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一片寂靜，在村長咚咚咚震開響的拍門聲中更顯得一片死寂。

“金貴媳婦，出了人命，你擔得起嗎？還不把門打開。”村長怒聲道。

啪嗒一聲，木棍掉在地上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串腳步聲奔向屋里，咣的一聲，屋門關上，再沒聲響傳出來。

“秀姑和小花都倒在地上，地上都一攤血了。”站在凳上的婦人心急地喊道。

村長見拍門沒用，就指著那婦人站著的長凳問兩個壯實的漢子，“大江，大河，你們能從那跳進去把門打開嗎？”

那婦人聽著趕緊從凳子上下來，讓出位置。

兩人答應一聲，踩上凳子，一個幫扶著另一個，翻上墻頭，跳進去，一會兒就打開了門。

大伙沖了進去。

院內，秀姑躺在地上，幾乎感覺不到生氣，臉上淌著血，腦袋下汪著一攤血，一部分的血已經滲進土里，土色顯得褐紅褐紅的，看著令人心驚。

小花雙手緊抱著秀姑，閉著雙眼倒在她身上。

一根頭上沾著血的棍子掉在旁邊。

看著這情景，愣了下神的村長回過神馬上跑到秀姑身邊，蹲伸出手，顫顫地伸到秀姑鼻子下放了一會兒。

“還活著！”感覺到秀姑微弱呼吸的村長松了口氣，激動道。

緊繃著神經的眾人聽到這話也都吁了口氣，有些心軟的婦人不忍地輕聲哭了起來。

“小花沒事，應該只是嚇暈了過去。”知道秀姑沒死的村長膽氣壯了些，又伸手到小花鼻下感受了會說道。

木言拉著趙清娘的手站在人群中，呆呆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一大一小，人怎么可以瘦成這樣，皮包著骨頭，瘦得都脫了形，小花那細小的胳膊，好像輕輕一踫就會碎掉。

耳邊輕輕的哭泣聲一下拉回了木言的注意力，自已怎么能發呆呢。抬頭一看，趙清娘也正拿著塊帕子在擦眼淚。現在是發呆的時候嗎！現在是哭的時候嗎！怎么樣也應該先救人再說。

木言低下頭看看，自已身上穿著兩件衣服，因為清晨氣溫低，趙清娘怕自已冷到，出門前又給自已加了件田菊以前的外套，雖然打著補丁，但洗得干干凈凈，聞著還帶有清新的皂角和太陽的味道。

木言把自已的外套飛快地脫了下來，卷成一團，來不及回答趙清娘的疑惑，跑到村長身邊。

“村長爺爺，我們快把秀姑送到楊爺爺家去，楊爺爺肯定能救秀姑的命。”木言邊說道邊把手上卷成團的衣服對準秀姑額頭上流血的傷口按了下去。血一下子浸濕了衣服，滑膩膩得令人難受，但木言忍著不適緊緊地按住傷口。

“對，對，楊郎中能救。”村長聽了木言的提醒，一下子精神大振，站起身喊道：“大江、大河，你們快把門板卸一塊下來，我們趕緊把秀姑抬到楊郎中那去。”

大家聽了村長的話好像一下有了主心骨，紛紛幫起忙來，七手八腳，沒一會兒秀姑就被輕輕地抬到了門板上。

“快，我們快走。”村長抱起小花喊著眾人快走。

“娘，你來按住這傷口，不要讓血多流，按緊一點。”木言人小，不能夠著抬在門板上的秀姑了，就急忙喊過趙清娘接手，自已接過她手上的籃子挽著。

大家在邊上看著，都暗暗贊嘆木言這小丫頭的機靈。

趙清娘看著這么多的血，心都顫了，但看木言小小的一個小人兒，卻能勇敢地幫著秀姑，自已一個大人，更應該鎮定些，當下定定心神，按照木言所說的認真地按緊。

抬著秀姑的大江、大河，旁邊跟著按著秀姑腦袋的趙清娘，抱著小花的村長，后面跟著村民，一大群人又一股風似地沖出了秀姑家。

木言挽著個大籃子，吃力地跟在后面。剛才木言的機靈和勇敢翠花奶奶都看到眼里，很是喜歡這個小丫頭，上前拎過她手上的大籃子，拉著她的手跟著大家往楊郎中家走去。

空蕩蕩地院子恢復了一片寂靜，只留下泥地上一攤褐紅色的血跡觸目驚心，一片葉子隨著風打著旋兒飄落到地上。

吱的一聲，西廂房的房門推開了一條縫，又慢慢地打開，緊接著探出一顆腦袋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良棟，他們都走了。”田林氏二兒媳張芳蕊放心地吁了口氣。

“娘下手也太狠了，教訓一下就行了，沒想到惹來這么多人。”田良棟后怕地說道。

“行了，娘也是好意，誰讓她們娘倆光吃飯不干活的。”張芳蕊扭身坐回炕邊道，“良棟，你說那女人能救回來嗎？”

“應該能救回來吧，楊郎中的醫術在這一帶可是出名的，手法高明著呢！”田良棟從炕桌上放著的碗里拿了顆花生放到嘴里嚼著說道。

“可不一定，你沒看到流了那么多血，地上一大攤呢！”張芳蕊臉色發白地拍拍自已的道，“良棟，你說他們會不會來找麻煩啊！我們要不要去我娘家躲躲！”

