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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事成空

過了元旦,很快就是春節。

又是一年春節的臨近。

2003年的春節和2002年有很大的不同,許卓然的那幫舊同事,去年因為公司調薪風波都沒有回家過年,所以今年都早早地打點行裝,各自返鄉了。

只有董琦、海濱和王亮,他們的家都在北京,所以這個時候聯系就多了起來。這一天,他們約好在白廣路的城堡涮肉館聚會,王亮、許卓然和董琦早早就到了,左等右等,都不見海濱的影子。

王亮說了一句:“哎,每次吃飯,小海都挺積極的,今天怎么了?”

許卓然掏出手機,給海濱打過去,隨即無奈地說:“正在通話中。”

董琦說了一句:“你們倆太不像話了,光顧著自己甜蜜,一點也不顧這幫老朋友了,人家小海跟方便面的事,你們也不關心關心?”

許卓然掐了一把董琦胖胖的圓臉:“別瞎說,誰和誰甜蜜呀?我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的,哪顧得上呀,小海怎么了?”

董琦打開許卓然的手:“別掐,你這亂掐人的毛病走到哪兒都改不了?”又別有深意地瞪了一眼王亮,“小海不是想今年春天跟方便面結婚嗎?”

王亮喝了一口免費茶,吐了吐嘴里的茶葉棍:“好事呀!需要兄弟辦什么?找車還是當伴郎,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行了,行了。”董琦立馬打斷他:“哪那么簡單呀,你們是什么朋友呀,聽到人家結婚就起哄,你們怎么不想想,方便面那人到底怎么樣?不說勸著點,還推波助瀾?”

許卓然若有所思,想起了那個見過幾次面的“方便面”,人長得高高大大的,來自江西,曾經在一家電信公司打工,后來聽說辭職了。每次聚會那個人說話都不多,挺安靜的,也就沒有太深的印象,她看著董琦:“到底什么狀況呀?”

董琦苦著臉:“唉,沒法提,前兩天海濱還跟我哭訴呢,她們家不同意。”

“嫌他是外地的?”王亮插嘴。

“不是,不光是這個,他從去年10月份辭職以后就一直沒上班,沒工作,覺得他沒什么進取心,還挺好逸惡勞的,所以海爸海媽堅決不同意。”董琦透露內情。

許卓然心里奇怪,嘴上問道:“那還急著結婚?怎么也得等狀態好點再結呀,房呢?結婚以后住哪?小海怎么打算的?”

董琦剛要說話,這時候看見海濱斜背著一大書包,一身疲憊,兩眼紅腫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董琦邊上,拿過董琦面前的茶杯就猛灌了一大口,喘了口氣,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這婚沒法結了。”

“怎么了?”

“啊?”

海濱忽然趴在桌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大家面面相覷,不明就理,過了好半天,海濱才抬起頭,淚眼婆娑地說:“他本來說年底能拿到五萬塊錢咨詢費,我們打算用這筆錢裝修和辦婚禮的,這下全泡湯了。”

董琦在旁邊接了一句:“這下你爸媽肯定更不樂意了,他們給你出了房子,這結婚男方要是一分錢不出,也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他不是沒錢嗎?要是有錢他肯定出。”海濱堅決地維護自己的男友。

“唉。”王亮接了一句,“貧賤夫妻百事哀呀,都是沒錢鬧的。”

許卓然在桌子下面狠狠地掐了王亮一把,又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王亮齜著牙,愣是忍著沒有出聲兒。

“他什么意見?”許卓然一雙眼睛定定地注視著海濱,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宋萱,她希望小海不要像宋萱那樣成為機會婚姻的受害者,也不希望她的方便面像東輝那樣。一種理不清的情緒困擾著她,忽然就是一陣的煩躁,為什么要結婚呢?兩個人在一起就應該是獲得幸福,一加一不是應該大于一嗎?為什么她身邊的朋友每一個都那么渴望婚姻,又都在婚姻中掙扎和受傷呢?許卓然想不明白,但是她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排斥婚姻。

海濱有些失神,紅腫的眼睛盯著面前冒著熱氣的炭火鍋,那上升的水蒸氣,迷濕了她的眼睛,不知道是熱氣還是淚水,她有些哽咽,喃喃地說道:“他說,要不就再等等。”

“再等等是什么意思?”董琦有些憤憤,她和海濱不僅僅是舊時的同事,還是初中時的同學,所以前幾天海濱的媽媽已經找過董琦了,再三拜托她要好好勸勸自己的女兒,不要被一個來歷不明、前途不清的人所蒙騙。

