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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折不扣的愛情

儒學是我大學時候的哲學老師,儒果是她的寵物,一頭胖胖的母拉布拉多犬。

之所以用“頭”作為儒果的計量單位,是因為作為狗,儒果已經胖到了令人發(fā)指的程度。具體胖成什么樣子,我還真形容不出來,反正當時110斤的我經常跟儒果在教工宿舍下面壓蹺蹺板,儒果輕松地就可以把我壓起來,但是我想把儒果壓起來,要在坐板上使勁蹾幾下才行。

據儒學說,她爸本來給他起名叫“儒雪”,但是因為“雪”字筆畫太多,所以她就自己改成了“儒學”。沒想到后來還真的學了哲學,專門研究儒家思想,看來也是命中注定。

儒果的名字是我給起的,儒果原名叫果果,但是不知怎的,儒學剛開始養(yǎng)它的時候,喊它果果它就是沒反應。我故意開玩笑,說果果應該隨儒學的姓,于是就喊了一聲“儒果”,沒想到它搖頭擺尾地過來了!從此,果果正式命名為儒果。

校園里面禁止養(yǎng)狗,其他老師的寵物狗都像二奶一樣,受盡恩寵但是見不得人,唯獨儒果可以像正房大奶走在自家庭院里面一樣,坦然地走在校園里面,因為它體形肥胖,行動笨拙,不會對任何人實施暴力。而且儒果從來不會跑出校園,大概它也明白,對于它來說,自由和狗肉火鍋之間只有一步之遙。

儒果每次見到我,都會高興地撲過來,我每次都要迅速躲開,不然會被它撲得仰面朝天跌倒,摔得屁股生疼。

儒果之所以會變成“乳豬”狀,全要歸功于儒學。儒學好吃也會吃,她可以把平常的材料做出不平常的味道來。例如,清炒土豆絲,選擇中等個頭的土豆,將它們洗凈,快刀切成三千煩惱絲一般的細長,然后在清水里面反反復復地漂洗,再扔進鐵鍋里面爆炒,只用鹽和胡椒調味,清爽脆嫩中夾雜著絲絲甘甜,簡直讓人不忍心下咽。

儒果天天跟儒學吃一鍋飯,所以越吃越胖。有人說狗吃人的飯菜會危害健康,但是眼神靈動、毛色光亮的儒果卻有力地推翻了這個說法。

儒學的廚藝不但催肥了儒果,也催肥了她自己和經常借口跟她學緬甸語(儒學的母親是緬甸人)而去她家蹭飯的我。于是我們從“飯友”變成了“合肥”,后來又成了減肥盟友。

為了減肥,儒學決定給讓她自己、我和儒果我們三個吃素,以減少每日攝入的熱量。于是,在她家的飯桌上,再也看不到干燒黃魚、紅燒蹄髈等葷菜,只剩下八珍豆腐、三鮮烤麩等素食。可是我們三個的體重仍然噌噌往上走,最后我用我根本沒有的聰明智慧,經過調研分析之后得出一個結論:吃素不是增重的原因,飯量才是肥胖的關鍵!沒辦法,誰讓儒學的手藝太好了呢?

因為胖,30多歲的儒學一直單身。說實話,儒學的條件不錯,名校博士畢業(yè),又在大學里做講師,而且臉長得還不難看,要是身材好一點,恐怕追她的人起碼有一個連。

不少年長的老師一直給儒學介紹對象,但是每次都因為儒學的身材而失敗。

有一次,一位后勤上的劉老師把自己的表哥介紹給了儒學。儒學當天下午兩點去見面,不到三點就回來了。

誰也沒想到,當天晚上,劉老師興沖沖地找到了儒學:“儒老師啊,這事成了,我表哥看上你了!你說你們什么時候結婚啊。”

儒學嘆口氣說:“劉老師,真對不起,我覺得我跟您表哥不太合適,不好意思啊。”

劉老師愣了一下,立刻又說:“儒學,我跟你說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么大年紀了,還長成這樣,就算你條件再好,也要打折處理了啊。”

我一聽,眉毛都立起來了:“誰要處理啊?長成什么樣了啊,長成什么樣也比你好看。”

儒學隨手抓起桌子上的巧克力塞進我嘴里,然后抄起桌上的一個充氣的玩具錘子拍在我屁股上:“閉嘴!”然后又對劉老師說:“劉老師,不好意思啊,我覺得實在不合適,謝謝您,不送了。”說著就把劉老師“攙”出門去,然后關了門。

我嚼著巧克力問儒學:“說說,那劉老師的表哥什么樣?”

