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木根從溪邊來回了七八趟，澆好菜地，把廚房大水缸也裝滿了。放下桶，又拿了一捆稻草搬了張凳子在堂屋檐下開始搓繩編草鞋。

廚房內，田草正在灶上和面準備蒸窩頭。趙清娘拿著刀就著水盆在殺魚。

木言托著下巴乖乖坐在一旁看趙清娘殺魚，當趙清娘要把鯽魚肚子里的一包魚籽扔掉時忙攔住了她，說道：“娘，這個魚籽可以吃的，很有營養的。”

“很有營養？”趙清娘疑惑道：“什么是營養？”

“娘，營養就是吃了對身體很有好處，很有用的意思。”木言看看趙清娘，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她卻比趙清娘更疑惑，只覺得說營養很正常，怎么娘卻不明白？

多個能吃的東西是好事，趙清娘也不追究營養的意思了，把原本要扔的魚籽留了下來。洗干凈魚后準備開始燒菜。

窩頭蒸上，田草到灶下燒火，趙清娘用豬油煮了個扁豆，也沒什么其他的調料，放了些鹽，盛起了扁豆。趙清娘又舀了勺水放在鍋里，拿起旁邊的魚要放下鍋。

木言一看忙拉住了趙清娘的胳膊，“娘，這魚就這樣放進去煮啊？不是會很腥的嘛？”

“我一直這樣燒的呀，煮爛了后放些鹽，魚本來就是腥的呀。是不大好吃，一般人都不愛吃魚，可我們家現在沒養雞鴨，沒有肉吃，能有魚吃就挺好的了。”趙清娘解釋道，轉頭又想把魚放下去。

“娘，這次我們換個方法燒，燒出來的魚腥味會小很多，會很好吃很好吃的。”木言拉住趙清娘的胳膊不放，眼巴巴地看著她，臉上寫滿了相信我吧，相信我吧。

“行，聽你的。試試看，換個方法燒。”趙清娘把魚放回碗中，柔聲對木言說道：“那你說怎么弄？娘就怎么弄。”

木言高興地嘻嘻笑著，心里明白這是趙清娘對自已的寵愛。一個只識得幾個字的鄉村婦人看到自已沒有親人，孤零零這樣小的一個小女娃，就決定用她那的肩膀為自已撐起一片愛的天空，善良，樸實，沒有多余的語言。

田草聽木言說讓娘換種方法燒魚，魚腥味會小很多，很好奇，馬上站起來走到灶頭前來看。

木言讓趙清娘盛起鍋中的水，燒干鍋子，用筷子夾了塊豬油，涂抹了鍋子，把豬油在鍋中化開，然后把魚放下去煎到魚皮焦黃，翻個面也煎到焦黃，兩面金黃后再舀一勺水放進去，蓋上鍋蓋。

可沒有蔥姜蒜，也沒有酒，正在遺憾時，忽然靈光一閃，木言轉身跑了出去，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手上拿了幾片葉子。讓田草把葉子洗凈后放進去。

“這不是籬笆邊的雜草嗎？”田草接過葉子疑惑道，看看木言，臉上帶著不贊同的神色，不能這樣亂玩的。

“娘，大姐，這不是雜草，這是紫蘇，是一味中藥材。可以發汗解表，理氣寬中，解魚蟹毒。就是說可以治風寒，頭痛咳嗽，是一味很好的藥。拿來當調料，可以去腥味，這樣燒出來的魚會好吃很多，有清香味了。”

“聽你妹妹的，放吧。”趙清娘也很疑惑，這樣的雜草竟然是中藥，各家各戶的籬笆邊都冒著，沒人多瞧一眼，從來沒有聽誰說燒魚放進去能解魚腥味的。但看木言說得頭頭是道，反正現在也按木言的新方法來燒魚了，那就一起試試吧。

燒壞了也就兩條魚，到時孩子們不愿意吃，就我來吃吧，最主要的是不能打擊這孩子想要融入自家的一片心。

田草聽她娘的話，把紫蘇葉洗干凈放進了鍋里。

田木根手上草繩，眼睛卻朝廚房方向看了好幾眼了。

一陣陣誘人的香味從廚房中傳出來，一聞就知道燒的是魚，可這香味中沒有以往那種讓人皺眉的腥味，反而帶著一種青草的味道，淡淡的清新的香味中混合著魚的鮮味，讓人流口水。

田菊一手拎著藥包，一手拉著田壯，兩人蹦蹦跳跳地回家。剛走到籬笆口時，田壯皺了皺小鼻子，“二姐，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啊？”

“好香的味道！”田菊使勁聞了一下。

兩人相視一眼，飛快地沖進院子，看到田木根，乖乖地喊了聲爹后又沖向了廚房，“娘，你燒得是什么呀？這么香。”

廚房內趙清娘拿了個小木盆，把燒好的魚盛出來。一陣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魚湯乳白色，魚皮金黃色，看著就讓人有食欲。

“小草，把這魚端到堂屋去，開飯了，讓你爹也來洗洗手，吃飯了。”趙清娘讓田草把魚湯端出來去，又掀開大灶，把蒸好的窩頭一個個地拿出來放在簸蘿內。

“小菊，藥拿回來了？楊奶奶有沒有說什么？”趙清娘看到田菊和田壯沖進來，就問道。

“楊奶奶說謝謝你給她送魚吃，還讓我和壯娃在她家吃飯。”田菊對著趙清娘脆聲道。

“我說我娘在家等著我們回去吃飯呢，我就拉著二姐回來了。”田壯站到田菊身旁，插言道。

“喜英叔給配得藥，楊爺爺不在，還沒回家。”田菊道，又急著問趙清娘，“娘，你燒了什么好吃的呀？”

