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人數眾多,自己這邊又是馬力不濟。孟小六他們的兩匹馬被打死一匹,剩下的本來就累的口吐白沫了,這才歇息了半個晚上還沒歇過勁來,而剩下的幾匹馬也如孟小六他們的馬一樣,是拉車的駑馬。這些馬根本不是用來騎乘的,拉車干活還行,要是飛馳起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過馬如同人一樣,術業有專攻,駿馬良駒身子嬌貴飼料講究,體型和脾氣也不適合拉車,駑馬則不然潑辣好養并且能干重活。當時孟小六他們也是買不到好馬,無奈之下才買了這個用來拉車,其他人則是圖個便宜和車子的舒服。
總而言之,聽后面馬蹄落地聲應該是好馬,他們想要逃也逃不了多遠。與其被人攆著屁股到處鼠竄,不如暫且躲起來還有一線生機。于是他們棄馬步行,還在馬屁股上打了幾下,讓它們撒開蹄子跑去別處,盡可能的引開追兵。
這荒郊野外,唯一能夠照亮的就是天上的月亮,一眾人走的是跌跌撞撞,孟小六拉著葉嵐的手,握得緊緊的生怕她摔著。不過落地后的葉嵐可不似馬背上那么膽怯了,她的功夫可比小六這連門都沒入的要強上許多,腳底下扎實反倒是小六有些磕絆的時候,還得葉嵐扶上一把。
他們翻山越嶺照著難走的地方走,因為人都難走的地方馬更是不好上,最終藏身于一片山林當中。此刻天已經有些蒙蒙亮了,馬云藏身樹后,露出眼睛觀察著大路上的情況。
大約過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幾十騎高頭大馬就到了。為首的是個瘦高個的漢子,不過渾身倒是精壯,即便看不真著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一股上位者的氣質。只聽一人道:“足跡到這里就斷了,我猜云師兄應該是隱匿蹤跡藏起來了。”
有人騎馬而至報道:“啟稟掌燈師兄,云師兄他們所騎的馬匹已經找到,并沒有發現尸首。”
為首那人點點頭,馬云此刻長舒一口氣。薛東平也看見了知道來者身份,略有擔憂的拉了馬云一把,馬云則是拍了拍薛胖子的胳膊讓他不要擔心。
馬云站了出來,哈哈大笑起來:“師兄,你可來得夠遲的,我們差點被人宰了。”
原來那個瘦高個就是馬雷,馬雷冷哼一聲,連馬都不下,滿是嘲諷的說道:“呦,云師弟也有被人追著跑的日子啊,真是稀罕啊。”
薛東平如臨大敵,他打心眼里就覺得馬云被追殺應該就是馬雷的問題,剛才小六沒說完的那半段話更是有所蹊蹺,所以他根本不相信馬雷會救他們。這荒郊野嶺的,若是馬雷帶的都是自己的嫡系,那么來個殺人滅口也說不準。馬云此刻站出來實在是太冒失了,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只見馬云尷尬的笑了笑,馬雷則是又哼一聲:“活該,有人拍電報說你壞了我濟南府的生意,你這不是現世報嗎?”
卻道馬雷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對身邊眾人道:“諸師弟聽令,立刻發出消息,這伙敢傷我馬家人的賴孫,一個也不能走出河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得令!”眾人齊聲答道。
一天后的馬家門中,八駿馬中的三人聚到了一起。馬頭下有三位馬燈,馬燈叫做掌燈使,掌燈使下分管具體工作和地域事務的叫做八駿馬,分別以福祿壽喜安康平泰為名。在總家門中的是馬喜、馬平和馬福。當然他們原先不叫這個名,成為八駿馬后才以此為名。
馬福為首,此刻心事重重的說道:“雷師兄這次做的也太過分了,你說馬泰和馬康也不知道勸一下。”
“雷云雨這三位師兄師姐,哪個是能勸得住的?”馬喜道:“不說旁人吧,就說跟著馬云負責聯絡的馬祿和馬安,得有兩三年沒見到過馬云了吧?要不是這次馬云讓人打聽什么方虹,咱們且還找不到他呢。”
馬平道:“喜哥,少點埋怨,現在云師兄回來了聽到了不好。”
馬喜笑道:“雖然馬云不著調,但辦起事來能力倒是很強,再說他心胸寬廣我說的都是實情,就是當著他的面也敢這么說,他萬萬是不會怪罪的。”
馬平低聲道:“說到云師兄回來,往日他云游四海也不光是性格瀟灑所致,更重要的是雷師兄在,處處與云師兄敵對,云師兄的離開也未嘗沒有顧全大局的意思啊。如今只怕是……只怕要龍爭虎斗再起風云了。”
馬福搖頭嘆道:“是啊,雷師兄把云師兄看作眼中釘肉中刺,很多事情不是云師兄想躲就能躲得掉的。如今馬頭尚且還能執事,云師兄還可以到處云游,但馬頭他老人家身體最近可不太好,萬一……萬一到了那天,只怕云師兄就不得不應戰了,否則必會被斬草除根以絕后患,馬家門只能有一位馬頭,這一點毋庸置疑啊。”
“不能吧,爭斗自然是爭斗,但馬家門從不手足相殘,斷不會拼個你死我活的。”馬平道。
馬喜則撇了撇嘴:“怎么不會,你看馬雷做的那事兒,哪些是馬家門該干的?反正若是真到了那天,我馬喜是支持馬云的,你們也得盡早站隊,做出你們的抉擇了。”
在洛陽城郊的一座道觀中,一個看起來得有六十幾歲的古稀老道坐在太師椅上,身邊的小道童明眸皓齒十分好看,正端著茶水遞給他,恭恭敬敬的說道:“馬頭,您喝茶。”
馬頭接過茶杯,揮手讓小道童退下,左右無人后對跟前馬云道:“你怎么看馬雷這事兒?”
