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9章

夜空中,飄著一位男聽眾的聲音:“正大老師,你說我老婆吧,才三十六,就一天到晚絮絮叨叨,我都煩死了。最要命的是她一天到晚把離婚掛在嘴邊,一不高興了就拿這事?lián)尠孜遥阏f我跟她來真的吧,犯不上,不來真的吧,我又來氣。你說她是不是提前更了?”

正大有些恍惚:“更……更什么?”

男聽眾:“更年期呀,提前了……”

正大:“有可能吧。現(xiàn)在這女人……在這里,我也想奉勸那些身在圍城里的廣大女性朋友,千萬不要把離婚這種事掛在嘴邊當歌唱,你要是真的以為能夠用離婚這種事嚇唬住一個男人的話,那么你就太小瞧男人了。”

啪的一聲,周雨晴心情煩躁地關(guān)了收音機。

趙正大下了班,趕到醫(yī)院,父親已經(jīng)睡了,正大讓正義回去休息。正義看到哥哥表情不自然,詢問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正大三言兩語應(yīng)付了過去。正義走了,正大和衣躺在父親旁邊的空床上,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這一晚上周雨晴也沒睡好,一想到上午九點又要和正大去離婚,她就感到渾身一陣一陣發(fā)冷。趙正大也在想著離婚的事,他站在病床邊,看著護士給趙長祿扎吊瓶,又不安地看看墻上的掛鐘,還有二十分鐘就九點了。

把好好送到幼兒園,周雨晴心情落寞地走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她看看手表,已經(jīng)九點了。早上本來可以早點兒把好好送走,可她有意磨蹭著時間,要不是好好一遍遍地催促要去上幼兒園的早課,她都想找個理由在家看一天孩子,要離,你趙正大一個人離去。經(jīng)過一宿的沉淀,趙正大也應(yīng)該想到離婚不是他的正確選擇。自己現(xiàn)在沒有按時出現(xiàn)在民政局,是替你趙正大送兒子上幼兒園,你把你們老趙家的孩子扔給我,還惦記著跟我離婚,你還叫個人嗎?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胡思亂想著,手機響起來,上面顯示的是正大。周雨晴猶豫著,狠狠地摁了拒接鍵,昨天自己真是罵對了,他就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一準是沒等到自己著急了。手機又頑強地響起來兩三遍,周雨晴都沒接。一會兒,一條短信鉆進來,上面寫著:對不起,我爹上午要做重要檢查,走不開。另約時間。

看完這條短信,周雨晴覺得如釋重負。隨后正大追來的又一條短信,更是讓周雨晴覺得柳暗花明了。正大約她中午見個面,地點居然是當年兩人談戀愛時的“老地方”。這是什么意思?這顯然是要和她周雨晴重溫舊夢了。

“老地方”是勞動公園半山的一個亭子,當年兩人談戀愛,好玩的地方都得花錢,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最經(jīng)濟實惠的地方就是公園的亭子,好多動手動腳的事都是在這里完成的。

按照約定的時間,趙正大先到了。公園的亭子沒什么變化,只是坐過的石頭凳都換成了長椅子,后背上打著專治不孕不育癥的廣告。趙正大看了看,居然是《正在說》后面節(jié)目里老宋一直在忽悠的一家性病醫(yī)院。一對情侶走來,想坐在趙正大身邊,趙正大急忙脫下外衣,占上位子,歉意地朝那對情侶笑笑:“等個人,不好意思啊……”

周雨晴其實早來了,一直躲在不遠處盯著趙正大。約定的時間到了,趙正大給她打過兩個電話,她都摁死了。又過了十分鐘,她看到趙正大有要走的意思,才現(xiàn)身。

“你還知道這是當年的老地方,我當你早忘了呢。”周雨晴冷著臉,坐下,“我上午可是九點準時去了。”

“突然加了幾個檢查,非要上午做不可,實在走不開……”正大解釋。

“那沒有檢查你就準時去了唄?”周雨晴起來,“那我們現(xiàn)在走吧,還來這里干什么?”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不想和你好好談?wù)劼铩?

