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窯子談判
- 蜂麻燕雀
- 夜半微風之老鬼
- 4226字
- 2018-04-20 17:49:09
商埠第一樓在濟南老百姓嘴里俗稱八卦樓,是前幾年修造起來的一個三面臨街的大樓,其中有八十二個商鋪,集中了澡堂、煙館、賭場、飯莊、雜貨鋪、綢緞莊等等。當時修造的時候是當局提出“繁榮商賈,追逐利潤”,事實證明這里的生意的確火爆。
樓后修建了二十四個小院,當局規(guī)定所有中等娼妓集中在這里營業(yè)。其實比這好的書寓也不是沒有,可那里舞文弄墨談吐高雅,雖然面子有了可實在不適合江湖中人見面,故此馬云還是選擇了這里。
這家窯子叫“桐鳳”,是這二十四家中比較好的一家了。草上章進來就好似去咸肉莊和半掩門一樣,一人要倆姑娘還動手動腳的。老鴇子看他穿的一般,長得還賊眉鼠眼相貌丑陋的,便想差人趕他出去,心中都想好了怎么罵他,什么打茶圍聽曲兒都不懂的鄉(xiāng)巴佬也配在這里撒野。
可話沒說出口,就被那一沓紙鈔和擺在桌子上的銀元給堵住了嘴,當即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什么規(guī)矩禮儀通通玩兒蛋去,在歡場有錢就是大爺,只要錢到位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還得有人哄著你玩兒。
草上章身上不太留錢,這錢是他給馬云要來的,一來濟南他便一頭扎進了第一樓的后院里。老鴇忙讓龜公去挑四個姑娘,嘴里說著:“喲,我今兒還說呢,一大早的怎么有喜鵲叫,原來是來了貴客了。這位爺,這位小爺,您二位先坐著,我這就安排。”
不一會兒工夫,馬云和孟小六身邊就一人坐了兩個,老鴇還特意交代,放開了玩兒客人讓怎樣就怎樣。老鴇安排完就想退出去,馬云叫住了她:“劉媽媽是吧,在下還有件事兒要勞煩您。”
“大爺您看您說的這是啥話,俺們不就是聽您吆喝的嗎,您盡管安排,只要能做到,我們一定做。”
馬云點點頭,摸出兩張面額十元的交通銀行國幣劵,遞到老鴇手里道:“也沒別的什么事兒,就是幫我請長春會的徐會長來這里,晚上給我準備上等酒席一桌,我要宴請徐會長。對了,說我姓馬,叫馬云。”
“您放心就是了,我派我們這兒最能說會道的去。聽口音大爺您不是本地人吧,您倒是懂行情,現(xiàn)在濟南府不流行去飯店宴請,就適合來我們這煙花柳巷。按說應(yīng)該先吃飯,再來這里打牌最后留宿,可咱山東爺們會過日子,就吃喝拉撒都在這兒了。您放心,我們桐鳳名聲好姑娘多,晚上我給徐會長留倆好的,他指定來。”老鴇的眼睛沒離開那兩張國幣券,傳個話叫個人就給這么多錢,老鴇心說這可算遇上大財神爺了。
鴇母走后,幾人推杯換盞大快朵頤起來。草上章自然不用說,馬云也是逗著姑娘玩的不亦樂乎,只有小六這是第一次來逛窯子,平時別說窯姐,就是女人接觸最多的也就是沙鶯鶯了。在天津的時候,雖然裝作富家少爺阮五爺,而且游走于交際圈中,但為了防止露怯,所以像是這種男人容易忘形的場所,小六是不會接觸的,以免做多錯多言多必失。
如今聞著女人身上的香氣,看著她們媚眼如絲輕紗薄衣的,小六只覺得氣血上涌整個臉紅的都不像個樣子了。一個叫槐花的姑娘拿了一枚櫻桃塞到小六嘴邊道:“爺兒,您吃櫻桃。”
小六在天津吃過一次,知道這是山東的特產(chǎn),據(jù)說是洋人傳教士帶來種上的,后來雖有人種但運輸中有腐爛和擠壓的問題,故此稍微遠點的地方便吃不到了,在天津這玩兒可不便宜。
