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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征服

如果我告訴你,當(dāng)逃犯將槍口指向女主角,男主角硬生生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伸手抓住了槍筒,用手心堵住了槍口——你會以為,這男主角和女主角是什么關(guān)系。

好吧,就讓我告訴你,這倆人,啥關(guān)系也沒有!

這個故事的男主角是高林生的同事,看過安子寫的《七樓的麻雀》的讀者,一定知道高林生的大名。

高林生的同事叫郝天龍,這個名字起得足夠霸道,人如其名,多多少少也有些霸氣外露。不過100個人眼里100個哈姆雷特,在熟人看來是霸氣,在陌生人看來可能就是匪氣了。

高林生是緝毒警,郝天龍也一樣。

故事的女主角是我的同事。在告別七樓之后,安子跳槽到了中國第一金字招牌的媒體,開始了記者的職業(yè)生涯。某次,女同事再璐接到一個選題,要去采訪一起重大的緝毒案件,于是我把高林生介紹給了再璐。

再璐姓再,蒙古族姑娘,皮膚黑黑的,結(jié)實干凈,脾氣有點艮,性子有點倔,只要做了決定,九頭牛拉不回來。之前采訪什么黑心棉、地溝油,向來沖在第一線,最驚險的經(jīng)歷是從地溝油煉油廠的二樓廁所的窗戶跳出去,身后一群狂吠的大狗追上來,最終還是“虎口脫險”,懷揣偷拍的機器跑了回來。

正因為再璐和城市里長大的姑娘不一樣,膽子大、潑辣、能干,所以主任把采訪緝毒案件的任務(wù)交給了她。再說這種活兒,一般的女記者也不愿意接,誰不愿意輕描淡寫地采訪個什么人大代表或者企業(yè)家之類的呢?好吃好喝好玩好住,沒風(fēng)險沒難度。

可再璐卻對此次采訪任務(wù)格外認(rèn)真,而且是格外熱情。她喜歡挑戰(zhàn),更喜歡冒險。

高林生說,他帶再璐去見郝天龍的時候,郝天龍剛換好便裝,準(zhǔn)備下班。

再璐進門時,郝天龍?zhí)ь^看了一眼梳著麻花辮的再璐,撣了撣褲腳上的土,起身就準(zhǔn)備出門。

高林生沒轍,郝天龍就是這脾氣,他誰的賬也不買,管你什么媒體什么記者,管你什么領(lǐng)導(dǎo)什么上司。他只有抓住販毒分子的時候會幽幽地露出笑容,其他時候,簡直就是一個冷血的人。

高林生趕緊介紹再璐:“郝哥,這是××電視臺的……”

當(dāng)時夕陽西下,高林生的話就像那夕陽下的空氣,消散在泛黃的光線里,擲地?zé)o聲啊!

再璐跺了跺腳,啥話也沒說,跟著郝天龍就出了辦公室。

做了幾年記者,我的經(jīng)驗是,這采訪也得分人,有的人,你不用多問,人家就侃侃而談;有的人,你問多少,人家答多少;而有的人,你問再多,人家還是一句話也懶得答。再璐今天碰到的,就是這第三種。

再璐后來到底想出了什么法子,讓郝天龍開口說話了呢?

再璐對郝天龍說:“我要采訪你!”

郝天龍答:“我不接受采訪。”

再璐說:“這是我的工作,請你配合。”

郝天龍答:“這不是我的工作,我不配合。”

再璐說:“你確定不配合?”

郝天龍答:“確定不配合!”

再璐恨恨地說:“好,我剛才用手機拍了你的照片,你不配合,我就把你的照片打印1萬張,貼到全國各地去!讓所有的罪犯都認(rèn)識你這張不會笑的臉!”

郝天龍忍不住盯住了再璐,恨恨地說:“好,丫頭,算你狠!你不就想采訪我嗎?好,我要去山里抓人,你跟我走,不用采,就全知道了!”

其實這種全程跟蹤采訪,是每一個記者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就這個任務(wù)來說,全程跟蹤未免過于兇險。再璐將了郝天龍一軍,郝天龍也沒有憐香惜玉。當(dāng)晚,再璐就上了郝天龍的車,和郝天龍所帶領(lǐng)的緝毒小隊進了山。

再璐跟郝天龍走后,高林生和我一起吃飯,我八卦,小丫頭再璐會不會喜歡上冷面緝毒警郝天龍。

高林生一笑,說:“哪個女人會喜歡既不寵著自己,也不順著自己的鐵人?再說,就算再璐真瞎了眼,看上了老郝,老郝也不可能喜歡她。我認(rèn)識老郝也快三年了,就沒見他給過誰笑臉,別說女人了。”

我吐吐舌頭,幸好這個任務(wù)不是我的,否則我也只能吃癟了。

再璐跟著郝天龍一去就是五天,五天后,再璐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不再是五天前那個再璐,足足瘦了有五斤,更黑了,而且竟然跟郝天龍有了一點相似。除了脾氣比之前更艮之外,話比之前也少了一些,做事更加篤定。

而郝天龍卻傷了一只手,準(zhǔn)確地說,是被子彈打穿了右手的手心。這對于他們這些天天上火線的緝毒警來說,倒不算稀罕事,稀罕的是,郝天龍破天荒地話多了起來,跟我們講了再璐這五天來的“二傻行徑”。

郝天龍的緝毒小隊,此次的任務(wù)是抓捕再璐所要采訪的緝毒大案的余孽,有消息說有幾個余匪逃竄到了北京附近的山區(qū)里。于是郝天龍就帶著人,跟蹤線索找到了大山里。