聽趙正大這樣說,周雨晴認定趙正大對離婚這件事后悔了。明擺著的事情,如果離了婚,這一大家子還不亂成一鍋粥?特別是正果,沒有人照顧,正大更放心不下。以趙正大現(xiàn)在的身份,再找個什么樣的老婆都不是問題,可要找個能像自己這樣對正果好、對兒子好的老婆,那是白日做夢。周雨晴坐下,口氣強硬地說:“都打算直接離了,還有什么好談的。”

正大也坐下:“我覺得,經(jīng)過這一晚上的時間,我們都應(yīng)該……冷靜冷靜。”

“我從來都挺冷靜,誰大腦發(fā)熱了誰心里清楚。”

趙正大壓住火氣:“我們都別使性子,好不好?”

“誰跟你使性子了?談吧,想談什么就談,我下午還上班呢。”周雨晴把臉扭到一邊去。

把周雨晴約出來談,正大也是斗爭了半天,兩人雖然吵得厲害,但無論怎么說,爭吵的原因都還不是致命問題,更重要的是,這個家真要散了,他沒法向父親交代,父親也一定會覺得是他的原因?qū)е聝扇穗x婚了。結(jié)婚四年多了,兩人也有過不少爭吵,正大也有錯了的時候,可他從來沒向周雨晴道過歉,冷戰(zhàn)幾天,也都是周雨晴先和他說話,他也就借坡下驢了。這一次,因為事情涉及已經(jīng)住在醫(yī)院的父親,他就先怕了三分。

正大吭哧吭哧說了聲對不起,說有些話不應(yīng)該那么說,都是因為在氣頭上,太急躁才不冷靜的。周雨晴就哭了,抽抽搭搭地數(shù)落著正大,說要不是正果臨時出了點兒意外,咱倆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道揚鑣了,今天還在這談個屁呀談。正大聽出來了,周雨晴是在給她自己找臺階下,也就沒給她戳穿。

有三五個人站在不遠處圍觀,不時交頭接耳,趙正大的火氣上來了,沖著他們大吼:“有什么好看的?沒見過兩口子吵架啊!”

圍觀的人散去,正大壓了壓心頭的火:“雨晴,今天找你來這個地方談,我就是想把咱們原來的疙瘩都解開,好好過日子……”

正大已經(jīng)表態(tài),想好好過日子,這話周雨晴聽得很清亮,懸在她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了,可她的嘴上還是不依不饒:“誰不想好好過日子?趙正大,我跟了你四年,有好好三年了,你讓我過過一天好日子嗎?你昨天說的那些話,做的那個事,你知道多讓我寒心嗎?這么些年了,你說我哪點兒對不起你啊?家里大大小小亂七八糟的事,我用你操一點兒心了嗎?為了點兒雞毛蒜皮的事,你就要跟我離婚,這個坎兒我能過去嗎?趙正大,你還是人嗎你?”

“離婚是你提的,怎么還賴到我頭上了?”趙正大辯解。

“誰賴了?昨天沒離成,你還惦記著今天離,九點去離,是不是你說的?用你在節(jié)目里的話說,女人別想用離婚這種事嚇唬住一個男人,我從來沒想嚇唬誰,我也不怕誰嚇唬我!”周雨晴想起正大在節(jié)目里說的話就生氣。

“行行,是我不對。”正大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你現(xiàn)在知道不對了?早干什么去了?你偏等把我逼進死胡同了,才知道不對,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傷害感情。”

“我逼你進死胡同?周雨晴,你搞搞清楚好不好,這么些年了,什么事不是我躲著你,忍著你,讓著你,不和你爭,不和你吵,你還真一點兒感覺沒有啊?”

“你還說我?一天到晚在廣播里跟不認識的人你能說得頭頭是道,一回家跟我連句完整的話都懶得說,我跟誰訴苦去?外面的人以為我找了個能說會道的鐵嘴哄自己高興,誰知道我整天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我倒是盼著你能跟我爭跟我吵!”

“你……我看你就是心理不健康!”

“你健康?咱倆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啊?”

“那照你的意思,以后我天天跟你爭、跟你吵就好了?是不是?”

“少跟我抬杠,天天爭天天吵,那日子還有法過嗎?”