“燒的是你們抓回來的魚啊，這次是你們妹妹教我怎么燒的。香吧，剛你們大姐已經端出去了，還不快洗手，吃飯了。”趙清娘含笑道，愛憐地看著孩子們。

歡呼了一聲，田菊和田壯去打水洗手準備吃飯。

今天的晚飯，大家覺得從來沒有吃過比這更好吃的東西了。兩條魚，一大盆魚湯吃得精光，另一個扁豆到剩了些下來，沒吃完。

田菊和田壯小肚吃得溜圓，都不想動彈了；田草在心里默默地記著這魚的燒法；田木根也吃得嘴角上翹，黝黑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神情；趙清娘也在心里高興剛才聽了木言的話。

“這魚燒法是妹妹教的呀，妹妹，你真利害！”田菊伸手拉拉坐在身邊的木言的小手，興奮地道。

“妹妹，等明天我們再去抓魚，你再燒給我們吃，太好了，我還想吃。”田壯摸摸圓圓的小肚子已經在想明天的飯了。

“是娘燒的好，我只說了一下，娘就燒出來了。”木言對著田菊田壯崇拜的眼神，臉紅紅地道。自已也不明白怎么會知道這樣燒法，怎么知道放那個紫蘇調味，只覺得腦子里本來就有，看到了就覺得應該這樣做。

“真沒想到一直以來處處可見，卻從來沒人在意過的雜草竟然能讓魚變成美味，還是一味中藥。”趙清娘感慨道。

“什么雜草？什么讓魚變成如此美味？”田菊急忙問道。

“就是我們籬笆旁自已長出來的那些紫色葉子，名字叫紫蘇。”田草細聲說道，“就是這讓魚的魚腥味少了很多，又多了清香，讓魚變得這么美味。”

“啊！那種雜草這么有用啊！”田菊感嘆道。

“其實還有好多其他的調料，能讓菜變得更好吃，我看廚房里都沒有，等以后我看見了再告訴娘。”木言道。

“好，娘等著木言教我。”趙清娘笑著伸手摸摸木言的小腦袋。

“娘，這個紫蘇不知能不能現在采下來，曬干了放起來，以后冬天有魚燒也可以放了，就是不知到那時還有沒有香味，有沒有用？”田草眼睛亮亮地說道。

“大姐，你真聰明，這紫蘇葉可以摘下來存放的，一樣可以用，還能治風寒咳嗽呢，就是不是曬干，是陰干的。”木言回道。

“那我去多摘些回來。”田菊興奮道。

“我也去。”田壯跟著喊道。

“等這個紫蘇開花結果后，它的籽更有用呢，到時我們大家看到就要采回來，有大用的。”木言認真地告訴大家。

大家都高興地應了。

晚飯后，洗好碗筷，乘著天色還有亮光，趙清娘又燒水讓一家子洗澡。

廚房門關上，屋內。

趙清娘把鍋里燒熱的水盛到大木盆中，又兌進去些涼水，試了試水溫正好溫熱。鍋里又加了水繼續燒著，給木言先洗澡。

趙清娘要幫著木言脫衣服，可木言卻害羞的一定要自已洗。趙清娘就坐在小板凳上背對著木言，聽著木言自已來洗澡。

木言脫下粗布衣，坐到大木盆中，溫熱的水包圍著自已，舒服地吁了口氣，木言用手巾擦著身上。

自已的皮膚雪白，手腳玲瓏秀美，將來應該不會難看到哪里去。木言洗著洗著卻想到了今天上午吃到的葡萄。

“娘，今天山娃子帶了山果子來給我吃，很好吃。”木言邊洗邊說道。

“好吃的話，明天讓你爹再去摘些，山上多的是，可這不能多吃，多吃就酸壞了牙吃不下飯了。”趙清娘也不回頭，坐在那回道。

“娘，我不是自已想吃，我是想說這種山果子我知道怎么樣把它釀成美酒。”

“釀成美酒？”趙清娘一下子驚喜地轉過了身子。

木言嚇得往下一蹲，用手巾一遮，“娘，你別看。”

“不看，不看，娘不看。”趙清娘呵呵笑著道，又轉回了身。

“木言，等你洗好了，待會兒給娘好好講講。”

哎！木言高聲應道。

夜色籠罩，山村一片寂靜。

趙清娘和田木根躺在床上，臨睡前。

“娃他爹，你說木言小丫頭說得是否可行？”趙清娘翻了個身，頭枕著田木根的手臂，輕聲細語道，“你看今天晚上吃的魚，我就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燒法，可燒出來的魚又好看又好吃。”

“試一下也可以，山上的山果子多，不摘也浪費了。”田木根摟住趙清娘的腰說道。

“那要挖個地洞。噢，木言說叫地窖，那不會塌掉嗎？能挖嗎？”趙清娘微抬頭，想看看田木根的臉，可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就又躺了回去。

“應該不會塌的，我們這地方的土層硬，土質又緊，再想辦法加固支撐一下，應該就行。”田木根沉吟了會道。

“還要買大缸，可家里也沒錢。”趙清娘發愁道。

“我想明天去鐵牛家跟他商量一下再說。”田木根手在趙清娘腰上輕輕的撫動。

“鐵牛主意正，石叔見識又多，跟他們家商量商量也好。”趙清娘喜道，“再說這也是石娃子給木言吃山果子才想起來的，他家應該要知道。”

田木根手摸在趙清娘腰上，慢慢地越摸越往上，伸嘴親了過去。

“等一下，還有，木言來我家了，這事也要正式跟老屋那邊說過才好。”趙清娘抓住田木根作壞的手，說道。

“知道，知道，那明天去說吧，別太擔心，有我呢。”田木根親了下去。

趙清娘想說什么，最終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