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院子里各處的燈被點燃。

月明星稀，章清婠一家沿著院子里的青石板路慢慢向西院行去，章琦看著身邊的三個子女，難掩激動之色，牽起蘇氏的手：“……謝謝”

章琦今天難得的高興，多喝了兩杯，溫熱的酒氣噴在蘇氏的臉龐，蘇氏臉上止不住的泛紅：“注意點，這么多人呢……”昏黃的燈光打在她含羞帶怯的臉上，美不勝收。

丫頭婆子們早已識趣的低下頭去，只有章清婠忍不住好奇的看過來，她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剛剛在飯廳的時候她以為他是個不茍言笑，很古板嚴厲的人，尤其是那兩撇小胡子，更是給他增添了幾分威嚴，沒想到她的父親也很會說話么。

“看什么呢！”章琦故意唬著臉問。

“你做什么，嚇到她！”看見丈夫唬女兒，蘇氏朝他瞪起眼睛。

章琦抬手碰了碰鼻子，強詞奪理道：“我章琦的女兒，怎么會那么容易就被嚇到……”

想不到自己的偷窺竟然被抓包，章清婠對著章琦笑一笑，漏出她剛剛光榮下崗的一顆門牙道：“我看父親很愛母親呢……”

蘇氏臉紅：“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哈哈哈”章琦爽朗的大笑起來，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真是我的好女兒……”

回了西院，送走了章清婠三兄妹，蘇氏才有空問丈夫，“仲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自從夫妻二人進京，章老夫人生病，國公爺也沒有提起。

別人不提，不代表他這個當娘的不著急，之前兒子沒能成婚是形式所迫，現在新皇帝都登基了，他們夫妻也回京了，仲遠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我前兩天跟父親提了此事，被他岔過去了，看情況他好像另有打算……”

蘇氏聽見丈夫這么說，原本已經躺下的身子一下子又坐了起來，“什么叫另有打算”

“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章琦拉著蘇氏重又躺下。

事關自己兒子，蘇氏怎能不急“婚事不是早就說好的，我還準備著過兩日尋個有頭見見那孩子呢”

章琦道：“你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蘇氏道：“那，父親那里……”

章琦道：“我會尋個時機跟他說的?！毕肓讼胗值溃骸拔铱锤赣H跟母親的意思，是嫌棄人家年紀大了，而且前些日子朝廷上的人員又有了些變動，程老退下來了……”

蘇氏急道：“那這也不能悔婚啊，不然以后，咱們家仲遠還怎么……”

“是，是，我知道，父親應該也考慮到這一點了，所以我估計他是想先拖著，反正程家肯定是等不得的，拖上一陣子，到時候他們主動退婚，這件事情就解決了……”

這也太……

蘇氏轉過頭，看著丈夫的眼睛質問道：“你也是這么想的？”

章琦趕緊表態：“怎么可能，且不說人家孩子沒問題，就單單是當初國公府被困，人家程老奮力奔走這件事，咱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事！”

“那……”

“幼遠，父親這是被皇孫的繼位沖昏了頭了，看見程老致士就想著悔婚，依我看，攝政王可能是另有打算，估計過不了多久，程策就會得到重用！”

“這兩日你就去程府拜訪一下，前兩天下朝的時候，我看程老似乎想提這事兒，不過被其他人給打斷了，你盡快過去一趟，也好讓人家放心，最好年底之前就把婚事給辦了，畢竟兩人年紀都不小了……”

蘇氏道：“那父親母親那頭……”

“他們那頭我來解決，”自己兒子的婚事還是做不了主，那他這個正二品的左都指揮使的官職，干脆不用干了。

說著想起什么，章琦道：“今天母親又為難你了？”

蘇氏道：“你怎么知道？”

章琦道：“你相公我什么事情不知道？”

蘇氏聲音有些低：“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早就習慣了，只希望她能少為難些我的清兒……”

半晌，就在蘇氏以為丈夫睡著了的時候，突然聽他嘆了口氣，幽幽的道：“這些年，難為你了，母親，如果有什么，你就……”

“如果真有什么難不成你還有分身術啊，時時刻刻都能在我們娘倆身邊！”

這個話題已經在夫妻間進行了二十余年，早就沒有再繼續探討下去的必要。

想到自己的女兒，章琦重又精神起來：“我看清婠那孩子機靈，這點隨我！”

蘇氏嗆聲道：“機靈啥，我看都是小聰明，就臉皮厚這點隨了你！”

章琦厚著臉皮道：“小聰明那也是聰明，再說，有你這么個精明能干的母親，咱們的女兒能差到哪里去！”

蘇氏撇了丈夫一眼：“少在這里給我灌迷魂湯……”

“哪里是迷魂湯，我這明明用的是美男計……”章琦說著朝妻子魅惑的眨了兩下眼睛。

蘇氏笑著轉過道：“快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上朝呢！”

“上朝也不耽誤我……”說著把頭朝蘇氏頸上靠去，床帳灑下，月亮也識趣的隱進了云彩里……

蘇氏得了章琦的保證，第二日一早就派人去程府送了拜帖，對方回復也快，第三日一早，蘇氏就帶著女兒并一眾丫鬟婆子出發了。

馬車緩緩駛出朱雀大街，向右拐，就到了立政大街，出了立政大街再向左，過了東市再向前走上半柱香的時間，就到了程府所在的教化大街。

馬車里，蘇氏看著車窗外不斷后退的建筑，似乎想到了什么，對著坐在對面的章清婠道：“咱們一會兒要去的你這個程姐姐家，她的父親程策，還曾教過你大哥呢！”

蘇氏口中的大哥，指的自然是章仲遠。章仲遠并沒有繼承自家父親的衣缽，而是選擇了科舉這條路，而且從小就學業出眾，現在已經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

章清婠好奇的問：“那他一定很有學問”。

蘇氏笑著點點頭“是啊，現在已經是國子監祭酒了”。

雖然章清婠不知道國子監祭酒是個什么職位，但是能夠讓章琦夫婦看上并想要結親的人家，一定有他過人之處。

母女倆正說著話，馬車突然緩緩的停了下來，蘇氏道：“看來咱們是到了”。

章清婠看著蘇氏并沒有起身下車的意思，自己也就跟著沒動。這時，外面有人低聲說著什么，過了一會，嘈雜聲沒了，馬車重又走了起來。

過了大概幾分鐘的樣子，馬車又停了下來。

車內簾子被掀開，周媽媽的笑臉露了出來：“夫人，咱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