“這不是你說的嗎?你看,我跟你爭跟你吵不對,不爭不吵讓著你也不對,那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你是不讓我活了!啊,讓著我一點兒你就覺得冤出大天來。那趙正大你告訴我,我是你老婆,你不讓著我,打算讓著誰?噢,你是還想讓別人吧?怪不得你堅決要離婚,你看,我現(xiàn)在才算看明白了,你是早把后面的事情鋪排好了。那好啊,那就痛快離呀,怎么又不離了?怎么?人家變卦了?人家嫌你賺錢少,嫌你沒本事,嫌你們家拖累太多是不是?我上午九點可是等了你大半天,是你自己沒影的!昨晚是誰說的,誰不離誰是王八蛋,反正我不是王八蛋,我準時準點去了,誰是王八蛋誰心里清楚!”

趙正大被激怒了,控制不住地舉起巴掌。

周雨晴身體前傾,迎著巴掌:“怎么,你還想打我啊?來啊!來啊!你不打就是王八蛋!”

趙正大猛地扇了自己一記耳光:“離,現(xiàn)在就離!”

就真離了。

辦事員給兩人辦手續(xù)的時候,正義給正大來了個電話,說有客戶要看房子,讓正大早點兒回家照看正果。接完電話,趙正大四下張望,卻不見了周雨晴的蹤影。女辦事員告訴他,周雨晴拿著他倆的離婚證走了。

正大回到家,正義已經(jīng)先走了。正果在茶幾上搭積木,看到正大身后沒有嫂子的身影,兩眼望著門口,喃喃地重復著:“嫂子,我找嫂子……”

正大心里煩躁,嘴上就沒有好聲氣:“以后你沒嫂子了!”

正果怔愣了一會兒,突然哭起來,正大后悔了,忙勸著正果:“哥騙你呢,你嫂子上班去了,哥在家陪著你。”哄騙了半天,正果總算好了,正大又想起昨天正果見的那兩個人,就問:“正果,想沒想起來昨天見到的那兩個人是誰?叫什么?”

正果看著正大,搖搖頭,低頭看著剛堆起來的房子,指著最底下一處:“我和他住這里……”

正大失落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傻丫頭,住一起有什么好,住久了還得分……”

正果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分……大哥、嫂子、二哥、好好,還有我,都不分!”

正果的話觸到了正大的痛處,他拿起去醫(yī)院的東西:“果兒,你在家等著啊,哥一會兒就回來。要是餓了,廚房有吃的,不許用煤氣,聽到?jīng)]有?”

“嗯。”正果點頭,想起什么,“哥,爹呢?我找爹……”

“餓了吧,正果?走,跟大哥下館子去。”

趙正大陪正果去飯店吃飯,在路邊一個老太太的報攤上買了份《環(huán)球時報》。由于常來這兒買報紙,兩人已經(jīng)熟了,正大知道老太太姓孫。老孫太太看見正果,夸獎道:“你妹妹越來越漂亮了,有二十三四了吧?”

正大敷衍地點了下頭。老孫太太看著兩人走遠,嘀咕道:“可惜了,這么大姑娘……”

一塊硬木板上,畫著一只大大的蟑螂,蟑螂身上畫著一個鮮紅醒目的×,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大字:蟑螂不死,我死!

地攤前,周大媽正在和買主討價還價:“一包才三毛錢的利。媳婦,你連三毛錢還不讓大媽掙呀,這風吹雨淋的,你就忍心不讓大媽吃口飯?”

聽買主答應(yīng)要買十包,周大媽又進一步做著動員:“蟑螂這東西,繁殖得可快啦,一個布袋袋里,少說能裝下成百上千個仔,你一下子不去根,那就后患無窮。你們家那么大的房子,少說也得二十包。”見買主猶豫,周大媽理直氣壯地拍著身后的硬木板:“你瞧瞧這個,不好使大媽敢夸這個海口嗎?大媽這么大歲數(shù),還能睜著眼說瞎話呀?”

送走了買主,周大媽收拾起地攤,眼前出現(xiàn)一雙腳,周大媽以為又來了買主,一抬頭,居然是一臉木然的周雨晴。

周大媽直起身子:“怎么了這是,跟霜打了似的……”

“又不是沒有退休金,像家里揭不開鍋似的……”周雨晴蹲下身子,幫周大媽收拾著攤子。

“別沾手。”周大媽扒拉開周雨晴,“在家還閑得慌,出來賣一分錢是一分錢。”想起什么,“你怎么沒去上班?”

