳瑯滿目的布匹的裁縫鋪。

阿爸阿媽在溪的一岸看著她，朝著她揮揮手，漸漸走遠(yuǎn)。

她拼命劃著竹筏追趕，想叫喊，卻發(fā)不出聲音。

只聽得身后有人喊——“沫，沫，沫”

鄒沫昏昏沉沉地醒來，一片的白，白色的天花板，陌生的環(huán)境。

然后是Estelle的臉。

“我天，沫，你可算醒了。”

意識慢慢清醒，鄒沫低頭看了看自己包扎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一雙腳，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腳這是成了“熊掌”了。

“你還笑得出來。”Estelle伸出細(xì)指點點她的頭，捂著胸口說，“你失血過多，昏迷了一小會兒，嚇?biāo)牢伊恕Ｐ液糜谐滔壬蝗贿€真不知道怎么辦。”

“程青書呢？”鄒沫問。

“去樓下買點吃的就過來，怕你醒了餓。”

鄒沫點點頭，握住Estelle的手，看著她說，“真的麻煩你們了。”

“你還是謝謝程先生吧。主要是他出的力。”忽然像想到什么，Estelle湊近鄒沫，低聲說：“這個程先生還真不是一般人，我剛才查了一下，人家父親是蘇黎世有名的地產(chǎn)商，家里金山銀山，人又長得好，沫，你可得抓緊了。”

“你說什么呢，我們只是朋友。”鄒沫蹙著眉，淡淡說。

“我就不信普通朋友，他能對你這么盡心盡力。”Estelle睨她一眼，忽然問道：“你不接受他，是因為孟庭之嗎？”

她剛才從鄒沫家里出來，瞥見了房間里那臺未關(guān)的電腦上，有孟庭之和另一個女人的合影。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孟庭之和鄒沫之間，并不簡單。

又一次聽到熟悉的名字，鄒沫心下一沉。

扯過被子，翻過身，留下一個纖弱的背影。

“我不想談孟庭之了，我和他徹底完了。”

“沫，”Estelle嘆一口氣說，“無論如何，都不要失去愛別人的勇氣，也不要將其他人拒之門外。”

“Estelle，我曾經(jīng)很愛他，但是我現(xiàn)在不想愛他了。”鄒沫輕輕說，眼淚從眼角無聲地落下。

她不想再愛了，愛得實在太痛了，她與他糾纏這么多年，她以為上帝終于聽到她的祈禱，他終于開口說喜歡她。

既然喜歡她，又何必有陳榷這一出。

既然喜歡她，又何必放任她在蘇黎世而再無動作。

她與孟庭之就像是一場賽跑，他在她前面跑著，她筋疲力盡地追著，她主動累了，她不想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