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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智齒(4)

死者俯臥在地上,打扮時髦,身體曲線玲瓏,一看就不是王桃。斬哥避開現(xiàn)場勘驗人員不滿的目光,擦著汗往外走,卻跟疾奔而來的任凱撞個滿懷。任凱一個趔趄,目光卻始終盯著地上的尸體。看清之后,任凱明顯松了口氣,然后和斬哥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中隊長開了口:“阿斬,你知道些什么?”

斬哥的臉色變了一變,回過頭的時候,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啊?”

中隊長盯著他看了一會,把目光轉(zhuǎn)向任凱,“兔子,你怎么臉色這么差?”

任凱捂住臉。

“牙疼。”

回到警車上,兩人一時無話。最后任凱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看來王桃沒事。”

“未必。”斬哥倒不那么樂觀,“別用正常人的邏輯去衡量瘋子的想法。”

“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斬哥沒有回答,而是掏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C4一臉疲憊地走過來。他向斬哥要了根煙,靠在車門上抽了起來。

“怎么樣?”

C4吐出一口煙:“還是他干的。二齒鐵鉤,先強奸后殺人。”

斬哥沉思一會,忽然指著C4胸前的數(shù)碼相機問道:“現(xiàn)場拍完了?”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斬哥一把拽過相機,逐張查看現(xiàn)場照片。

死者皮膚白皙,看上去年齡不大,低胸吊帶裙被掀至胸部以上,頭頸部被鐵鉤刨得血肉模糊。任凱看了一會就覺得惡心,把頭扭過去看著窗外。

斬哥卻看了很久,看完后想了一會,開口問道:“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死者的其他衣物了么?”

“只發(fā)現(xiàn)死者的內(nèi)褲,怎么?”

斬哥沒作聲,把剩下的大半包煙塞給C4,發(fā)動了警車。

開出很長一段路后,一直沉默的斬哥開了口:“有什么想法?”

任凱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那些照片!”斬哥的語氣不耐煩起來,“你剛才不是看了么?”

“沒有!”任凱的火又躥了上來,這兩個字幾乎是嚷出來的。

“靠,這點觀察力都沒有,做什么警察!”

任凱正要發(fā)作,斬哥卻立刻換了一種語氣:“兔子,餓不餓?”

在路邊的一個面攤上,哭笑不得的任凱狼吞虎咽地吃著牛肉面。斬哥吃得很不專心,不停地接打電話。在他和對方的言辭中,任凱聽出斬哥正在打探一個地址。面沒吃完,斬哥就讓任凱付賬走人。任凱付完錢,打開車門卻不上車。

“我們?nèi)ツ膬海俊?

“去了你就知道了。”斬哥發(fā)動了警車,揮手示意任凱快上來。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nèi)ツ膬海鍪裁础比蝿P紋絲不動,一臉倔強,“——你必須提前告訴我。”

斬哥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任凱。任凱以為他會甩上車門一走了之,沒想到斬哥把車熄了火,掏出煙,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上來吧,政委,我現(xiàn)在就匯報。”

任凱紅了臉,一步跨上警車。斬哥點上一根煙,像看小孩子一般看著他,眼神中充滿戲謔。

“注意到死者的后背了么?”

“嗯?”任凱拼命想,最后不得不尷尬地搖了搖頭。

斬哥難得地笑笑,用手比劃出一個大致的形狀:“有這么大一塊傷疤,看上去像曾被燙傷過。”

他彈彈煙灰:“像死者那樣年輕時髦的女孩,即使在晚上,也不會穿著吊帶裝,露著那么難看的傷疤滿街轉(zhuǎn)悠。”

“你的意思是……死者應該還披著一件外衣?”

“對。但是C4剛才說,在現(xiàn)場并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衣物,就是說……”

“就是說,也許是兇手拿走了那件外衣?”任凱興奮起來。能找到那件外衣,距離抓獲兇手就不遠了!