“正大他爸……住院了。”

周大媽一驚:“怎么了?”

“說是心臟病突發(fā),已經(jīng)沒事了。”

“你公公身體不是挺好嗎?這怎么冷不丁就心臟病了?”

“上歲數(shù)了唄……”周雨晴不想跟母親道出實情。

周大媽點著頭:“也是,老胳膊老腿的,哪能一點兒毛病沒有。不過,這心臟病可不好。住哪個醫(yī)院?我得去看看。對了,我這早上還買了二斤香蕉呢,正好拿去看看……”回身提起塑料袋,看了看,“不行,這香蕉是攤兒上處理的,頭上都發(fā)黑了,拿不出手。一會兒你跟我去超市看看,你公公愛吃什么,買點兒拿去。”

“不用你去。”

“不知道倒罷了,這知道了不去看看,說不過去。”周大媽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捅進編織袋,“媽這也是為了你,在正大和他爸那兒給你長長臉。”

周雨晴眼圈發(fā)紅:“有什么好長的……”

“臉面上的事,該講得講!”

“要去你去,我不去!”周雨晴起身就走。

周大媽厲聲道:“你這又抽什么風啦!還懂不懂個四五六啦!”

周雨晴站下,眼里含著淚。

正義正準備陪老爹去衛(wèi)生間,趙長祿見周大媽來了,連忙又退回床上。兩個老人說完病情,又滔滔不絕嘮起了好好,站在一旁的周雨晴很是尷尬。

正義的手機響起來,他聽著電話一臉不耐煩:“有完沒完?我都說了多少遍不能去,就開那兩個錢,我還賣給他了?我不管,愛咋咋的!”

周大媽扭頭看著正義:“老二,單位叫你吧?那你去吧。雨晴,你今天不是調(diào)休了嗎?你在這兒伺候你公公。”不由周雨晴分說,把正義趕走了。

趙長祿看出周雨晴像有什么心事,讓她也走,說自己沒事。周大媽說:“親家,雨晴是老趙家的媳婦,她伺候你那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你要不讓她伺候,我都不答應(yīng)!”

周雨晴給母親使了好幾回眼色,那意思是讓她趕緊走,可周大媽卻像看不明白,還跟趙長祿嘮個沒完。周雨晴拿著暖瓶去水房打水,回來時碰見正大。正大愣了下:“你來干什么?”

周雨晴不滿:“你以為我愿意來啊,是我媽偏要來。”

“你……你告訴我爹了?”正大有些擔心。

“我哪有那個膽,他要知道了,再有個什么意外,我不成殺人犯啦!”周雨晴說著氣話。

“你告訴……你媽了?”

周雨晴眼里噙了淚,搖搖頭。兩人來到病房門口,趙正大猶豫了下,推門進去。周大媽看到趙正大進來,連忙打招呼:“正大來了……”

趙正大尷尬地點了點頭。周大媽忙接過趙正大手里的東西,一樣樣歸置著。趙長祿對兒子的表現(xiàn)有些不滿:“正大,見著你丈母娘,咋連個招呼都不打……”

周大媽替女婿解圍:“都是老女婿了,打什么招呼!”

趙長祿說:“那咋行?老女婿也得守規(guī)矩。百善孝為先,不知道講孝道,啥事也做不成。”

護士走進來,給趙長祿換了個吊瓶。趙長祿看看正大又看看雨晴,問:“你倆都在這兒,正果呢?”

趙正大回答:“在家。”

趙長祿急了:“哪能撂她自己個兒在家,回去,趕快回去!”

周大媽說:“正大,你回去照看正果吧,這里有我和雨晴呢。”

正大的電話響了,是單位的呂總監(jiān)打來的,聽著電話,正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行行,我馬上過去……”

周雨晴警覺地問:“怎么了?”

趙正大看看周雨晴,對趙長祿說:“我單位有點兒急事……”

“去吧,快去吧。”周大媽看著正大走了,轉(zhuǎn)過身來,看到趙長祿的臉憋得紅紅的,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問:“親家,剛才我進來的時候,你是不是要去廁所呀?”

