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紫云之死
- 郡主彪悍:夫君請下堂
- 涼鳶
- 3562字
- 2017-12-19 17:41:15
樂語樓。
紫云低頭,手下輕撥,結(jié)束這首《霓裳》最后的曲調(diào)。
她忽然嘆了口氣。玉手抬起,將落到額前的一絲秀發(fā)撩到耳后,眼睛看著手中的琵琶,但目光卻有些飄忽不定;眉宇間偶爾閃過幾許愁容,又很快消逝,面上帶著牽強(qiáng)的笑。
那個人又來了,隔著珠簾看著她,她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炙熱。對,是陸賈。不曾放棄。
也許就到這里了吧,紫云心想著。有些事情還未發(fā)生,還是打算著的時候,一切都很美好,而現(xiàn)實(shí)其實(shí)并不總?cè)缱约核浮?
三年前她的父親被仇家殺害,留下她和母親兩個弱女子,還有一個弟弟。為了支撐破碎的家,她進(jìn)入樂語樓找到臨娘,決定以自己的琵琶手藝混口飯吃,只賣藝不賣身。
臨娘聽了她的琵琶曲,滿口答應(yīng),當(dāng)真不讓她如尋常青樓女子一般接客。她心里是歡喜的,有些感激。后來才知道,像她這樣做著夢的女子怎么會少?但凡從進(jìn)了樂語樓成為其中一員,就沒有了退路。接客,或者不接,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只是對象和身價(jià)不一樣罷了。
家中弟弟已經(jīng)可以自力更生,但她卻無法從樂語樓脫身了。
她抵抗過,怎么可能有用呢?她這一生,也許就在這青樓度過了吧。
可是,她不愿。
陸賈不是第一個說要娶她對她負(fù)責(zé)的男人,上一個令她傾心的書生要了她便再沒來過。呵,男人,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
“紫云姑娘辛苦,一曲《霓裳》聽得人如癡如醉,不知可否賞臉陪在下喝幾杯?”
陸賈笑得溫和,盯著珠簾內(nèi)的紫云。見她放下琵琶起身,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區(qū)區(qū)一個風(fēng)塵女子,自作清高不圖錢財(cái)?說到底還不是覺得錢不夠多。如果不是礙于自己一向的名聲,他早就直接用強(qiáng)了,如今這般放平姿態(tài)和她說話,可給足了她面子!
“公子相邀,紫云莫敢不從。”
紫云端坐,淡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賈眼睛一亮,笑著給紫云斟酒。兩人又喝了幾杯。
紫云不勝酒力,不一會兒便面頰泛紅,眼神也有些迷離。陸賈見此,邪邪一笑,繞過桌案,上前欲攬住她。
也不知酒是否當(dāng)真壯膽,紫云忽地掙扎起來,接著酒勁掰開陸賈的手,將他推開,自己又跌跌撞撞站起來,繞到桌案另一邊。
“陸賈,你們是真心喜歡我的琵琶,還是只是喜歡我這張臉這幅身體呢?呵,不用你回答我也知道,這么問出來真是愚蠢!”
紫云諷刺地笑著,伸手握住一個酒杯,仰頭喝盡杯中酒,猛地將酒杯摔在地上,拾起一片碎片,目光迷離地看著,撫摸著它。
陸賈看著她這幅模樣,一時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喝醉了耍起了酒瘋?唉!早知道不用這個法子了,真是麻煩!她不是要和我動刀子吧?
“紫云姑娘這是要做什么?可否先放下那碎片,小心傷著手了!”
“傷手?還是怕我用它傷你?呵,別自戀了!”
紫云笑了笑,目光迷離地?fù)崦种械乃槠缓蟀阉平约旱念i脖。
只是這個舉動還沒成功,紫云手中的碎片便被奪了下來,四只粗糙而力大的手緊緊鉗制住了她的兩只手臂,將她面朝下壓在桌案上。
紫云自然知道是臨娘帶著人上來了,并不反抗,她早知此舉不能成功,只是抱著一絲僥幸去期待,--萬一成功了呢?