“他想等掙到錢再結婚。”海濱顯然有些底氣不足,但是對于方便面,她的愛是那么狂熱,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她知道,在父母和朋友的眼中,他不是一個好的人選,外地人,而且是在外地山村以放羊為生的普通農民,他也沒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就如同飄零在北京的一葉浮萍,她很想用自己的愛給他一個家。兩個人在結婚的事件中,海濱要主動得多,因為她隱隱地覺得,如果不能結婚,兩個人的結局就一定會是分手。

“那你的意見呢?”許卓然問。

“我想結,按原定計劃結。”海濱在這一刻更加堅定自己想要結婚的信念。

“先領證?”董琦追問。

“不,裝修、領證、婚禮,全套的,可以簡單但是不能省略。”海濱仰著頭,一臉的堅決。

這份堅決讓許卓然的心里一下子沉了,又是一個宋萱,又是一種重復,她嘆了一口氣,絲豪沒有掩飾心中的擔心和憂慮:“海濱,你想好了嗎?這個人如果是你認可的,其實婚禮、房子都不重要,對于你而言,這是一份純粹的感情,與金錢無關,但是你想一想,他是不是和你一樣都做好了結婚的準備?”

海濱瞪著眼睛看著許卓然,不明白她所指。

許卓然有些黯然:“你對他真的已經了解了嗎?短短幾個月就談及婚嫁了?他為你們的婚姻做好精神準備了嗎?為你們今后的生活做好打算了嗎?現在有沒有錢不重要,然而,結婚不是結束,是一個家庭的開始,你確信他可以為你們的家負責任嗎?簡單地說,他沒有錢沒關系,但是他有給這個家提供保障的能力和愿望,這些你能確定嗎?”

海濱沒有說話。

許卓然顯然有些激動:“現在你因為他,違背你父母的意見,陷入痛苦和為難的境地,他給你什么幫助了?或者他在這個過程中為你做了什么?還是一直在讓你孤軍奮斗?”

海濱是一個很大大咧咧的北京女孩,有一點點游戲人生,曾經在這一次之前有過許多的感情經歷,但是她是一個很感性的女孩,這一次她認準了,一頭栽進去,什么條件、后果、打算都不想了。對于另一個主角,她的男友,她甚至沒有一絲要求,仿佛他只要接受就可以了,她盡自己的能量做著一切,她帶著他去見自己的朋友、見自己的父母,以他的名義為父母準備禮物,說服父母給自己提供了一套婚房,一切的一切,在這個過程中,他被忽略了,是的,他能嗎?海濱詫異了。她陷入一個人的深省中,仿佛周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被暫時地封閉了。

氣氛有幾分凝重,王亮輕輕用胳膊碰了一下卓然,小聲說道:“過了。”

許卓然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過了嗎?”

“有點。”王亮用極輕的聲音說,“不就是嫌人家窮嗎?要是跟你們老板似的,肯定你們都哭著喊著沖上去了吧?那時候就不考慮這個那個了吧?”

“呸。”許卓然狠狠掐了一把王亮的臉,王亮夸張地叫了起來,董琦不滿地瞪了他倆一眼,又小聲安慰著海濱。這時海濱的電話響了。“是方便面。”海濱看了一眼大家,拿著手機跑到外面接電話去了。

沒過三分鐘,她就如同一陣風跑進來,興奮地大喊:“我可以結婚了!”

“怎么?”大家紛紛圍上來,關切地等著下文。

“他給他父母打電話了,說了現在的情況,她媽已經動身了,從家里拿了兩萬塊錢來北京,上我們家提親來了!”海濱一臉的快樂,眼中漾出了喜悅的淚光。

“那行了,這下你爸媽也不胡思亂想了,雙方父母見面,該放心了!”董琦由衷地長舒了口氣。

王亮掃了一眼許卓然,幾分調侃:“老把別人想得那么不堪,哪那么多壞人?再說了,就是想騙也輪不到小海呀,沒錢沒色的。”

話音未落就遭到了許卓然的毒手,“哎呀”大叫一聲,閃到一邊。

終于,這頓飯讓大家知道了什么叫苦樂參半,什么叫守得云開見月明,一時間,安慰和祝福涌向了海濱。許卓然心想,只要她能夠真的幸福就是自己枉做小人,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也值了。

晚上,王亮送許卓然回家,許卓然突然想起,該去高燕那兒收房租了,于是對王亮說:“拐個彎,去高燕那兒。”

王亮顯然一愣:“干嗎去?”