呂總監(jiān)是趙正大的直接領(lǐng)導,臺里的很多主持人都不大瞧得起他,說此人對上奉承獻媚,對下專橫欺壓,基本屬于跪著掙錢的跳梁小丑。趙正大卻不這么看,在電臺里,像呂總監(jiān)這個層次的中層干部不少,且大都比他學歷高、歲數(shù)小,他能屹立不倒,也算是有些本事了。身在一個不大的官場,能站著把錢掙了的人屈指可數(shù),更多的人還真得在領(lǐng)導面前跪著掙錢。呂總監(jiān)表面上對手下的人兇,可一旦下面的人出了什么事,他還真是幫忙。在總監(jiān)的這個位子上,呂總監(jiān)也是坐了七八年了,基本再無升遷的可能,其實這些年他本來也有往上動一動的可能,但是每回有動的希望了,下面的人就會給他捅點兒婁子出來,像是存心跟他過不去。一次,主持時政新聞的一個女主持人在播放市領(lǐng)導的一個講話時,放出的居然是個黃色笑話。還有一次在節(jié)目廣告時間里,一個男主持人見縫插針給老婆打了個電話,商量教師節(jié)給老師送現(xiàn)金還是購物卡好,偏偏忘了拉下直播鍵。夫妻倆的這點兒鬧心事直播出去后,轟動不小,全市由此展開一場師德問題大討論,可他們的孩子卻不得不轉(zhuǎn)學到了郊區(qū)一所學校,這位老兄也下了崗。呂總監(jiān)常說自己一天到晚是坐在火山口上,不知道哪天誰就戳他屁眼子一下。

呂總監(jiān)讓趙正大趕快到臺里,是因為那個在節(jié)目里受到正大奚落的宋天然。那天晚上在電臺門衛(wèi)那里鬧騰了大半宿,宋天然也沒有見到趙正大,第二天她就去北京辦事了,回來后,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跟趙正大在廣播里的一通吵,居然在網(wǎng)上掀翻了天,很多網(wǎng)友在留言里大罵她是變態(tài)的女魔頭,欠扁,這令宋天然很是抓狂。網(wǎng)絡(luò)上的謾罵者她找不到,只有把氣出在趙正大身上了。一見趙正大,宋天然就趕走了呂總監(jiān)。呂總監(jiān)開始還不走,他怕事情鬧大,后來在趙正大的勸說下,才不安地離開。

宋天然上下左右打量著趙正大:“長得還湊合呀……說起來,也算有個人樣兒,怎么在廣播里就不說人話呢?”

正大也沒客氣:“和你說人話,你聽得懂嗎?”

宋天然杏眼一瞪:“你再說一遍!”

“同樣的話,我懶得重復第二遍。”

“你知道我是誰嗎?”宋天然盛氣凌人。

“你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不是我要找你,而是你要找我……”正大看看手表,“直來直去吧,我還有別的事,不想在這兒耽誤工夫。”

“行,我就給你來個痛快的。找你,是因為你侮辱了我,還有我所代表的社會階層,找你就是想要討一個說法,為我,也為我代表的人……”

正大不屑地笑了。宋天然哼了一聲:“你不用冷笑!我告訴你趙正大,你讓我在全市人眼里丟了面子,你必須再把面子還給我。要不然,我跟你沒完!”

趙正大一臉微笑:“我不知道我讓你丟的是什么面子?”

宋天然更來氣了:“你不光侮辱了一個失戀的女人,你還讓全城的人仇富,讓大家戴著有色眼鏡看待‘富二代’!你必須向我道歉,必須向整個社會的‘富二代’道歉,要在《正在說》里道歉!”

正大態(tài)度和藹:“看來,你的要求并不高。”

宋天然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越有錢的人越寬容,這個道理你應(yīng)該明白。”

正大問:“你覺得可能嗎?”

“可能,當然可能,在我的字典里,沒有‘不可能’,只要我想,一切皆有可能……”宋天然很是自信。

正大這回認真了,他說:“看來,你還真把自己當太陽了。我告訴你,沒人會圍著你轉(zhuǎn)。做夢回家去做,沒人愿意陪著你玩!”