“嗯，躲幾天也好，這些人都吃飽了沒事干，喜歡多管閑事。我們去你娘家，就當什么都不知道。”田良棟拍了拍手，下炕穿鞋道，“快快！隨便收拾幾件衣服就行了。我們盡早走，到了你家，晚飯讓你娘宰只，我都好久沒吃到肉了。”

張芳蕊欣然同意，上炕打開箱子，找了塊布包了幾件衣服，兩人偷偷摸摸地出了院子。

“楊爺爺，楊爺爺，快救命，秀姑要死了。”強子飛跑在最前面，剛到楊郎中家院門口，就高聲喊了起來。

楊奶奶正蹲在雞窩前撿雞蛋，這冷不叮一嗓子嚇得她抖了下手，險些把手里拿著的雞蛋給摔了。

“臭小子，大清早瞎嚷嚷啥，嚇了我一跳。”楊奶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

“楊奶奶，真的，楊爺爺在家嗎？秀姑流了好多血，快要死了。現在大伙抬著她正過來呢！”強子滿頭大汗，著急地跑到楊奶奶面前急聲道。

“啊……”楊奶奶看著強子熱得通紅的臉，驚得，“在，在，正吃早飯呢。”

“修遠兄弟，快，快救人。”村長氣喘吁吁的聲音在院外傳來。

隨著聲音的傳來，急步走出堂屋的楊郎中正好看到大江、大河用門板抬著秀姑跑進來，旁邊趙清娘正用一團衣裳壓著秀姑的腦袋。

楊奶奶一看到滿頭滿臉都是血的秀姑，手里拿著的雞蛋啪的一聲還是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這邊來。”楊郎中鎮定的幾步過去，打開一間西廂房的門，讓大江、大河把秀姑抬了進去，放到一張小木床上，又對著外面喊道：“喜英，把燒酒帶過來，你來幫我。老婆子，快去燒些熱水。”

跟在楊郎中后面走出堂屋的兩個長得非常相似的少年人，十五六歲，一男一女，眉目清秀，正是楊郎中的老來子雙胞胎喜英和喜如。

聽得楊郎中吩咐的喜英跑到廚房抱著一壇子燒酒進了西廂房，把大江、大河等人讓了出去，關上西廂房的門，楊郎中開始救治秀姑。

而喜如則拉著楊奶奶趕緊進了廚房燒水。

村長年紀大了，抱著小花跑了一路，上氣不接下氣，進了楊郎中的院子，腳一軟，險些摔一跤，幸好后面跟著的田有生扶了他一把才站穩。

田有生在院子里端了張小矮凳讓村長坐下歇歇，自已抱過小花，小丫頭抱在手里輕得沒有一點分量，讓人忍不住心疼。

“該干嘛的干嘛去，不用都等在這里了。”村長歇了會兒，喘過氣，看看院子里擠著這么多村民，就揮揮手說道，“楊郎中醫術好，秀姑應該能救回來！唉……流了那么多血，救不回來也是她的命了……大家伙都盡力了！”

村民們想想自家還有好多事，在這也幫不上什么忙了，就低聲交談著離開了楊郎中家，各自忙活去了。

翠花奶奶拉著木言的手剛走到楊郎中家門口，正好看到一大群村民走出來。

“有生，怎么大家都走了？秀姑怎么樣了？”翠花奶奶看到大家都走出來，嚇了一跳，以為秀姑沒了，急聲問道。

“翠花奶奶，別急，楊大叔正在救秀姑呢。村長說我們現在幫不上什么忙，讓我們都回去干活，村長在呢。”田有生認真回答了翠花奶奶的疑問后也轉身回家干活去了。

木言跟著翠花奶奶踏進了楊郎中家。院子里村長正坐在一張小凳上喘氣，一個年輕的媳婦抱著小花站在旁邊，小花還昏睡著。

趙清娘站在一邊，呆呆的，手上還拿著木言的那團衣服，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

“娘……娘……我幫你打水洗手。”木言看著趙清娘這個樣子，心疼地跑過去拉拉她的衣襟喊道。

“是，快打水洗手。”趙清娘被木言一喊一拉終于拉回了神，低頭看看自已的手，全身都抖了一下，急聲道。

木言讓趙清娘站在院子里別動，自已進了楊郎中家廚房。

廚房內喜如正在燒火，楊奶奶正把鍋中有些溫熱的水舀到木盆內。

“小丫頭，你就是前些天木根救回來的那個吧。”楊奶奶見到面生的木言，看看她頭上還包著的紗布就認出了人，招呼道。

“楊奶奶好！我叫田木言，正是楊爺爺把我救回來的。”木言露著酒窩笑道，“楊奶奶，有水給我娘洗洗手嗎？”

“有，有，這就好了。”楊奶奶慈祥地笑道，“讓你娘進來洗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娘還是在外面洗比較好。”木言連忙搖頭，跑過去想要端著那盆水往外走，可憐她人小，哪里端得起那裝著水的笨重木盆。

“小妹妹，我來幫你吧。”喜如從灶后站起身過來端起水盆走出廚房。

木言又跟楊奶奶要了把鋤頭，拉著喜如，叫上趙清娘走出楊郎中家院子，走遠一些，洗了手，又挖了個坑把那衣服深埋了。

回來又過了幾遍水才算干凈，楊奶奶端出長凳，大家就坐在屋檐下等著西廂房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