小六想伸手去接,卻被槐花閃開,硬塞到了嘴里,然后捂著嘴鶯鶯笑了起來。另一個姑娘小蘭則是一屁股坐在了孟小六的懷里,用手勾住小六的脖子撒起嬌來。那軟綿綿的屁股在小六身上一蹭,小六便什么都不會了。
“桐鳳”雖然不是書寓,卻也數(shù)得上中等偏長的窯子了,規(guī)矩一點也不少。可因為草上章有錢,而且一進來就奠定了簡單粗暴的基調(diào),所以窯姐們也就甩開了伺候大爺了。一盞茶的功夫后,小六慌忙逃出了屋子,站在院中喘著粗氣。你說他想女人嗎?當然想,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哪里能把持得住,可他不想睡窯姐。
小六點燃一根煙,以前他撿煙頭但不抽煙,自從離京之后從無到有,他的煙癮是越來越大了。一根煙吸完后,小六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他掐滅煙頭再回房間的時候,對那倆窯姐說自己不好這個,陪著喝酒聊天就行。他明白了自己是大爺,沒必要被幾個窯姐給戲弄了。
快到晚飯的時候,馬云就讓窯姐們下去了,只有草上章?lián)е鴤z毀了房間翻云覆雨去了,而馬云則特地交代讓出去點幾個精細菜一會兒宴請所用,隨即開始喝起了茶,跟小六說著一會兒要注意的事情。
徐達順徐會長如約而至,身邊還跟著兩個同行之人,一個叫于廣聚一個叫于廣志,聽名字就知道是哥倆。馬云和孟小六出門相迎,大家略寒暄了一番便紛紛入座了。
徐達順開門見山道:“馬先生,我托大叫你一聲馬老弟,咱們都是江湖兒女也便痛快點,今天你找我來是和馬家門的事兒有關(guān)吧?”
“不,純屬私事想要請教一下徐會長。”
馬云還欲再說卻被徐達順伸手止住了:“馬兄弟,你沒公事找我,我有公事找你。今天我?guī)V聚來就是想找你說說馬家門的事情,馬家門中裝和尚裝老道裝算命先生這我都不管,可你們不能在濟南府逗留太久,免得失手被抓那就不好了。”
“這話徐會長就言過了,馬家門里出來的兄弟哪有手這么潮的。”馬云道。
于廣志一口煎餅卷大蔥味兒的山東話口音很重:“恁還別不信,徐會長說的這話還是客氣的,好說好商量不行,非得撕破臉才高興是吧。你們馬家門里坑蒙拐騙老在城里作案,不就壞了我們金點的名聲嗎?名聲沒了不就砸了買賣嗎?更有的沒有生意的時候就來搶我們的買賣,又不是我們長春會的人,怎么什么錢都想賺呢?就這么不吃好糧食嗎?”
馬云笑了:“此事徐會長和于兄要有異議,可以向馬頭聲明,馬頭就在洛陽,離得又不遠,在下不過是個掌燈,做不了這山東的主兒。”
“我這老弟說話有點楞,馬兄弟可能沒聽明白。我知道山東是掌燈馬雷的管轄地,馬兄弟你負責的是全國各地的聯(lián)絡(luò)工作。可您有所不知,馬雷做的有點太不講究了,這二十四家娼院他就占了十家,從窮地方用幾十斤糧食就換一個黃花大閨女,好看的從小培養(yǎng)最后送到高官那里當姨太或者送入妓院,不好看的給人當丫鬟婢女。另外寶局煙館他也開了不少,同時攏來錢財還放印子錢,利息高的沒了邊,專門看著人家困難的時候特地設(shè)局為難人家,逼著人家借錢。”徐達順道。
他的聲音頓了頓又講道:“這不是我徐某眼熱心饞,這是人家好本事,誰也沒說馬家門的人不能做買賣是不是。可馬雷太貪了,他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丐幫攔行的買賣他也沾,結(jié)果人家找他理論,他還動了官府的關(guān)系,最后這事兒也只能讓丐幫吃了癟。馬家門收人十分嚴格,可馬雷卻廣招門徒,手下便藏污納垢魚龍混雜了。在城里到處行騙,自然會壞了我們的名聲,可我們?nèi)塘恕?