“你怎么說話的?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就你這素質(zhì)當什么主持人。”

“我不是天橋上算命的,嘮不出你愿聽的嗑兒。”趙正大轉(zhuǎn)身往門外走。

宋天然在背后喊:“趙正大,我告訴你,我有的是時間,我就不信耗不死你!”

“隨你便!”趙正大頭也不回。

要不是剛離完婚,自己的心情不好,趙正大或許會對宋天然的態(tài)度好一點兒。再加上還惦記在家的正果,他更懶得搭理宋天然了。匆匆忙忙回到家,卻發(fā)現(xiàn)正義躺在沙發(fā)上睡覺,正果趴在茶幾上畫畫。看到大哥回來了,正果吵著要找嫂子,正大的心緒又亂起來。看到茶幾上放著幾張彩票,正大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拿起來要撕,正果卻攔著,說是正義的東西。正義醒過來,正大數(shù)落他又做白日夢。正義也不辯解,由著大哥發(fā)泄一通。等正大的火氣消了,趁正果不在,正義才悄聲問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正大本來不想跟正義說離婚的事情,可被正義一問,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還是把離婚的事說了。

正義大驚:“哥,你是不是外面有相好的了?你跟我說實話。”

“我跟誰相好?胡說八道……”正大有點后悔給弟弟說了實情。

既然沒有相好的,正義就覺得大哥這婚不該離。嫂子確實毛病不少,平常除了愛叨叨,還愛甩個小臉子,有時候說的那話能把人嗆一跟頭。可總體來說,嫂子還算經(jīng)得起考驗,那五百萬來了又跑了,這要換一般人,那還不得跟正果拼命。特別是正果這病,三年多了,嫂子還一直悉心照顧著,就沖這一點,嫂子也算合格了。

“哥,你怎么著也算個聰明人了,可這回,你有點兒愚蠢。我可告訴你,男人善變的是心,女人善變的不過是張臉……你沒聽說嗎,什么是幸福男人?年輕時找個漂亮好看的,結(jié)婚時找個勤快能干的,離婚后找個腰纏萬貫的,死了找個陰魂不散的。嫂子就是勤快能干的,她還通情達理,你說這么些年,正果、我,給你們添了多少麻煩,人家……人家也就是叨叨叨叨,該怎么樣還怎么樣,你得知足。你還號稱‘情感專家’,這哪頭輕、哪頭沉,你不知道啊?”

聽到“情感專家”這個字眼,正大不屑地哼了一聲:“‘情感專家’也怕秀才遇上兵,離就離了,你記著先別跟爹說就行了。”

正義點頭:“是得先瞞著,要是爹知道這事,那非炸了鍋不可。”

正大想起正果還有個高壓氧要做,忙收拾收拾帶著正果去了醫(yī)院,看到手里的劃價單子,發(fā)現(xiàn)費用比以前多了不少,他以為醫(yī)生開錯了,對方卻拉著臉子:“現(xiàn)在什么不漲?蒜頭都八九塊錢一斤了。要是嫌貴,可以做半氧的。”

趙正大還是如數(shù)交了錢,把正果送進了高壓艙里。等正果出來,兩人匆匆忙忙去幼兒園接好好,聽老師說,孩子讓好好的姥姥接走了。正果一聽晚上見不到好好了,立即哭起來,正大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帶正果去了周大媽家。

飯桌上,周大媽也說起正大在節(jié)目里教訓宋天然的事,說好幾個老鄰居都在她面前夸正大那天晚上的話解氣。為正大的節(jié)目,周大媽可是發(fā)展了不少聽眾,有這樣一個名人女婿,令周大媽覺得風光了不少。聽著母親一直在說趙正大的節(jié)目,周雨晴心情煩躁:“天天把他掛嘴上,你也不嫌煩!”