“哼,看來你小子還不是白癡。”斬哥發(fā)動了警車。

斬哥弄清了死者的身份和暫住地。死者姓陳,安徽人,生前是某樓盤的售樓小姐,和同事居住在本區(qū)的一棟公寓里。準備上樓的時候,走在前面的斬哥突然悶聲悶氣地說了句:“剛才,謝謝了。”

任凱知道斬哥指的是在現(xiàn)場他沒有把拷王桃的事說出來。斬哥突然的善意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含混不清地唔了一聲。

死者的同事對警察的來訪毫無思想準備,得知死者的死訊后,震驚之余,更為急迫地撇清自己。所以,斬哥很輕易地拿到了死者和她的一張合影。照片上,死者的黑色吊帶裙外披著一件淡紫色的短袖襯衫,紫底白花。而且死者的同事證實,死者當天就是穿著這套衣服外出的。

這是個重要線索,手握方向盤的斬哥也顯得意氣風發(fā)。找到那件衣服,就能找到兇手;找到兇手,王桃就沒事。大家都安全。

任凱雖然希望斬哥能記住這個教訓,但是也不想他出事。偏偏這老鬼不合時宜地來了句“找到王桃非整死她”,任凱嘆了口氣,不無煩躁地扭頭去看窗外。這一看,目光卻收不回來了。

幾個小混混圍著一個中學生模樣的男孩拉拉扯扯。男孩恐懼地向后退縮,眼鏡已經(jīng)被他們打得掛在了腮邊。一個小混混揪著他的脖領,嘴里罵罵咧咧地叫嚷著。另外幾個在男孩的書包和衣兜里亂翻,書本被扔在地上,幾張鈔票被他們揣進兜里。最后,小混混們摸出一部手機,男孩拽住手機鏈苦苦哀求,小混混們連打帶恐嚇,還是把手機搶過去了。

任凱抽出警棍,轉(zhuǎn)頭對斬哥說:“停車。”

“干嘛?”斬哥向窗外看了一眼,“少管閑事。”

“閑事?”任凱難以置信地看著斬哥,“這是搶劫啊,大哥。”

“不關我們的事!懂么?”斬哥的語氣強硬起來,“我們現(xiàn)在要去找王桃,我沒時間跟這些垃圾糾纏!”

“你他媽去找吧!”任凱終于忍無可忍,“我他媽是警察!”

說罷,他就狠狠地拉下手剎。

警車在路面上扭著八字,滑行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任凱沖出警車,大吼一聲:“都給我站好,我是警察!”

幾個小混混被嚇得呆住,醒過神兒后立刻丟下手里的東西作鳥獸散。任凱一邊大喝站住,一邊向最近的一個追過去。這家伙是個胖子,追上他并不難。可是任凱把他按倒后,發(fā)現(xiàn)上銬不太容易。胖子在底下拼命掙扎,好幾次差點把任凱掀翻下去。糾纏中,任凱用余光看到斬哥就坐在不遠處的警車里冷冷地看著自己。任凱心里一急,放開胖子的肩膀,伸手就去拔槍。胖子背上一松,立刻翻身起來。任凱被摔了個猝不及防,剛拔出的槍也脫手而去。胖子趁勢撿起槍,對著任凱威脅性地指點了幾下,轉(zhuǎn)身撒腿就跑。

任凱坐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直到斬哥走過來,踢了踢他的屁股:“起來吧,廢物。”

話音未落,斬哥猛然發(fā)現(xiàn)任凱的槍套里空空如也,他臉色一變,立即問道:“你的槍呢?”

任凱茫然地指指胖子逃跑的方向:“被……被搶了。”后面兩個字,已經(jīng)帶了哭腔。

斬哥二話不說,拔槍就追了過去。任凱也站起來要去追,兩腿卻出奇的軟,結果一個趔趄,再次坐在地上。

幾個人發(fā)現(xiàn)這個癱坐在地上的警察,好奇,又不敢上去問,就遠遠地站著圍觀。任凱的目光依次從他們臉上掃過,似乎指望在他們那里找到那個沉甸甸的鐵家伙。

槍被搶了。也許會死人。我才剛剛開始當警察。要不要上報。斬哥你他媽為什么不來幫忙。我完了……

無數(shù)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那幾分鐘,仿佛數(shù)十年一般漫長。

那中學生把散落一地的東西搜羅進書包里,飛快地跑了。

斬哥很快回來了,看到他臉上陰沉的表情,任凱心里一片絕望。

“槍里是普通彈還是橡皮彈?”斬哥劈頭就問。

“普……普通彈。”

“操!”斬哥破口大罵,“你他媽的腦子有病吧,沒事裝什么普通彈?”

