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實錄毛澤東(1-4)(新版套裝1893年-1976年)
- 李捷 于俊道
- 10646字
- 2019-01-04 02:53:41
一、建黨前后
湖南的新曙光
毛澤東在成為馬克思主義者之后,并沒有停止對真理的追求,而是開始了新的努力。他要尋覓有共同理想的同志,還要創建將這理想付諸實行的組織。毛澤東的努力是富有成效的。不久,長沙共產黨早期組織便同全國其他先進地區的共產黨早期組織一樣,在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為湖南帶來新的希望。
有關毛澤東創建長沙共產黨早期組織的情況,迄今為止考證得較為充分的是中共湖南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撰寫的《長沙共產主義小組綜述》一文。
該文寫道:
毛澤東由滬返湘后,與陳獨秀、李達等聯系密切。文化書社創立時,請陳擔任“信用介紹”。由于陳獨秀的幫助,上海《新青年》社、泰東圖書局、亞東圖書館、中華書局、群益書社、時事新報社等,免去押金,優先賣書報給文化書社。10月中旬,又建議省教育會邀陳獨秀來長沙講學,陳“不愿偕羅素同來”,沒有啟程。
12月,毛澤東再次邀陳來長沙參加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立大會,后因陳赴廣東,也未實現。
但陳獨秀、李達等把建黨情況,中國共產黨宣言的起草情況都及時告訴了毛澤東,委托毛澤東在長沙建黨,并寄來了《共產黨》月刊、青年團章程。據周佛海回憶,1920年夏,他從日本回上海,在環龍路漁陽里2號會見陳獨秀,共產國際代表維經斯基也在座,共同商議建黨問題。“經過幾次會商之后,便決定組織起來,南方由仲甫負責,北方由李守常負責”,“預備在一年之中,于北平、漢口、長沙、廣州等地先成立預備性質的組織,然后于第二年夏天,開各地代表大會,正式成立”。
這段回憶,說明在1920年夏,長沙已列入了陳獨秀的建黨計劃。李達回憶,“這個組織(共產黨)發起后,由陳獨秀、李漢俊找關系”,“在湖南由毛澤東負責”。
毛澤東在籌建長沙共產主義小組過程中,同上海、北京小組成員有著廣泛聯系。早在1918年下半年,毛澤東就認識了李大釗,并在他領導下擔任北京大學圖書館管理員;在他幫助下,開始接受馬克思主義。毛澤東創辦文化書社時,李大釗擔任文化書社的“信用介紹”,協助書社打通了北京大學出版社、新潮社、學術講演會及《晨報》社的關系,免去押金供應書報。上海、北京共產主義小組成員李啟漢、林伯渠、李中(李聲澥)、陳公培、周佛海、鄧中夏、何夢雄、羅章龍、繆伯英等,也同長沙小組保持聯系。
……
關于長沙共產主義小組成立的環境、情況、成員、時間等情況,小組的主要創始人毛澤東都有回憶。1945年4月21日,他在《“七大”工作方針》中提到:“蘇聯共產黨是由小組到聯邦的,就是說由馬克思主義的小組發展到領導蘇維埃聯邦的黨。我們也是由小組經根據地到全國。”“我們開始的時候,也是很小的小組。這次大會發給我一張表,其中一項要填何人介紹入黨。我說,我沒有介紹人。我們那時候就是自己搞的,知道的事也并不多。”1956年9月,毛澤東在“八大”代表證上親筆寫入黨時間是1920年。1960年6月21日,毛澤東接見日本文學代表團談到自己的經歷時說:“后來是客觀環境逼得我同周圍的人組織共產黨早期組織,研究馬列主義。”1969年4月1日,毛澤東在“九大”開幕式上,再次談到他和何叔衡是長沙共產主義小組參加“一大”的代表。
參加“一大”的代表,除李漢俊、何叔衡、王盡美、鄧恩銘在1936年以前犧牲或逝世外,其余代表均有回憶。李達多次談道:“6月初旬,馬林和尼可洛夫由第三國際派到上海來,和我們結識了以后,他們建議我們應及早召開全國代表大會,宣告黨的成立。于是由我發信給各地黨小組,各派代表二人到上海開會。”“6月下旬,到達上海開會的各地代表共12人。長沙——毛澤東、何叔衡。”陳公博在1924年寫的《共產主義運動在中國》,是所有“一大”代表中最早撰寫的回憶文章。他說“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于1921年7月20日在上海召開。這是中國共產黨的生日,大會代表12人,代表7個地區——廣州、北京、湖南、上海、山東、漢口,以及在日本的”黨員。陳潭秋、董必武在1936年的回憶中,也明確肯定湖南長沙的共產主義小組代表是毛澤東、何叔衡。