現(xiàn)在竟然明目張膽的搶起了金點的買賣,在人家卦攤旁邊擺卦攤,派人給別人搗亂,再找點敲托,這下就完全搶了別人的買賣。馬兄弟,你說要是再這么下去,我們長春會中只怕要把金點行給絕了。馬雷啊馬雷,現(xiàn)在濟南府誰不知道他這個馬閻王,沒有不怕他的。”
馬云終于明白了,原來那幾個擺地的之所以那么客氣,一聽是馬家門的肅然起敬,并不是因為馬雷人人敬仰,而是馬雷活成了黃本萬,或者說是比黃本萬還要更惡。馬云知道這壞了江湖規(guī)矩,雖然他和馬雷不怎么對付,但他們都是馬家門的掌燈,馬雷還是大師兄。他做出這等出格的事情,讓徐達順說到了馬云的臉上,馬云只覺得臊的慌。
“不知者不怪,我和馬大哥是從北京過來的,對這邊的事情還是不太了解。”孟小六見馬云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便不再理會馬云先前的囑托,替馬云辯解道。
于廣聚倒是講道理,此刻解釋道:“馬兄,徐會長和我弟的意思并不是要問罪馬家。都說長春會厲害,可誰也沒敢招惹你們蜂麻燕雀四大家的。我們會長的意思是您給馬老爺子說一聲,讓馬雷收斂點,讓我們也好有口飯吃。但斷人財路等同于殺人父母,這事兒可別拖得太久,下面的弟兄我們快壓不住了。”
“那是自然,這幾天我便調(diào)查一番,若是屬實,我立刻去洛陽見馬頭,必以實情稟明。”馬云道:“不過我建議諸位還是不要跟馬雷發(fā)生沖突,再怎么說馬雷也是馬家的掌燈使,所以無論他的對錯都得由馬頭決定。如果發(fā)生沖突,那馬家將全面與濟南的長春會開戰(zhàn),到時候兩敗俱傷豈不不美?”
于廣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們長春會還怕你們馬家門不成!”
“坐下!”徐達順呵斥道:“廣志是柳門,唱柳子戲的,脾氣太沖不如金點廣聚會說話。他這哥倆脾氣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還望馬兄弟不要見怪啊。”
“無妨無妨,若是您說的情況都屬實,廣志兄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馬云笑道:“我和馬雷都是馬家門里的,也都是馬頭的親傳弟子,我想這點徐會長應(yīng)該聽說過。所以我才會替他說話,甚至為他出頭,可如果平心而論我也討厭他,所以完全能夠理解你們的情緒。我辦完事情,并了解到馬雷的所有情況后就立刻回洛陽找老爺子,還請諸位放心。”
徐達順拱手抱拳道:“那就有勞了,對了,馬兄弟你說有事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我先前還以為是馬雷叫你來跟我談判的呢。”
“他哪里能指使的動我,我是想向您打聽一個人。”馬云道。
“誰?”
孟小六接話道:“董翠云。”
隨即就見徐達順臉色一變,于廣聚佯裝盯著酒杯里的酒沒聽到,而于廣志則是低頭不語好似做了什么虧心事兒一樣。馬云知道這里面肯定有事兒,也明白估計今天是不方便問出什么來了,于是連忙岔開話題道:“來來來,大茶壺,大茶壺,找劉媽媽給三位貴客安排姑娘,再找兩個唱曲兒得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幫人喝的微醺的時候,徐達順拉著馬云到了一旁低聲說道:“兄弟你是明白人,剛才沒有追問,謝了。這樣,明天你來我家里,我必定給你一個交代。”
“您還沒問我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說這話了?”
徐達順搖頭嘆息道:“翠云這孩子,肯定是騙了人讓人發(fā)現(xiàn)了蹤跡,這才找上門來的。”
話說到這里,馬云就不再接話了,一切答案將待明日揭開。
門外偷聽的草上章回到屋里沒有再繼續(xù)折騰那倆窯姐,再弄下去他腿都要軟了。到了晚上徐達順抽了一筒子大煙,又跟孟小六和馬云以及于廣聚打起了通宵麻將。而于廣志則是家里管得嚴必須回家,帶著酒氣也不坐車慢慢朝家走去,生怕家里的河?xùn)|獅聞出他身上的胭脂味兒。
這晚上的小風一吹,胭脂味兒果然散了許多,不過酒勁兒也上來了。喝多了酒要么吐要么尿要么就是出汗,總是要出酒的。于廣志就是靠走腎出酒的主兒,他頻頻回頭觀察著,今天也算奇了怪了,總覺得有人跟著自己,可是無論怎么小心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于廣志撓頭暗笑,自己實在是疑神疑鬼太過緊張了。
找了個僻靜背風的角落,掀開褲腰剛尿了一半,背后就猛然有人把自己褲子全褪了下來,然后照著屁股上就是一腳。于廣志身手也算好的,畢竟是戲子出身有功底在,可耐不住雙腳被褲子絆住,當即來了個大馬趴,撲倒在自己的尿里。等他爬起來的時候,身后哪里還有人啊。
草上章哼著小曲回到了桐鳳院,翻墻而入神不知鬼不覺,他心里美滋滋的,看你敢吼老馬,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