那是山里的一個小村,為了隱匿身份,五個人開了一輛貨車,拉了一車的紅磚、瓷磚、水泥和沙子,佯裝是裝修工人,給線人家裝修農(nóng)家樂。

幾個人全都穿成了工人的樣子,連再璐也被郝天龍兩鏟石灰給揚成了個柴火妞。

到了線人家,這再璐可真成了裝修女工,還是個好把式,別的活兒不會干,可搬磚沒人不會。這再璐竟然一個人一次就抱起一摞紅磚,后來搬瓷磚的時候,一次就抱起兩箱瓷磚,看得那幾個一起來的緝毒警都暗自咂舌。最后郝天龍有點看不過,叫再璐少搬點,再璐也的確脫了力,最后一趟兩箱瓷磚摔了一箱,再璐二話沒說,啞著嗓子跟線人說,這摔碎的一箱算我的,我賠。

郝天龍后來跟高林生聊起這事的時候忍不住說:“這丫頭,死心眼子啊,這不過是個幌子,她還真較真啊!”

郝天龍本以為,這小姑娘初生牛犢而已。沒想到,在線人家蹲了幾天,她還真有模有樣地干起了泥瓦匠的活計,壘磚砌墻,認(rèn)真得叫郝天龍恨不得在心里笑掉大牙。而且,到了抓捕那一天,再璐竟然要求一起去。

按說這樣的任務(wù)是不該讓再璐來的,就算是來了,也只可能貓在線人家里等消息,可再璐不肯,再璐說她要采訪。

郝天龍說:“采訪個屁啊,你能保命就不錯了。”

再璐說:“我的命我負(fù)責(zé),你只要讓我跟著就行了。”

郝天龍撇撇嘴,鄙夷地說:“你負(fù)責(zé)?你就別給我們添亂了。”

再璐說:“我要是給你們添了麻煩,就一頭從山上栽下去,栽死。”

郝天龍心里有點打鼓,這到底是個啥樣的姑娘啊,敢說出這么艮的話來,可話說到這份上,還真沒拒絕的理由了。

后來,郝天龍說,他當(dāng)時也是賭口氣,想看看這丫頭究竟多大能耐。再說,他們這些老緝毒警,多少都有點“掛相”,帶這樣一個傻不愣登的黑姑娘,倒是不容易引起逃犯的注意。

于是,這五個人扛著鐵鍬、大錘和木方,從線人家屋子兩側(cè)開始圈木柵欄,圈了一天,到晚上八點多,天都黑了,才圈到逃犯隱匿的院子后面,然后這一隊人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院子。

要說郝天龍冷血,那只是對人;對工作,他可是最熱血的男兒。

他第一個踢開門沖進了屋子。

生活永遠(yuǎn)比電影更精彩,這番慘烈肉搏的結(jié)果就是三名逃犯被俘虜,而剩下的一名逃犯卻俘虜了再璐。

誰讓再璐是女人呢?再黑的女人,也是女人;再結(jié)實的女人,也敵不過男人的鐵拳。

看過電影《綠帽子》么?里面有一場戲,是刑警隊長用手掌堵住了槍口,每次想到郝天龍和再璐的那次經(jīng)歷,我都想起這場戲。只是電影里,刑警隊長堵住的是指向自己的槍口,而郝天龍堵住的,是指向再璐的槍口。

好,還原一下現(xiàn)場。

逃犯擒住了再璐,將槍口指向了再璐的太陽穴。

再璐再怎么倔,再怎么艮,也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生死關(guān)頭,她唯一能做的,除了勇敢,一無所措。可此刻勇敢似乎并沒有太多價值,只能讓她盡量腿不打軟,神色堅定。此刻,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什么也做不了。

郝天龍硬生生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伸手就抓住了槍筒,手心堵住槍口,使勁扳轉(zhuǎn)槍筒。逃犯一緊張,扣動扳機,子彈穿透了郝天龍的手心,打在了地面上。郝天龍另一只手上來就卡住了逃犯的喉嚨,另一只被打穿的手,鮮血直流,卻還是硬生生地奪過了手槍,撇在地上……

如此慘烈而血腥的場面之后呢?

諸位看官,你們斷然想不到,在當(dāng)天晚上,幾個人悄無聲息地將幾名逃犯押解回京之前,再璐心懷愧疚陪郝天龍去當(dāng)?shù)氐男≡\所包扎傷口時,竟然,在簡陋破舊的鄉(xiāng)村小醫(yī)院門前那棵大槐樹前,被郝天龍“壁咚”了!

別怪我將如此壯懷激烈的警匪大戰(zhàn)演繹成活色生香的情感戲,生活的確就是這樣讓人大跌眼鏡。

不過,生活總是比戲劇更戲劇,郝天龍,竟然被再璐拒絕了……

正因為如此,郝天龍才在五天后,多了一些言語。

而再璐,卻在五天后,少了一些言語。

再往后呢?

諸位看官,您希望再璐和郝天龍如何呢?

得了,不賣關(guān)子了,還是接著講。

再璐拒絕了郝天龍整整三年,也就是說,從2012年那次采訪結(jié)束,郝天龍追了小他十歲的小姑娘再璐整整三年。

三年后,兩個人才算第一次牽手,如今兩個人才開始談婚論嫁。

高林生前兩天給我打電話,讓我給郝天龍和再璐做個H5的電子婚柬,說這倆人終于打算結(jié)婚了。

我心里暗笑,這世界真有意思,當(dāng)年我的一句八卦,雖然說反了,不過也算是說中了。H5就算了,我不在行,謹(jǐn)以此文獻給再璐和郝天龍。作為他們的老朋友,祝他們新婚愉快,白頭偕老,永遠(yuǎn)一起倔下去,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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