儒學說:“什么樣?那劉老師都快退休的人了!你說他表哥什么樣!年紀大也就算了,關鍵是這人窮得就只剩下錢了!”

我笑著說:“那好啊,你嫁給他,他的錢不都是你的了?”

儒學用充氣錘子打了我一下說:“死丫頭!我告訴你,人這一輩子,衣服鞋子房子車子都能打折,就是尊嚴不能打折,婚姻更不能打折!”

第二天的中午下了課,我照例去儒學家蹭飯。儒學在公共廚房里面煎炒烹炸,我在一邊剝蔥砸蒜打下手,緊挨儒學的煤氣灶上,賈政經正在煮掛面。

賈政經是我們學校的政治經濟學老師,據說這人從小就是個神童,14歲上大學,23歲博士后畢業(yè),35歲就評上了學科帶頭人。可能是太專注于學問了吧,賈政經的生活實在邋遢,巴寶瑞的純棉襯衫被他穿得跟泡泡紗做的一樣,名牌西裝袖口的商標不剪就不剪吧,但是你不能洗過好幾水了,還不舍得摘吊牌吧。胡子拉碴可以說是個性,但是滿眼的眵目糊和臉頰上的鼻涕讓他怎么看怎么像拔絲蘋果,還是火大炸糊巴了的。

賈政經煮好他的清水面,就開始四處找醬油,但是醬油不見了,于是小心地開口向儒學借,儒學瞧了一眼賈政經那團成疙瘩的面條,說:“賈老師,今天中午跟我們一起吃吧。”

賈政經點頭如啄米般答應了。

那天中午,我、儒學和儒果都沒吃飽,因為賈政經的筷子像日本鬼子附身一樣快速掃蕩每一個盤子,最后還把菜湯都喝了。

從此之后,“飯友”里多了一個賈政經。但是不知怎的,儒果不喜歡賈政經。每次賈政經來,儒果總沖他汪汪,還齜牙。

我每個月和儒學搭伙吃飯,交給儒學200元菜錢,但是賈政經從來沒交過。

后來,我發(fā)現賈政經和儒學在吃飯的時候總是眉來眼去,于是就知趣的不去蹭飯了,只是偶爾把儒果借來,或者讓它陪我玩蹺蹺板,或者讓它牽著我在校園里亂逛。

暑假時,我回了家,開學返校,一進校門,就看見變得更圓的儒學正挽著一個高個男子,牽著儒果一起散步,仔細一看,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賈政經!原來,賈政經刮了胡子,洗干凈臉,換上一身干凈整齊的衣服,也算是帥叔叔一枚啊!我從心里為儒學高興起來。

有主之后的儒學更加勤勞了,每次下課后,都能在生活區(qū)的菜市場里看到她越來越圓的身影。

一次逛商場,看見穿著舊外套的儒學正拿著一件西裝往賈政經身上披,賈政經一試穿,效果的確不錯,儒學就毫不猶豫地從自己包里掏出卡來刷卡買下,我認識那卡,因為卡上貼著儒果的大頭照。

我在一旁看得大跌眼鏡,因為儒學和我一樣,都是認為出門不撿錢就算丟的主兒,買衣服只買反季打折的,買吃的只買實惠的,但是今天的儒學卻為一個男人買了一件三千多塊錢的西裝。也許對于別人來說,三千多一件的西裝只是普通貨,但是我知道,儒學自己都沒有一件超過200元的衣服。

更讓我驚訝的是賈政經的坦然,他一臉的理所當然。

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覺很不舒服。

后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校園的林蔭道上,又出現了儒學牽著儒果獨自散步的身影,少了帥叔叔賈政經。我問儒學跟賈政經如何了,儒學一臉幸福地說,等賈政經當上副院長就結婚。我又問為什么賈政經不陪她和儒果散步,她說賈政經在宿舍里看書寫東西,沒時間出來。