“必須制止,”馬云沒有像旁人那樣叫馬頭或者家主,而是道:“師父,咱們馬家雖然不如蜂門和缺門人多,可也是屹立千年的四大門之一。師兄他這樣做,固然沒有壞了馬家的規矩,可卻是撈過了界,犯了江湖的忌諱。到時候萬一成了眾矢之的,被長春會丐幫等群起而攻之,咱們馬家也會麻煩得很。更何況師兄他涉足的都是一些喪天良的買賣,馬家雖是騙術大門,可名聲卻很好,只怕他這般會有損害咱們的江湖聲望。這就是我的看法,如何決斷還得師父您來定。”
馬頭聽后點了點頭隨即又道:“此事我還得考慮一番,你們都大了,也不能太傷了雷子的面子不是?畢竟他現在在馬家的地位不一般了。云兒,你是知道為師想法的,我是看著雷子和小雨長大的,但師父最欣賞的人就是你。我這馬頭的位置本來是想傳給你的,可你卻絲毫不感興趣,也不愿與雷子爭。雷子如今變成這樣,你也有不可忽視的責任,畢竟沒人制衡他,他定是肆無忌憚。”
“師父,我本來就喜歡云游的日子,快意恩仇瀟灑人生才是我的生活。”馬云道。
馬頭笑道:“你這臭小子,別拿這些破理由搪塞我,又沒人說馬頭就非得憋在道觀里。對了,你被追殺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可曾懷疑過是馬雷所為?”
“從不曾懷疑過。”馬云很肯定的答道:“我之所以匆匆逃離濟南府,那是因為我壞了不少人的營生,必定會遭人記恨,想殺我的人何止是一兩個。師兄手下人可不少,事必躬親事事親為那是不可能的,便很有能會被人欺上瞞下,到那時他們鋌而走險殺了我,再來個法不責眾只怕師兄也沒辦法。
可你若說是他授意的,派人來殺我,我是萬不敢相信的。我們是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即便他恨不得把我殺之而后快,也絕不會殺我。”
馬頭用滿是欣賞和贊揚的目光看著馬云,過了片刻道:“為師沒看錯你,那你猜究竟是怎么回事?”
馬云略一頓答道:“這里面透著古怪,如果是師兄手下的人,只怕拿不出這么多錢請動得意門的人。不過即便拿出幾萬大洋,甚至十幾萬,得意門也不該糊涂到與我們為敵,根本不值嘛,這一點上就有違常理。
究竟是見錢起意犯了迷糊,還是他們太過自信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我實在是沒想明白。但想要殺我的人,肯定不只是想殺我這么簡單。”
馬頭哈哈大笑起來:“所以說對手把你想簡單了,把我想簡單了,把我們馬家也想簡單了。我也不知究竟是誰在覬覦我馬家,他們最終又是怎樣的目的我也與你一樣想不明白。但我猜現如今他們殺你就是為了分裂馬家,如果你被殺,我肯定會對馬雷有所懷疑,久而久之便會心生芥蒂。下面的人也會有所非議,同時人人心寒互相戒備,馬家團結的局面就會為之打破。而馬家失去你這么一員大將,本來就是一種折損。如果你沒死,那這場戲便更好看了,你和馬雷必定勢同水火斗得不可開交。對手在你攪黃馬雷生意后動手,按照人之常情做出推斷,端的是一手如意算盤。”
“或許師兄把那些殺手抓回來后就會真相大白吧。”馬云嘆了口氣道。
馬頭笑道:“那些人肯定不會知道雇主是誰,而且我猜設計者也沒那么傻,這些人性格如何不好說,但馬雷絕對抓不到活口。不信,咱們拭目以待。”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們就是做賊心虛,咱們的猜測也就得到了印證。”
馬頭撥著茶葉飲了一口:“哼,跟咱們馬家動腦子,得意門還欠點。”
南陽臥龍崗,這古賢之地本該是清凈素雅,卻被幾匹疾馳而過的馬兒給打破了意境。
“大哥,馬家的人是要把咱們趕盡殺絕啊,早知道這活兒給多少錢也不接啊。”早先打黑槍的老三說道。
老二悶聲悶氣道:“入了得意門,接不接活還能由得你做主?”
老大又抽了一鞭子,馬兒吃疼繼續狂奔,他抽空道:“少說幾句,小心馬一顛咬斷了舌頭。再堅持一下,跑到湖北自然有人接應咱們。”
這次在項城設伏的共有二十幾人,太行六雄被馬云他們弄死了,后來他們追擊中遇到了馬家的人,兩方當即火拼起來。這可是馬家的地盤,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人家就是本地的盤龍呢。馬家人多、好馬快槍,交鋒沒多久,得意門這邊就死的死逃的逃。
其中幾個被圍困起來,他們倒是硬氣當場就自盡了。他們清楚,追殺馬家的人如今落到馬家的手里,肯定是生不如死,還不如一死了之來的痛快。而這三人則很幸運的逃了出來,按照約定走南陽朝著湖北撤離。
不過馬家的人咬得很緊,幾次都差點追上。三兄弟宛如喪家之犬一般,被人追的倉皇而逃啥面子啥疲憊也都顧不上了。
猛然亂槍響起,三兄弟紛紛栽下馬去,其中老二還被馬鐙掛住,被拖行了很遠。路旁一眾人走了出來,割下了他們的頭顱,然后一語不發的轉身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過后,馬家人尋著槍聲追到,眼前卻只剩下三具無頭的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