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華大學薦讀書目
- 《清華大學薦讀書目》編寫組 胡顯章
- 1692字
- 2019-01-04 05:20:57
《天演論》
導讀作者/汪暉 鄧歡娜
《天演論》原名《進化論與倫理學》,是嚴復對英國生物學家托馬斯·亨利·赫胥黎《進化論與倫理學及其他論文》(Evolution and Ethics and the other Essays)一書前兩部分的翻譯,于1895年譯成。它首次向中國人介紹了達爾文的進化論,并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簡潔語言警示國人。
作者簡介
嚴復(1854—1921年),字幾道、又陵,是近代著名的思想家、翻譯家與教育家。早年接受傳統的中式教育,少年家境敗落,因此放棄科舉仕宦之途,考取當時的新式學校福州船政學堂,并于1877年由清政府遣派至英國深造。三年后歸國,掌教北洋海師學堂長達二十年。然而,使嚴復聲名大噪且深刻影響了近代歷史的卻是他的思想活動。早在英國留學期間,他就頗為注意觀察西方的社會、政治與思想狀況,回國后更是潛心研讀西學。甲午戰爭的慘敗給嚴復帶來極大震動,他開始積極宣傳變法、譯書述作、傳播西學。嚴復后來擔任北大第一任校長。
嚴復常被視為西學啟蒙的第一人,其思想的重要特點是托譯以表達政治觀點。他的諸譯著中影響最大的是《天演論》。作為一位生物學家,赫胥黎是進化論的堅定捍衛者,但此書的核心觀點卻是,不應當把優勝劣汰的宇宙進化原理直接應用于人類社會,而應該以倫理來限制社會內部的生存斗爭,同非正義的宇宙過程進行斗爭。
在自序中,嚴復如此自述翻譯《天演論》的動機:“赫胥黎氏此書之旨,本以救斯賓塞任天為治之末流……且于自強保種之事,反復三致意焉。”斯賓塞是略早于達爾文的英國社會學家,他的觀點與赫胥黎恰好相反,認為進化論也可以應用到人類社會中。他還提出了著名的社會有機體理論,認為人類社會如同生物有機體,其結構存在日益分化和復雜化的傾向,不過,個體與社會的關系,和細胞與生物體的關系十分不同,個體的動機決定了社會的發展,而社會本身又是個體謀求幸福的工具。因此,斯賓塞贊成古典政治經濟學自由競爭的放任主義。在這個層面上,嚴復欣賞赫胥黎對人類事功的強調,而欲以此救斯賓塞“任天為治”之弊。
然而,在嚴復諸多按語之中,多有引述斯賓塞以批駁赫胥黎之語。嚴復更認同斯賓塞將進化論應用于人類社會的立場。赫胥黎區分了宇宙過程和倫理過程,但終究也承認,“嚴格說來,倫理過程是宇宙過程的一部分”,道德倫理并非毫無自然根基。嚴復正確地領悟到了赫胥黎的未盡之意。他獨創“天演”這一名詞以對譯“進化”,“天”兼具自然論與道德論色彩,因此,“天演”概念絕不同于純生物學意義的“進化”概念。事實上,無論在國際關系中,還是在政治社會中,嚴復都強烈拒絕強權公理,強調互相尊重與互不侵擾的原則;尊天演而行不排斥人類自身的道德努力。
嚴復在赫胥黎和斯賓塞那里共同領悟到的,莫過于“自強保種之事”。對于嚴復來說,中國當時最緊迫的是列強環伺、殖民日興的國際環境中“保群自存”。這是一種另類的生存斗爭,目的是在實現自強的同時反對殖民的邏輯。可以說,對當時的讀者來說,《天演論》既是對危機的警示,也是一種充滿激勵的號召。
通過《天演論》,進化論在中國得到廣泛傳播,促進了傳統思想逐漸向現代過渡,同時為近現代中國的一系列變革鋪墊了思想背景。我們可以從兩方面簡要地理解這種影響。
第一,進化論提出的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道理,為中國自鴉片戰爭以來軍事、外交和政治上的一系列挫折提供了有力的解釋。關于“進化”的思想挑戰了中華文明優越的觀念,顛轉了中西進步與落后的位置。從此,知識分子走向不斷反思乃至批判中國傳統的道路。
第二,進化論引入了一種新的歷史觀,即進步史觀。進步史觀堅信歷史的發展最終能達至真美善的終極目標。求新、求變取代了好古,舊價值遭到貶抑,新事物得到提倡;傳統的、中國的是為腐舊與落后,現代的、西方的是為嶄新與進步。這種簡單化的二分法長久地伴隨著中國現代化過程中的種種思辨與實踐。
嚴復譯著使用文言文,且言語古雅、典故繁多,閱讀相對困難,商務出版社“嚴譯名著叢刊”收入的《天演論》(1981年)附有編者所加的譯名對照與名物解說,對閱讀者甚有裨益。《進化論與倫理學》可參考科學出版社1971年出版的今譯,將今譯本與嚴譯本逐節對照閱讀,一方面可以減輕閱讀難度;另一方面也可以領會兩種譯文的不同風格以及嚴復譯本傳達的強烈時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