長沙共產主義小組成立時間,據彭述之回憶:“1920年9月,我抵長沙時,湖南共產黨早期組織是個什么模樣呢?……根據賀民范的敘述,湖南共產主義小組同上海的大不相同,它當時在組織上還沒有正式形成,而上海的共產黨早期組織已經成了中國擁護蘇俄式革命分子的核心,并且是他們的先驅組織。然而,湖南共產主義小組的存在是不可置疑的。”包惠僧回憶是9、10月間,同武漢共產主義小組成立時間大體相同。張國燾回憶是ll月。這些回憶大體符合歷史實際。1920年8月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成立后,向北京、武漢、長沙等地發信,毛澤東接信后,開始著手籌建長沙小組。據蕭子升回憶:“1920年,新民學會出現了分裂,在毛澤東領導下,那些熱衷共產主義的人,形成了一個單獨的秘密組織。”
……
長沙共產主義小組的人數及其成員,據毛澤東回憶,在正式發起建黨文件上簽名的有6人。至“一大”召開時,李達回憶有10人,張國燾回憶約有10人。這就是說,由初創時的6人,發展到“一大”時的10人。在這些回憶中提到的人,除毛澤東、何叔衡外,尚有彭璜、賀民范、蕭錚、陳子博、夏曦、彭平之等。根據現有資料可以肯定的是有毛澤東、何叔衡、彭璜。
關于長沙共產黨早期組織成立以后的主要活動,該文繼續寫道:
在湖南,軍閥統治非常殘暴,不容許“過激派”的宣傳,更不容許共產黨的存在。惡劣的政治環境使得長沙共產主義小組必須采取極隱蔽的活動方式。小組成立后,是以群眾團體或個人名義領導和參加各項活動的。
1. 向湖南《大公報》《勞工》月刊推薦上海共產主義小組《共產黨》月刊、《中俄通訊社》的重要文稿。毛澤東與湖南《大公報》主筆龍兼公、張平子是同鄉,交往密切。據張平子回憶,毛澤東常向他們推薦馬克思主義的文章。在毛澤東介紹或影響下,《大公報》上刊登了李大釗的《由經濟上解釋中國近代思想變動的原因》,《中俄通訊社》的《布爾什維克略史》,《共產黨》月刊第一號《俄國共產黨的歷史》《列寧的歷史》。《勞工》月刊刊載了《中俄通訊社》關于歐洲工人罷工的消息。
2. 開辦湖南第一師范民眾夜校和失學青年補習班。支持黃愛、龐人銓創建湖南勞工會。1920年冬,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范附小任教時,創辦了民眾夜校和失學青年補習班,招收附近工廠工人學習文化,通俗講解馬克思主義的剩余價值學說和社會發展史。他解釋“工人”二字聯起來就是“天”字,生動地闡明了“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力量大于天。12月5日,湖南《大公報》發表了一篇署名“澤人”的論文《怎樣做才有真正的勞工團體出現》,提出:“勞工是社會的臺柱子,勞工問題不解決,社會怎樣能夠安寧呢?”要解決勞工問題,改善工人生活,提高工人的社會地位,就只有工人聯合起來結成堅固的團體,“扎硬寨,打死仗,自己起來奮斗”。這年秋,黃愛、龐人銓回到長沙從事工人運動。黃愛原在天津協助周恩來領導過學生運動,在北京見過李大釗,參加了北京工讀互助團,在上海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做過繕寫,同陳獨秀討論過勞工問題。黃、龐籌備湖南勞工會時,得到了何叔衡、彭璜的支持,何叔衡還是勞工會的名譽會員。11月21日,湖南勞工會正式成立,開辦了兩所工人夜校,一所平民閱覽室,還設立了女子職業學校,舉辦了工人讀書會、星期講演會,成立了女子新劇組,創辦了《勞工》月刊,積極開展對工人的思想、文化教育,鼓勵工人團結起來,為改造萬惡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制度而斗爭。