任凱不敢回嘴,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感覺腦袋有一百斤那么重。

斬哥揪起被汗水濡濕的襯衫,焦躁不安地向四處張望著。遇到圍觀者探詢的目光,更是大為光火:“看什么看,都散開!”

回過頭,卻看見任凱正鉆進駕駛室里拿呼叫器。斬哥疾步上前拉開他。

“你干什么?”

“我……我得上報丟槍的事。”

“你瘋了吧?”斬哥低聲喝道,“不想干了是吧?”

“丟槍不報……”任凱已經(jīng)快哭出來了,“是要判刑的。”

“沒事。”斬哥雙手叉腰,眉頭緊鎖,“把槍找回來就行了。”

“可是,”任凱看看手表,“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就得歸隊交槍了。”

“我來想辦法,上車吧。”

車開到分局門口,斬哥要任凱留在車上不要動,自己上樓了。大約半小時之后,斬哥走出來告訴他,已經(jīng)向隊里申請今晚值全勤。

“這樣,我們還有十六個小時來找槍。”斬哥揉揉太陽穴,“在市里有親戚么?”

“沒有。怎么?”

“你先別回宿舍了,找個地方睡覺去。”斬哥發(fā)動警車,“我去找槍。”

“不。”任凱急切地說,“我跟你一起去。”

“你就聽我的吧!”斬哥提高了聲音,“跟著我你也幫不上忙。”

他想了想:“去我家吧。”

斬哥的家狹窄而凌亂,處處透著單身漢的狼狽不堪。任凱想問嫂子呢,又不敢貿(mào)然開口。斬哥指指冰箱:“可能還有點吃的。你好好睡一覺,記著打開手機。”說完,就拉開門走了。

房間里一下子靜下來。任凱站在滿是酒瓶和雜物的客廳里不知所措。呆了一會,他摘下帽子,進了臥室。臥室里和客廳一樣臟亂,唯一的五斗柜上卻一塵不染。五斗柜上擺著一只香爐和一個相框。一個留著長卷發(fā)的年輕女人正沖自己笑著。任凱立刻明白為什么這個家會如此臟亂,也明白那天斬哥去墓園拜祭的對象了。

任凱推開床上胡亂卷在一起的被子,躺下。房間里很悶,沒有空調(diào),即使開著窗戶也熱得厲害。仿佛是為了配合這該死的室溫,那顆牙又劇烈地疼痛起來。任凱起身去客廳,想找點冰塊敷一敷,可是冰箱里除了一碗剩飯和幾根蔫黃的芹菜,什么都沒有。任凱只好去廚房喝了一肚子自來水,悶悶地回到臥室里躺下。

剛躺下,倦意就撲面而來。可是任凱睡得很不踏實,亂七八糟地做了很多夢。

胖子拿著槍血洗了分局……

中隊長沖任凱揮舞著手銬大喊抓住他……

斬哥揪住王桃死命地揍……

一個身影在巷子里揮起二齒鐵鉤……

任凱猛地醒了,立刻感到額頭上“刷”地一下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房間里一片漆黑,只有床頭有一小塊亮光,伴隨著哇啦哇啦的鈴聲。隔了幾秒鐘,任凱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手機在響。接通,是斬哥的聲音。

“下樓。”

大水桶的修車行鐵門緊閉,門口的燈箱也沒亮。斬哥用腳踢踢鐵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任凱和斬哥被帶到二樓,一間貌似工具房的屋子里,大水桶正坐在椅子上擦汗,身邊圍著幾個光頭的年輕人,而坐在他們中間,不停篩糠的,就是那個胖子。

任凱一看見他,幾乎要撲過去。斬哥攔住他,徑直走到胖子面前,面無表情地問道:

“東西呢?”