“收房租呀,昨天打電話約的,我差點給忘了。”許卓然白了他一眼。看王亮的樣子有點不情愿,“怎么了,不想去呀?那你路邊停車,我打車去。”

“沒有,我哪說不愿意去了,我是覺得有點晚了。”王亮嘟囔了一句。

許卓然笑著看了他一眼:“憐香惜玉呀?”

“瞎說,要憐我也得憐你。”王亮接了一句,但是今天的他很老實,頭沒有向往常那樣一直朝許卓然看。

車子停在樓下,許卓然拍了拍王亮:“你別上去了,人家一個女同志多有不便,我自己上去,你在這兒等著就行了。”

王亮點了點頭,熄了火,在車里靜靜地等。他一向很少抽煙,但是并不是不抽,現在他特別想抽,點燃了香煙,忽然想起許卓然很煩煙味,于是索性下了車,靠在車門上,盯著那個黑洞洞的樓道門,又抬頭看了看二樓,那個有著昏暗燈光的窗子,心里的煩躁無法排解,一根煙抽完,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碾了碾,胸中覺得抑郁難舒。

許卓然輕盈地跑下樓,看著站在車子外面的王亮,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嘛呢?干嗎站在外面,多冷呀。”說完馬上鉆進車里,王亮拍了拍衣服,撣掉身上的煙灰,很隨意地問了一句:“沒事吧?”

“沒事。”許卓然盯著王亮看了一眼:“能有什么事?”

王亮沒說話,打火,一踩油門,走了。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好像各有心事似的,有些沉悶,最后分手的時候,許卓然說了一句:“你還有這么安靜的時候,真是不多見。”

王亮望著許卓然,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拉過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大手里,握著,許卓然有一絲的混沌,帶著幾分懷疑,她想了又想,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第二天一早,許卓然依舊神采奕奕地來到公司。元旦至春節的這段時間,是她來到元亨里最閑的一段日子,新的年度市場計劃報上去了,老板還沒有批復,這個階段也就是給媒體的朋友打打電話,問候一下,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工作。

許卓然打開電腦,有些無聊地瀏覽著新聞網頁,忙的時候會覺得時間過的很快,而閑的時候時間還真是難以打發,關心完國際國內大事,許卓然發現還不到10點。唉,要不要給部門員工開個會議,可是開會說些什么呢?前段時間的總結也完了,下一階段的工作還沒法安排,計劃還沒有批復呢。真是無聊,于是她開始改MSN簽名。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滿池荷葉動秋風,寒起綠波間。”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如玦。”

“酸甜苦辣咸五味人生,我們努力與糖做伴。”

改來改去,都不理想,于是又郁悶地在MSN簽名上敲了一堆省略號和三個重重的嘆號。

這個時候,小唐桌上的電話響了,小唐放下電話,走到許卓然的辦公桌前,看了看她的電話,拿起來聽了聽,又放下:“領導,剛才Nicole打電話上來,說讓你去一下老板辦公室,還問你桌上的電話是不是壞了。”

“哦。”許卓然應了一聲,“報告可能批下來了,咱們的閑日子到頭了,得打起精神干活了。”

二層到三層短短幾分鐘的路程,許卓然走得很慢,她在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自從新年晚會以后她都盡量回避與老板的單獨見面,能發郵件的絕不用MSN,能用MSN的時候絕對不打電話,能打電話的時候絕對不面談。前幾天公司的女皇Miss張已經警告過她了,惡狠狠地說:“許經理,怎么可以讓你的下屬去給潘總送文件,審批簽字呢?這是對老板的不尊重,我們這樣的公司里是很講級別的……”

如此一來,弄得許卓然十分尷尬,她總不能說她覺得老板對她有點不同尋常吧。她只好半開玩笑地說,老板太帥了,部門的員工都希望有機會面圣。結果自然又引發了老女人的一陣炮轟。

順其自然,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潘浩儒低沉而充滿穿透力的聲音。

許卓然推開門,坐在潘浩儒的對面,一個程序化的微笑,打開手里的本子,用筆刷刷地寫著日期時間,然后便低垂著頭,靜靜地等著老板開口。

始終不見潘浩儒說話,終于,有些按捺不住的她抬起頭,正對上潘浩儒那雙充滿探究的眸子,那神情中有幾分專注,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只是一閃而過。潘浩儒收回了盯在許卓然臉上的目光,打開筆記本電腦中的文件,換上他最常見的表情——面無表情,許卓然又低下了頭,盯著自己的本子。只聽潘浩儒說道:“計劃我看過了,照此執行即可。”

“哦。”許卓然應了一句。

“只是你的行程要把3、4月份空出來。”潘浩儒波瀾不驚地補了一句。

“啊?”許卓然抬起頭,看著他,“您有什么安排?”