3. 幫助湖南勞工會開展“五一”紀念活動。1921年3、4月,湖南勞工會發動了湖南第一紗廠公有運動。湖南第一紗廠原是官辦產業,后由省政府租給了華實公司。湖南勞工會要求華實公司廢除租約,交湖南第一紗廠工人自己管理。他們曾發動工人游行示威,押著華實公司董事到省政府去廢約,結果遭到軍警鎮壓,捕去代表四人。4月28日黃愛為營救被捕代表,前往省署交涉,亦遭逮捕。這時,長沙街頭,軍警密布,四處戒嚴,湖南勞工會還準備組織游行示威。長沙共產主義小組自勞工會成立后,就給予支持與批評幫助,支持他們創辦工人夜校,舉辦讀書會,從事工人生活狀況調查等活動;同時批評他們沒有嚴密組織,偏重經濟斗爭,沒有遠大政治目的和不顧主客觀條件的魯莽行為;批評他們的無政府工團主義觀點;建議將“五一”游行大會改為游藝會,避免流血犧牲。勞工會接受了長沙共產主義小組的建議,“五一”那天,千余工人在湖南第一師范大禮堂舉辦了游藝會。這是湖南工人首次紀念自己的節日。
4. 籌備湖南自修大學。毛澤東、彭璜等早有組織“自修學社”的志趣。小組成立后,他們積極進行準備。1921年4月27日,發表了《湖南自修大學組織大綱》,9月,利用船山學社的社址、經費開辦湖南自修大學,使之成為學習、宣傳馬克思主義的一個陣地。
5. 組織社會主義青年團。1920年10月,開始發展社會主義青年團員。劉少奇、彭平之、張文亮等首批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毛澤東多次叮囑張文亮:“青年團此時宜注意找真同志,只宜從緩,不可急進。”12月2日,毛澤東告知張文亮,“青年團等仲甫來再開成立會”。后因陳獨秀赴廣東,青年團成立會,一直延到次年元月13日正式舉行。在長沙共產主義小組領導下,社會主義青年團穩步健康發展。據1923年和1924年的統計,1921年7月以前入團者39人,其中1920年入團者16人。由于當時青年團員流動性大,還有許多人未統計在內。
6. 組織中韓互助社。1921年3月17日,毛澤東、何叔衡等28人發起組織“中韓互助社”,支持朝鮮人民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爭取民族獨立的斗爭。毛澤東、何叔衡、賀民范分任該社通訊部、宣傳部、經濟部的中方主任,朝鮮黃永熙、李基彰、李愚氓任朝方各部主任。這是湖南人民與朝鮮人民較早建立深厚友誼關系的一個史實,也是長沙共產主義小組創建時即忠實于國際主義的體現。
長沙共產主義小組的活動,為湖南黨組織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據李達回憶:在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期間,“代表們在住所互相交換意見,報告各地工作的經驗。當時黨的工作,很注意宣傳與工人運動兩項……長沙小組宣傳與工運都有了初步的成績。看當時各地小組的情形,長沙的組織是比較統一而整齊的”。
在組建長沙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同時,毛澤東還進行了組建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工作。《毛澤東同志的青少年時代》一書寫道:
1920年8月,上海開始出現社會主義青年團的組織。10月,毛澤東接到北京方面寄來的團章以后,立即著手建團工作。他深入到第一師范、第一中學和商業專門學校中,發現和培養積極分子,把團章送給他們看。在提高政治思想覺悟的基礎上,個別吸收入團。第一師范學生張文亮,接受了建團任務,他在11月和12月的日記中,曾有這樣的記載:
11月19日。接澤東一信,送來青年團章程十份,宗旨在研究而實行社會改造;約我星期日上午去會他,并托我尋覓同志。
11月21日。會見澤東,云不日將赴醴陵考察教育,并囑此時青年團宜注重找真同志;只宜從緩,不可急進。