“丈母娘疼女婿,祖祖輩輩都如此。再說了,正大多好呀,人品好,相貌好,還是名人……”周大媽掰著指頭。

“他哪里都好,就我不好……”周雨晴的眼淚涌了出來,一把扔了筷子,起身進屋去了。

“犯什么邪呀,我夸的是你男人,你怎么還擠出貓尿來了?”周大媽朝屋里喊道。

好好吃飽了,拿過個塑料袋要把好吃的都裝走,說是給爸爸和姑姑吃,周大媽戳了下好好的腦袋:“外甥狗,外甥狗,吃了就走。一點兒都不假!”

周大媽剛把幾樣東西裝好,正大帶著正果來了,好好一見姑姑,高興得不行,周大媽連忙招呼兩人快進來吃飯。趙正大推辭:“不吃了,媽,我來接好好。”

從正大一進家門,躲在屋里的周雨晴就寄希望于他說把自己接回家,聽說他只是來接好好,周雨晴的火氣一下就躥上來了,她沖出屋惱怒地指著正大吼道:“趙正大,你喊誰媽?你還來干什么?滾!”說著就往外推搡著趙正大。

周大媽還以為夫妻倆鬧別扭,把嚇哭的正果和好好推進里屋,一把扯開女兒:“雨晴你干什么?看把孩子嚇的!”

周雨晴不理會周大媽,還是攆著正大走。周大媽罵女兒犯渾,呵斥道:“有能耐回家使去,別在我老太太面前逞能!”

周雨晴流著淚,哽咽著:“我沒家……”

趙正大看不下去周雨晴流淚的樣子,轉(zhuǎn)身往外走。周大媽急忙往門外追。周雨晴一把拉住周大媽,哭著說:“媽,我們離婚了……”

周大媽一下子傻眼了:“為什么呀?”

“他的腳變大了,我這雙鞋放不下了!”周雨晴哭起來。

“他陳世美了?”周大媽瞪著眼。

“他敢!”周雨晴越哭越厲害。

周大媽疑惑了:“那他翹啥尾巴?覺著自己有頭有臉了,膽就跟著肥了?他趙正大除了有點兒不能當飯吃的臭名氣,還有什么?你說說,以前你們談對象那會兒,他來家里是話多嘴甜,腿腳勤快得不得了。你再看看現(xiàn)在,覺著自己人五人六了,跑到家里來還擺個大爺譜,在這兒坐半天都悶不出半句話來!”

周雨晴哭著點頭:“他在家也不跟我說……”

周大媽長嘆一聲:“他這是不學好只學壞啊!不行,我得找他爹理論理論!”周大媽轉(zhuǎn)身要往外走,周雨晴一把抓住周大媽胳膊:“這時候去,你不得把他爹氣死呀?”

周大媽瞪了女兒一眼:“不找他爹說道說道,得把你媽憋死!”

看到女兒不停地在抹眼淚,周大媽嘆了口氣:“都是名氣害的,要不當那個主持人,他還敢離婚?你看看他主持的那個節(jié)目,說三道四扯的都是男男女女那點兒破事,專門扯人家遮羞布的節(jié)目,他不出毛病才怪呢!”

周雨晴覺得老媽扯遠了,把離婚和正大的節(jié)目聯(lián)系到一起,這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周大媽卻覺得這關(guān)系大了。俗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他趙正大沒錢就沒變壞的本錢。他敢離婚,是把自己的那點兒不當飯吃的名氣當成了離婚的本錢。周大媽鼓動女兒:“這事不能就這么算完了,得一筆一筆跟趙正大算清楚。”

“婚都離了,還怎么算清楚?”周雨晴不太明白。

“傻閨女呀,你平常的厲害勁兒都哪兒去了?這兩口子一個屋檐下住著怎么都好說,這離了婚就得扒拉手指頭算清楚!你說……那張彩票能是真丟了嗎?我現(xiàn)在琢磨琢磨,是不是人家早算計好了,把彩票匿下了,等過個三年五載,把你掃地出門,錢就全都落下了!”