“有個活動,需要出差。”潘浩儒仿佛在說一件很隨意的事情,許卓然心里已經罵了一百句,出差?去哪兒出差?為什么這么長時間?為什么不說得清楚一點?為什么不早說?剛剛答應了要幫海濱弄婚禮,真是一團麻。

“好了,工作的事說完了。”潘浩儒啪的一下合上筆記本電腦,直視著許卓然,讓她來不及反應,“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什么事?”許卓然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愣愣地問了句。

潘浩儒說:“MSN亂改簽名,是什么讓你這么煩躁?”

對面這個男人,是不是人?他的洞察力也太強了吧,怎么這么敏感,許卓然困惑了,她呆呆地回了一句:“我沒什么事,您還有別的指示嗎?”說著,眼睛掃了一下門口。

潘浩儒盯著許卓然,足足有幾秒鐘,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卡,遞給許卓然。許卓然接過來一看,招行的一卡通,她略帶不解地看著潘浩儒。

“獎金。”潘浩儒說,“我代表公司,對你的感謝!”

微微一愣,許卓然擠了一個笑臉:“謝謝潘總。”

“還有一份,是我送你的,還要過些日子。”潘浩儒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一貫清冷的神情中夾雜著的那么一點笑容,就像緩開的天色,融化的冰山,原來,潘浩儒也有如此儒雅親切的一面。

許卓然還是說了一句:“謝謝潘總。”

潘浩儒點點頭:“部門其他人的獎金會在這個月的工資卡里發放。”

許卓然心中一暖,這個老板人真的不錯,于是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這一次是十二分的由衷。

走出潘浩儒的辦公室,許卓然心情大好,她想馬上去打電話,看看卡里有多少錢,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打完電話,她完全愣住了,進退維谷。這是獎金嗎?比她全年工資還要多,這是真的嗎?確認了三次以后,她傻了,后來想了又想,是不是找王立寧打聽一下,會不會所有的中層都是這么多?也許是自己太少見多怪了,也許根本沒有什么也許,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時候手機響了,是董琦。

“卓,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了?我昨天沒聽見,今早上到單位又忙暈了,剛想起來,什么事?”董琦的大嗓門。

“哦。”許卓然很躊躇,不知道該怎么問,昨晚是一時沖動,而現在冷靜之后倒不知道是不是該問了。

“說呀,我這兒忙著呢。”董琦追問。

許卓然把心一橫:“董琦,我上次給你的重慶辣醬‘飯遭殃’,你給誰了嗎?”

“辣醬?沒有哇,我拿回家,一頓就讓我哥給撮了,我想跟你再要呢?還有嗎?”

許卓然的心一點點下沉,就像一粒石子丟進平靜的湖面,濺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又漸漸暈去,最后又歸于平靜。

“人呢?還在嗎?找我就這破事?”董琦大叫。

“哦,先掛了吧,我現在手頭事忙。”許卓然有些茫然地掛了電話。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她去老房子找高燕收房租的時候,不經意間發現桌子上散落的重慶辣醬“飯遭殃”的包裝盒,這種辣醬是重慶的特產,在北京的超市里還買不到,她只是在元旦前和銷售部的王立寧一起去重慶出差的時候買了一些,回來以后她分了一些給王亮和董琦。

她當時第一感覺是董琦給高燕的,于是隨口問:“董琦給你的?好吃吧?”沒料到高燕一臉的驚訝,支吾著說不是。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看來應該是王亮給的。但是王亮……想到這里,許卓然的心情變得十分陰郁,他怎么會和她有交往,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想想昨天晚上他的反常,也許真被杜姐說中了,身邊的人自己真的忽視了。

許卓然有些黯然,一種失意和傷感的情緒環繞著她,在這個世界上真正在意自己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現在在哪兒?本來以為會是王亮,本來她已經打算要認認真真地去經營這份感情,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她又沒有了對象,就像劇場的幕布剛剛拉開,劇中的女主角赫然發現男主角不見了的那種感覺,除了失意和失望,就是無助和漫無邊際的茫然與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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