12月2日。澤東來時,……囑我多找真同志。
12月15日。接澤東復信:師范素無校風,你應努力結一些同志做中堅分子,造成一種很好的校風。青年團你可努力在校尋找團員,盡可能在本學期開一次會。
12月16日。澤東來此。青年團將于下周開成立會。
12月27日。澤東送來《共產黨》九本。
從這些極其珍貴的記載中,我們可以窺知:毛澤東當時對建團工作是如何的費心、操勞。特別是他反復強調要積極而慎重地吸收團員,更是極其難能可貴的創見。當時,上海、北京等地的社會主義青年團,由于缺乏經驗,注意質量不夠,成員比較復雜。團員中,信仰馬克思主義、無政府主義、基爾特(行會)社會主義和工團主義的人都有,以致到1921年5月,不得不宣告暫時解散(11月間整頓后恢復)。而長沙的團組織,在毛澤東積極慎重、“找真同志”的正確建團方針指導下,避免了這段彎路。
長沙的社會主義青年團員中,有不少是新民學會的會員。新民學會原是五四時期湖南人民反帝反封建斗爭的領導核心,隨著革命斗爭的不斷發展,雖然有些人落伍了,有些人圖謀個人的發展,走上了與革命分離的道路,有的后來甚至變成了反革命;但是,很多會員,都有過較長期的革命思想準備,參加過許多實際斗爭,現在又堅定地信仰馬克思主義。因此,毛澤東和他的戰友認為,這些經過斗爭考驗的會員,只要自愿,都可以加入青年團。陳子博、謝南嶺等新民學會會員,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成為長沙社會主義青年團的早期團員的。到中國共產黨成立時,長沙的團員已發展到38人,是全國團員較多的地區之一。除長沙外,衡陽也很早建立了團的組織。1921年春,衡陽省立第三師范學生蔣先云等先進分子組織的革命團體“心社”的成員,全部轉為社會主義青年團員。隨后,衡陽省立三中、三甲工和三女師,都建立了團的組織。
毛澤東不僅指示張文亮在第一師范物色和發展社會主義青年團員,還盡量把新民學會中的優秀分子都吸收到青年團里,高菊村等在《青年毛澤東》一書中寫道:
據蕭子升回憶,他1921年3月初到長沙見毛澤東時,“他是第一師范附小的主事,但他大多數活動是秘密地指揮共青團的組織”。新民學會的很多成員都成了C.Y.的團員,“C.Y.的誕生使原來的新民學會走到了盡頭”。蕭子升不贊成這種做法,他希望新民學會仍能成為一個實行無政府共產主義主張的團體。毛澤東的朋友、新民學會會員陳昌尖銳地批評蕭子升說:“我們所有的朋友都已秘密成為C.Y.的成員了,把他們拉回來是很難的。你知道,新民學會的目的是用一種抽象的方法改造中國,它既無政治觀點,又無固定的行動計劃。他們現在認為,要達到實際效果只有一條出路,就是遵循俄國的榜樣,努力宣傳列寧的學說。”毛澤東也直截了當地向蕭子升指出:“很多人都不滿現狀,如果我們要進行改造,就必須來場革命!如果我們要革命成功,上策便是學習俄國!列寧的共產主義是最適合我們的制度,而且是最容易學習的。我們面前只有一條路!”毛澤東反對蕭子升在新民學會內進行無政府共產主義的宣傳,他要求C.Y.的團員同志不要聽信那些好聽的話,要堅定共產主義的信仰。
通過毛澤東和長沙共產黨早期組織的積極努力,長沙的建團工作取得顯著成效。1920年入團者有16人,1921年7月前入團者達36人。
1921年1月13日,長沙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立,毛澤東任書記。毛澤東十分注意從思想、組織各個方面采取多種形式教育團員,提高團員的思想理論素質。他根據青年的特點,倡議舉辦了星期同樂會,組織團員和青年到湘江游泳,到天心閣、開佛寺、碧浪湖、望湘亭等名勝古跡游覽。通過這些活動,他們既加深了彼此間的了解,同時也交流了各自對于政治時事問題、特別是對于有關馬克思主義的認識。他們還特別注意團結和爭取受各種思潮影響的青年,爭取他們成為馬克思主義的信仰者。
……