周雨晴不太相信老媽的話,她分析給老媽聽,說正果都那樣了,還有什么好懷疑的。她了解正大,正大做不出那樣的事來。周大媽說,那也是他們老趙家虧欠你的多。彩票丟了,那是他們兄弟姊妹間的事,他們就應(yīng)該承擔丟失的責任。算賬的時候,女兒該得的那一份,一分錢都不能少。

周雨晴認為老媽的提議不合適。周大媽卻覺得沒有合適不合適的說法,他雖然在外面沒有女人,可做出忘恩負義休妻的事來,那就是陳世美。要是沒有女兒跟他成這個家,趙正大在城里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找不到。

周雪晴和母親還在爭執(zhí)不休,正果打著哈欠從里屋出來了,說要回家,跟在一旁的好好也吵吵著要走。周大媽拉著臉:“要回家找你哥去,你嫂子不走啦!”話一出口,覺得不對,“往后她也不是你嫂子啦!”

聽周大媽這么一說,正果要哭了,周雨晴忙勸著正果,說周大媽是跟她開玩笑。

周大媽鐵青著臉:“誰開玩笑了?我就是要讓她知道知道她哥的德行!”

正果委屈地哭起來。周雨晴連忙安撫正果:“正果,大媽瞎說,別當真……”然后回頭瞅著母親,“媽,你這不是刺激她嘛!”

周大媽氣鼓鼓地說:“你個沒良心的!人家都把你踹出家門了,你還不長記性!你彪啊還是傻啊?離開他趙正大你還活不了啦?”

周雨晴突然大吼起來:“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你滾!”周大媽也火了,扭身進了里屋。周雨晴把正果勸不哭了,又勸她跟自己在這兒過夜,可正果一個勁兒搖頭,又要哭的樣子,周雨晴無奈,只得送正果回家。好好聽姑姑要走,也哭著喊著要走。

三個人坐著出租車回家,家里沒有人。周雨晴安撫下正果,想跟好好走,好好卻鉆進了被窩,正果也不讓孩子走。周雨晴知道這個時候趙正大在節(jié)目上,便給正義打電話催他回來,卻又打不通。

正義晚上陪著客戶看房子去了,對方白天沒時間,約在下班后,可傍晚又來了個電話,說有個應(yīng)酬,不想看了,正義這個月的業(yè)績在店里一直墊底,天天被點名。為拉住這個客戶,他跑到人家吃飯的酒店等到快九點了,客戶才出來。聽正義一解釋,對方還算良心未泯,跟著去看了房子。那個地方有點兒偏,手機信號都沒有。正義怕對方察覺出來,一進小區(qū)就喋喋不休地介紹著房子,不給對方一點兒分神的機會。可折騰了一通,客戶還是跑了,正義很是惱火。

正義趕到病房,一進病房,就聽到老爹正在跟病友吹噓自己是名人趙正大的爹,病友們一臉的不屑。正義趁扶著趙長祿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悄聲跟父親商量:“爹,咱往后能不能謙虛點兒、低調(diào)點兒?”

趙長祿不耐煩:“他們想高調(diào)還高不起來呢!記住,以后在外面別喊俺爹,聽著土氣,叫爸!”

正義苦笑:“還‘爹地’呢!”

“兔崽子,管誰叫‘弟’,沒大沒小的!”

正義忙解釋:“什么呀,你沒看香港電視劇里都這么叫,‘爹地’‘媽咪’?”

“別扯那花里胡哨的洋犢子,就叫爸。”

正義點頭:“行行,你讓怎么叫就怎么叫,你說了算。剛才還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喊了快三十年的爹,突然不是親爹了。”

“胡說!”趙長祿臉一板,“這事告訴你哥一聲,就說俺說的,與時俱進,都叫爸。”

正義問趙長祿晚上吃的什么,趙長祿說正大來送的飯,是周雨晴在家做好的。“今天這菜,飯館味兒。就是太淡了,干活的人得多吃咸,吃咸的才有勁兒。”

正義知道正大一定是騙了父親,沒有說實話。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临漳县| 聂荣县| 温宿县| 从江县| 吉首市| 顺义区| 如东县| 麻阳| 凯里市| 河源市| 大方县| 东阿县| 苏尼特左旗| 肥东县| 白水县| 新干县| 韩城市| 安康市| 元氏县| 尼勒克县| 台前县| 志丹县| 永济市| 沛县| 承德县| 黔东| 霸州市| 桦甸市| 米林县| 雅江县| 庄河市| 大洼县| 合山市| 舟曲县| 洛隆县| 正宁县| 洪泽县| 邻水| 正宁县| 邯郸市| 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