于是,校園的林蔭道上,又出現了三個散步的胖子——兩人一狗。儒學總是告訴我賈政經多么努力,時間多么緊張。但是我卻總結出一個事實,從開始相處到現在,賈政經沒為儒學花過一分錢,每次出門,總跟儒學保持一定的距離,如果儒學不強行挽著他的胳膊,他絕不會跟儒學走得很近。儒學說他木訥,我卻感覺后脊梁發(fā)涼。

兩人一狗的“合肥組合”依然在校園里散步,儒學卻很少再提起賈政經。

又一個周末,我跟儒學去校外的超市買東西。

超市在地下,一樓是金店,儒學走進去,盯著那些婚戒使勁兒地看,那眼神讓人都想報警。儒學看夠了,又問店員能不能根據手指的粗細進行調整,問了一系列問題后,才戀戀不舍地出來。

出來之后,儒學一臉幸福地對我說,今天她看到賈政經上網了,賈政經還問她關于婚戒的價格和樣式的問題。隨后,我們在地下超市購物的整個過程中,一直在討論婚禮的每一個細節(jié),甚至討論了要不要在儒學的婚紗里加一件宮廷塑身馬甲的問題。

買完東西,我們上樓,卻在通過金店出門時,聽到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你說哪個好啊?”接著,又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那就兩個都要了吧。”

我和儒學詫異地轉過頭,真的是賈政經啊,他穿著儒學為他買的西裝,從西裝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卡來交給金店的店員。一個女人正用雙手攀著他的脖子,猩紅的櫻桃小口在他的臉上留下了雞血一樣的印子。

這個女人我認識,藝術學院的院花,臉長得不美但十分嫵媚,身材火辣,性感女郎一枚。

我從兜里掏出一把長鑰匙夾在拳頭當中,并把鑰匙尖從手指中突出來,我知道以我的體重,用足了勁兒,這樣一拳下去,神仙也受不了。我一邊挽袖子一邊沖賈政經走去,卻被儒學死死拉住,她低聲對我說:“走,別丟人。”

那天晚上,賈政經照舊一臉無辜地過來吃飯,儒學隔著防盜門對賈政經說:“賈老師,天晚了,我一個單身女人,不方便招待你。”

賈政經笑著說:“看你說的什么話?咱們什么關系啊?”

儒學笑笑說:“咱們什么關系也沒有了。”說完就關上了門。

賈政經又一次按門鈴,儒學沒有開,賈政經又按。

我走上前,打開內層的木門,對賈政經說:“賈老師,請您自重。今天下午,我們去了XX超市,在一樓見到您了……也許您認為,丑女人天生就是一種錯誤。但是我要告訴您,在我們丑陋的外表下,同樣有著一顆高傲的心,我們可以買打折的衣服和鞋子,但是我們不要打折的愛情,更不要打折的婚姻。”

說完,我就關上了門,隨手抄起剪刀剪斷了門鈴的電線。

此后的很多天,除了上課,儒學都沒出過屋。我忙著考試、論文答辯,也只能幾天去看她一次。

她不再做飯了,屋里多了很多碗裝的方便面。

后來,我就畢業(yè)了,然后就開始為了生計四處奔波。其間我多次聯(lián)系儒學,手機都打不通,去她家,也沒有人。

再后來,我為了出國的事情回了一次學校,順便向熟悉的老師打聽儒學和儒果,才知道儒學帶著儒果去了外地,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賈政經依然天天跟那個院花在一起,高高興興地為人家的衣服首飾刷卡。

再后來,我去了云南,在一所大學里教留學生漢語。一次下課回宿舍時,一條黃白影子撲面而來,我沒防備,被撲到了地上,我正要喊“救命”,才發(fā)現,撲倒我的是一只胖到沒天理的拉布拉多!

正在詫異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儒果,你又淘氣了!”

循聲望去,天啊,竟然是儒學!她也認出我來了,連忙跑了過來。

亞熱帶夕陽的余暉中,兩人一狗,三個胖子,抱頭痛哭。

我沒有問儒學為什么來云南,也沒有問她生活得如何,因為我看得出來,她和儒果又恢復了元氣,像我剛剛認識她們的時候一樣,胖著,貪吃著,不打折地幸福著、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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