1921年春節期間,為了動員親人投身革命,毛澤東從長沙回到韶山。當時毛澤東已經父母雙亡,小弟澤覃、堂妹澤建已去長沙讀書。大弟澤民在家理事。2月中旬的一個晚上,毛澤東和澤民、澤覃、澤建等人在廚房火爐旁,一邊烤火一邊拉家常。澤民告訴哥哥,自那年家里起火后,第二年冬天修屋,不久又遭敗兵勒索和壞人搶劫,家事已是“王老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毛澤東聽后,開導他說:這不只是我們一人、一家的事,“國亂民不安生”。啟發他們要想到祖國的前途,民族的命運,人民的痛苦,要舍家為國,舍己為民。他要澤民把家里的事安排好,跟他一起到長沙去邊工作邊學習。
有關長沙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初期情況,材料不多。易禮容在《黨的創立時期湖南的一些情況》一文中,保存了一些零星的回憶。他說:
社會主義青年團我沒有參加,我是直接參加共產黨的。但是回憶1920年下半年,陳獨秀把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團章寄來了,內容是蘇聯式的。毛那時任第一師范附小主事,在接到陳寄的團章后,就開始發展團員。毛是團的書記。以后羅君強、蕭述凡、田波揚先后當過書記。團員還有何叔衡、夏曦、郭亮等人。以后有些青年團員轉入共產黨。記得蕭三曾被派到湖南做團的工作。
黃愛,學生出身,有無政府主義色彩。他做工人運動,掛著勞工會的招牌,名聲很大。當時第一紗廠是湖南最大的工業,黃愛在那里領頭開展工人運動。1921年底,毛對我說,我們要找黃愛談談。我就去約了黃愛。一天黃愛來找我的時候,下雨。他穿青布對襟衫,地點在朝宗街文化書社。我說潤之要找你談談,他同意。我和他約定了時間,并通知了毛。過了幾天,我問毛,談得怎么樣。他說談得很好,黃愛愿意同我們一道干。談過之后,只有十幾天,黃愛就殉難了。黃愛加入青年團,接受了黨的指示。我沒有和龐人銓聯系過,毛和他聯系過沒有,我不知道。黃、龐觀點是一致的。青年團當時有不少活動。
出席中共“一大”
1921年6月,各地共產黨早期組織先后收到上海共產黨發起組的來信,要他們各派兩名代表前往上海開會。這揭開了中國現代史上的重要一幕。
同年6月29日,毛澤東和何叔衡作為湖南代表啟程前往上海。
謝覺哉(《湖南通俗報》主編)在當天的日記里記下了這具有歷史意義的一頁:“午后六時,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潤之,赴全國○○○○○之招。”
后來,謝覺哉回憶說:
“一個夜晚,黑云蔽天做欲雨狀,忽聞毛澤東和何叔衡即要動身赴上海,我頗感到他倆的行動‘突然’,他倆又拒絕我們送上輪船。后來知道,這就是他倆去參加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誕生的大會。”
又據謝覺哉的夫人王定國說:
“對于這樣一個重大的歷史事件,由于湘江上空烏云翻滾,反動勢力猖獗,謝老既怕忘掉,又不能詳細記載,只好在這天日記上,畫了一大串圓圈。”
1936年,毛澤東在陜北對埃德加·斯諾談起這段往事時,回憶說:
1921年5月,我到上海去出席共產黨成立大會。在這個大會的組織工作中,起領導作用的是陳獨秀和李大釗,這兩個都是當時中國知識界最出色的領導人。我在李大釗手下擔任國立北京大學圖書館助理員的時候,曾經迅速地朝著馬克思主義的方向發展。我在這方面發生興趣,陳獨秀也有幫助。我第二次到上海去的時候,曾經和陳獨秀討論我讀過的馬克思主義書籍。在我一生中可能是關鍵性的這個時期,陳獨秀表明自己信仰的那些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上海這次具有歷史意義的會議(黨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除了我以外,只有一個湖南人。其他出席會議的人有張國燾、包惠僧和周佛海等