胖子本能地向后一縮,用探詢的目光看看大水桶。還沒等回過頭來,已經(jīng)挨了斬哥一記重重的耳光。

“我問你東西呢?”

血從胖子的嘴里和鼻孔里噴涌而出,他慘叫一聲摔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向大水桶爬過去。

“大哥……”

“誰是你大哥?”大水桶別過頭去,繼續(xù)慢條斯理地擦汗。臉色鐵青的斬哥抽出警棍,大水桶見狀,把毛巾一扔,搶先一步站在胖子身前。

“斬哥,”他向匍匐在地,不停呻吟的胖子努努嘴,“這不是我的人。我把他交給你,算是個人情吧?”

斬哥揚揚眉毛:“你想怎么樣?”

“我剛才問過胖子了,你要找的是槍對吧?”大水桶看看斬哥的腰間,又看看任凱的,笑了笑,“是這位兄弟的槍丟了吧?”

斬哥陰著臉沒答話,大水桶更加放肆。他貼近斬哥的臉,似笑非笑地說道:“一支槍換一個人——這買賣很劃算。”

斬哥捏緊了警棍,漫長的幾秒種后,他直視著大水桶的眼睛,慢慢說道:“大水桶,你敢跟我談條件?”

“我可不敢!”大水桶夸張地高舉雙手,臉上的笑容卻一下子沒了,“不過我不點頭,你看胖子敢不敢開口?”

他看看任凱,轉(zhuǎn)頭面向斬哥:“你兄弟這身衣服能穿多久,就看你了,斬哥。”

斬哥看看任凱,又看看一臉無所謂的大水桶,沉吟了一下,掏出了手機。

“煙嘴,給小虎辦取保……對,現(xiàn)在……別問為什么了!”

任凱急忙拉住斬哥的手:“斬哥,不能……”

“你別說話!”斬哥掛斷電話,看著大水桶。大水桶得意地笑笑,閃到了一旁。

不等斬哥上前,胖子就恐懼地大叫起來:“城隍廟后巷的垃圾桶里!”

斬哥幾乎把鼻子貼到了胖子的臉上,緩慢而清晰地說道:“聽著,狗雜種,如果我找不到槍,我就把你扔局子里啃一輩子窩頭!”

說罷,他轉(zhuǎn)向大水桶:“給我看著他,人丟了,我拿你是問!”

“放心吧。”大水桶撇撇嘴,“反正又不是我的人。”

后巷里一片漆黑,只有兩道手電光在晃來晃去。斬哥和任凱頭挨著頭,流著汗,在一大堆攤開的垃圾中翻翻找找。

良久,斬哥先放棄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氣。任凱又找了半天,最后把垃圾桶倒過來在地上使勁地磕,除了幾片粘在桶底的爛菜葉外,一無所獲。

“操!”任凱一腳把垃圾桶踢遠,仿佛覺得不解氣,又把地上的垃圾踢得到處亂飛。

“行了。”斬哥爬起來,“去找找有沒有別的垃圾桶。”

十分鐘后,兩道手電光在巷口相遇。不用說話,彼此看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結果。

“回去找胖子!”斬哥拉拉任凱,面無表情的任凱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呆呆地上車,縮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了。

時間已近午夜,這座城市的大半都沉浸在夜幕中。間或有尚未打烊的店鋪在車窗邊一掠而過,短暫的光亮后,又是無盡的黑暗。

不遠處的前方,一家海鮮大排檔燈光依舊。隨著警車駛近那里,滿臉油汗和污漬的任凱漸漸活泛了一些。忽然,他開口說道:“我想喝酒。”

斬哥詫異地看看他:“什么?”

“我想喝酒。”任凱目視前方,清晰地重復了一遍,“我說我想喝酒。”

斬哥掃了一眼任凱身上的制服,沒有猶豫,徑直向燈光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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