只可惜,“萬一”這種話,只是說給自己聽,安慰自己的罷了。
臨娘款款走進(jìn)閣間,半睜美目環(huán)視一周,搖了搖手中折扇,喜笑盈盈。
“陸賈公子受驚了,紫云今日怕是喝太醉了,以為自己在夢里呢。月兒,來,帶公子去壓壓驚。”
“是。”
一聲嬌笑,進(jìn)來一位青衣女子,貼著陸賈便領(lǐng)著他朝外走。
目送著陸賈離開,臨娘這才看向紫云,擺擺手讓帶來的兩名大漢放開她。
“我說紫云呀,別這么快想不開呀!這有一樁好事落到你身上,你要是死了,可有人要傷心了。”
“謝媽媽關(guān)心,紫云一個卑賤女子,好事落到頭上,也得分媽媽一半。”
紫云低著頭,額前的秀發(fā)垂下來,看不清面色,聲音是冷的。
“哎喲你可說笑了!我哪里敢和你搶好事?你也不用這么恨我,馬上你就可以離開這里了,我以后也許還得傍著你呢!”
“離開?呵,媽媽才是別說笑了,紫云不是沒有自知之明。”
“行了,倔什么!明天你就收拾收拾,我會派人送你去京上城,到了那邊可得好好表現(xiàn)。”
臨娘有些不耐煩,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了,就招呼兩個大漢離開。
“等等!還麻煩媽媽說清楚,要送我去京上做什么?”
紫云喊住了臨娘。她從別的客人嘴里聽說過京上,可那是都城啊!為什么會京上?不對!再退一步想,臨娘怎么可能隨意送她離開,到底是誰?
“做什么?哼!也不知道你這狐媚子用了什么法子招惹了京上城的花千絕,竟然讓他親自現(xiàn)身,點(diǎn)名要你去京上,到他的地盤做事。”
似乎被提起了什么不高興的事情,臨娘冷哼一聲,憤然開口,說完便一甩衣袖,帶著人走了。
紫云愣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花千絕?誰?明明她連面都沒見過,為什么?
“花千絕,他的地盤不是也是……”
紫云忽地想起什么,自嘲般勾了勾嘴角,理了理被鉗制時折皺的衣裙,坐下來,斟酒,也不知給誰敬的,舉杯對著空氣,眼中無光,一杯,兩杯……
最后,她緩慢地走到閣間門邊。樂語樓里曖昧的言語,女子嬉笑,在這聽得清楚。
她歪著頭聽了一會兒,將門,輕輕關(guān)上了。
另一邊,云嬌乖巧地坐在茶館的角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茶館一樓正中央唾沫橫飛,說得興起的說書人。
茶館名叫“悅聽”。一樓喝茶聽書,二樓備有客房,三樓則是主人的住所。茶館后方還有一個自帶的院子,其中央種有一株巨大的梨樹。--也不知這家主人用了什么法子,這株梨樹竟然常年開花,并不見結(jié)果。梨樹下方布置石桌石椅,四周種有些許茶樹,清新雅致,據(jù)說是接見貴客的場所。
云嬌在此之前從未進(jìn)入茶館大門,更別說坐在茶館角落的木桌上聽書,吃著茶館附送的一小碟花生米。--雖然她并是特別不喜歡吃花生米。
--至于原因,除了茶館主人和自家爹爹似乎有所不和,還有就是這里“凡進(jìn)去館內(nèi)必先交五兩銀子”的規(guī)定。云嬌只是個孩子,即使是特別想聽說書人桃先生的書,也沒有辦法拿出這么多錢來的……
今日則不同,有間流心非常爽快地付了兩人的賬,留她在這里等著,獨(dú)自去了樂語樓。
“寶貝小徒兒!為師回來了!有沒有特別想念為師呀?”