。我們總共是12個人。當年10月,共產黨的第一個省委在湖南組織起來了。我是委員之一。接著其他省市也建立了黨組織。在上海的黨中央機構工作過的有:陳獨秀、張國燾、陳公博、施存統、沈玄廬、李漢俊(1927年在武漢被殺)、李達和李啟漢。在湖北的黨員有董必武(現任保安黨校校長)、許白吳、施洋。在陜西的黨員有高崗和一些著名的學生領袖。在北京是李大釗、鄧中夏、張國燾、羅章龍、劉仁靜(現為托洛茨基派)和其他一些人。在廣州是林伯渠,現任蘇維埃政府財政部長和彭湃(1929年被殺害)。山東省委的創始人中有王盡美和鄧恩銘。
同時在法國,許多勤工儉學的人也成立了中國共產黨組織,它幾乎是同中國國內的組織同時建立起來的。那里的黨的創始人中有周恩來、李立三和蔡和森的妻子向警予。羅邁(李維漢)和蔡和森也是法國支部的創始人。在德國也組織了中國共產黨支部,只是時間稍后一些;其成員有高語罕、朱德(現任紅軍總司令)和張申府(現任清華大學教授)。在莫斯科,支部的創始人有瞿秋白等。在日本是周佛海。
1945年4月21日,毛澤東在中共“七大”預備會議上,面對著經歷了長期革命斗爭鍛煉的黨的精華,曾經無限感慨地說:
1921年,我們黨開第一次代表大會。在12個代表中,現在活著的還是共產黨員的(叛變了的如張國燾之流不算),一個是陳潭秋,現在被國民黨關在新疆牢監里,一個是董必武,現在飛到舊金山去了
,我也是一個。12個代表中現在在南京當漢奸的就有兩個,一個是周佛海,一個是陳公博。會是在7月間開的,我們現在定7月1日為黨的周年紀念。本來是在上海開的,因為巡捕房要捉人,跑到浙江嘉興南湖,是在水上開的。發了宣言沒有?我不記得了。當時馬克思主義有多少,世界上的事如何辦,也還不甚了了。所謂代表,哪有同志們現在這樣高明,懂得這樣,懂得那樣。什么經濟、文化、黨務、整風等等,一樣也不曉得。當時我就是這樣,其他人也差不多。當時陳獨秀沒有到會,他在廣東當教育廳長。我們中國《莊子》上有句話說:“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巨。”現在我們還沒有“畢”,已經很大。聯共黨史開卷第一頁第一行說,蘇聯共產黨是由小組到聯邦的,就是說由馬克思主義的小組發展到領導蘇維埃聯邦的黨。我們也是由小組經根據地到全國,現在還是根據地,還沒有到全國。我們開始的時候,也是很小的小組。這次大會發給我一張表,其中一項要填何人介紹入黨。我說我沒有介紹人。我們那時候就是自己搞的,知道的事也并不多,可謂年幼無知,不知世事。但是這以后二十五年就不得了,翻天覆地!整個世界也是翻天覆地的。中國是翻天覆地的二十五年,世界是翻天覆地的二十八年。這二十八年是俄國共產黨勝利后的二十八年。中國共產黨的二十五年也是大不相同的二十五年。這一點是要使廣大人民知道的。
參加中共“一大”的代表不少人都對“一大”做了回憶。董必武1937年在陜甘寧邊區會見美國作家尼姆韋爾斯時回憶了黨的“一大”,他談道:
中國共產黨中心建立于1921年5月,那時陳獨秀為此目的同李大釗到了上海。我沒有出席這次會議,但是我參加了1921年7月在上海召開的第一次代表大會。每個省派出兩個代表。從日本回國的學生派一個代表——周佛海。他后來叛變參加了國民黨。湖北省派陳潭秋和我。湖南派何叔衡和毛澤東。北京派張國燾和劉仁靜。劉仁靜現在是一個托洛茨基分子。上海派李漢俊和李達,李漢俊1927年在漢口被殺,李達現在是一個自由職業者,他成了一個大學教授。廣東派陳公博和包惠僧,陳公博后來叛變成為南京政府的工業部長,包惠僧后來也成為國民黨內政部官員。山東派鄧恩銘和王盡美——后來兩個人都被殺了。來自共產國際的兩個代表也出席了這次會議。一個是荷蘭人,在中國我們都叫他馬村。另一個是俄國人,他的名字我已經忘記了。
原來陳獨秀要參加會議并確定為這次會議的主席。但是,那時他必須在廣東,于是張國燾代替他。關于這次會議的所有記載都丟失了。我們決定制定一個反對帝國主義、反對軍閥的宣言。但是,黨的這個最早的文件,我們一份也沒有了。我記得辯論的一個觀點,是黨員可以不可以當官和做技術工作。一些人反對這樣做。通過的決議是一個“關門”政策,保持黨員的秘密和“純潔”。我們還決定黨員不能加入任何別的政黨。包括孫中山的黨。我們的主要工作是發展黨。我記得會上選出的中央委員會委員,包括陳獨秀、李大釗、張國燾、李漢俊等人。
陳潭秋在《回憶黨的“一大”》一文中寫道:
中共第一次代表大會是在7月底開的。大會的組織非常簡單。張國燾被選為主席,秘書為毛澤東和周佛海。大會開幕就在上面所說的學校內舉行,而大會本身的工作,則在李漢俊的家里進行。大會共開了4天,討論以下的問題:目前政治狀況、黨的基本任務、黨章和組織問題。
在討論這些問題時,發生了爭論,一部分是對黨的基本任務和組織原則問題。一方面以李漢俊為首表示公開的“馬克思主義者”,認為中國無產階級尚很幼稚,不了解馬克思的思想,需要長期的宣傳教育工作。在這一基礎上,李漢俊認為無須建立真正的無產階級政黨,反對無產階級專政,擁護資產階級民主。他認為就是在資產階級民主范圍內,亦可以公開地組織和教育無產階級,用不著組織職工會,最好還是用一切力量去發展學生運動和文化教育工作。李漢俊主張首先應真正地組織知識分子,用馬克思理論把他們武裝起來,然后,當知識分子已掌握了馬克思主義時,才能有力地組織和教育工人。因此他認為無產階級的黨,用不到有紀律的戰斗的黨,主張黨應是聯合知識分子的、公開的組織和和平的政黨,成為研究馬克思主義的組織。由此他得出結論:凡承認和宣傳馬克思主義原則的都可為黨員。參加黨的某一組織和在里面進行實際工作,他認為是不必要的。當時擁護李漢俊的觀點的,還有李達和陳公博。
另外是一種極“左”的觀點。以劉仁靜為首,認為無產階級的專政是黨斗爭的直接目標,反對任何公開形式的工作,一切知識分子都為資產階級思想的代表者,他認為應拒絕知識分子入黨。同意他的觀點的有包惠僧。
大會大部分的代表都反對這兩個不正確的觀點,終于通過了一個共同方針,即黨的基本任務是為爭取無產階級專政而斗爭。在規定目前時期斗爭的策略時,指出黨不僅不拒絕,而相反,必須積極號召無產階級參加和領導資產階級民主運動。通過了方針,要求黨成為有戰斗能力及有紀律性的無產階級政黨。發展職工運動為共產黨工作的中心任務。關于工作能否采取公開形式的問題,則指出,如有利于無產階級的則黨應當利用它。至于黨的組織原則和接受新黨員的條件,則采取俄國布爾什維克的經驗。
劉仁靜的回憶則與董必武、陳潭秋的回憶略有出入:
第一次黨代會的人數是12人。包惠僧不是代表。
有的歷史書上說,第一次黨代會上有過反對“左”、右兩種傾向的斗爭,胡華的書說我是“左”派的代表,主張無產階級專政等等,并無其事。在“一大”上,沒有什么“左”、右派,也沒有什么“斗爭”,就我的情形說,當時還很年輕,對共產主義懂得很少,不可能形成“左”的系統,成為一“派”;另一方面,毛澤東在“一大”會上,很少發言,因為他剛離開湖南,對馬克思主義知道得也不多,加上他很慎重,所以大會上,并沒有什么“斗爭”。大會關于知識分子的問題,略有爭論,有人認為知識分子動搖、不可靠,在吸收他們入黨時,應特別慎重,一般不容許他們入黨。
“一大”在選舉中央委員時,張國燾有過一些小組織活動,結果他認為應選上的人都被選上了,像李漢俊這樣的人(在《星期評論》寫文章,懂得馬克思主義較多)卻沒有選上。
黨內政治上的分歧,直至1923年第三次黨代表會時,在國共合作問題上,才表現得比較明顯。一方面是陳獨秀,主張一切歸國民黨,國民革命應由國民黨來領導,認為孫中山是天然的國民革命的領袖。另一方面,毛澤東主張應該依靠工人、貧農,認為中農和富農是靠不住的,有工農聯盟的思想。但毛澤東在會上沒有以自己的意見駁斥陳獨秀的意見,會后曾同我談起上述的主張。陳獨秀的意見在會上占了統治地位。毛澤東的意見同陳獨秀的意見間的矛盾,有如蘇聯布爾什維克同孟什維克之間的斗爭。當時黨內對陳獨秀的錯誤思想沒有看得很清楚,使革命受到損失。
中共“一大”于7月23日召開,8月初結束。大會通過了《中國共產黨黨綱》,將黨的名稱正式定為“中國共產黨”。黨綱規定黨的奮斗目標是“以無產階級革命軍隊推翻資產階級”,“采用無產階級專政,以達到階級斗爭的目的——消滅階級”,“廢除資本私有制”。大會還選舉出黨的最高領導機構——中央局,由陳獨秀任書記,李達、張國燾分管組織和宣傳工作。
會后,毛澤東來到南京,見到了好友周世釗等人。他還游覽了風光秀麗的杭州。8月中旬,毛澤東一回到長沙,便投入緊張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