“沒有。”
云嬌不用扭頭也知道從對面的位置傳來的話語聲來自有間流心--方才他進(jìn)門的時候門上的鈴鐺響了。順口就回答了他的問題。
“哇!為師這么辛苦跑出去幫小徒兒的忙,沒想到小徒兒你完全不想為師……告訴為師,這是為什么?”
有間流心一臉心痛,整張俊臉上寫滿了委屈。他的嘴巴撅起來,眼睛睜大了一眨不眨,目光幽怨,全然不像個二十幾歲的人,只是個受了委屈的孩童般。
“因?yàn)樘蚁壬臅芎寐犙剑 痹茓梢荒樌硭?dāng)然,見有間流心睜大的眼睛里仿佛又多了什么亮晶晶的東西,趕緊接著說,“而且你走之前不是拍著胸膛保證了好多遍沒問題,不用擔(dān)心你的嗎?那我就相信你咯!”
“我……好吧好吧!小徒兒,為師都搞定了,以后你就得去京上才能見到你的紫云姐姐了。”
有間流心這才想起自己臨走時為了打消云嬌充滿懷疑的目光說的話,耷拉了腦袋,嘆口氣,認(rèn)栽。
“知道了,你要說話算話,讓紫云姐姐去那里做分管哦!”
云嬌露齒一笑,得到有間流心肯定的回答后繼續(xù)聚精會神聽桃先生的書。
今日桃先生說的是一青樓女子犧牲自己,以自己的身體和清白作為“墊腳石”,在某皇親國戚那兒鋪開一條路,成全了想要成為都城第一琴師的愛人。
而云嬌從有間流心那里了解到,這個故事是真的。那個女子叫“白溪”,她的愛人,就是此時的京上第一琴師“嵐嗇”。
“如果讓白溪早些看清嵐嗇心里根本沒有她,甜言蜜語都是騙她的,她也會這么做的。畢竟,愛情是毒藥,深入骨髓,便如飛蛾撲火,無藥可救。”
云嬌還記得有間流心說了這樣一段話。
--有間流心在京上除了本身的名字,還以“花千絕”為名,經(jīng)營著京上最大的青樓“陌上香”,并且通過數(shù)年時間,掌控了京上所有的大小青樓不說,手中勢力連同周邊城鎮(zhèn)也延伸甚廣。“花千絕”在青樓界中赫赫有名,所到青樓的主人都得看他三分臉色。
而白溪和嵐嗇都曾是他手下的人。
“寶貝小徒兒,想要桃先生私下里也給你說書嗎?”
有間流心看云嬌聽得認(rèn)真完全不理自己,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只感覺自己被忽視了。--因?yàn)樘蚁壬臅邪菰L“悅聽茶館”主人的意思。
“想呀!可是做不到吧……”
云嬌眼睛亮了一亮,又黯淡了下去。
“怎么會做不到?為師親自出馬還有做不到的事情嗎?來,我們?nèi)ヒ娺@里的主人。”
有間流心來了興致,決心借此機(jī)會令他認(rèn)定的寶貝小徒兒對他另眼相看!二話不說,拉著云嬌就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樂語樓。路人聚集,交頭接耳。
臨娘站在眾人圍成的圈內(nèi),嘖嘖嘆惋,皺眉,搖頭,將手絹拿到額頭,不愿看見腳邊的慘象。
“好好的跳什么樓尋什么死?又不是讓你去京上賣,真是的!還得我花錢給你料理后事,虧了!虧了!抬走!今個不營業(yè)了,趕緊來人把這給我洗干凈!”
樂語樓的人動作很快,遵從命令的同時也驅(qū)散了圍觀的人群。不一會兒,地上只剩了一灘紅色的液體……
樂語樓關(guān)門了。陸賈是最后幾個離開的人中的一個。他駐足,歪著頭看了一會兒。--地上的液體有些干了,呈現(xiàn)暗紅色,好事的蒼蠅們在上面飛來飛去。
“紫云死了?唉!不知道樂語樓下一個頭牌有沒有她一樣的姿色……”
他背著手,也搖搖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