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輝仕途的尷尬：為族裔身份所累

2013年，美國駐中國大使駱家輝突然宣布辭職，引發對他的辭職原因的各種猜測，猜測中有涉及政治原因，也有涉及八卦因素，據他本人解釋的理由是為了更多時間和孩子一起，因為三個孩子中的兩個孩子要上高中。不管什么猜測和解釋，駱家輝是終于卸下肩上的擔子了。這副擔子對作為華裔的駱家輝來說頗不容易，而這不容易，較之其他的駐美大使，更多的是因為駱家輝的華裔身份。駱家輝因此在整個任期中經常處于尷尬的地位。

駱家輝對自己的華裔身份顯然是很糾結的。這可以從他對早年的生活中的自述中看出。童年時代的駱家輝，希望自己和班上的白人同學一樣，是真正的美國人。例如帶午飯不希望帶母親做的中餐，而是希望像同學們那樣的美式午餐。那時候，駱家輝處于一個被兩邊拉扯的境地，一邊是父母和中國文化，一邊是學校里的美國文化。可以想象少年駱家輝的糾結和困惑，后來他長大成人，逐漸認同自己的華裔身份，并對當年和父母在這方面的沖突感到抱歉。

駱家輝后來從政，擔任華盛頓州州長，因此駱家輝在融入美國主流社會方面是很成功的，同時華裔身份，也給他在中美經貿方面的工作加了不少分。一直到被任命為美國駐中國大使，這是一項很有榮譽感的職位，駱家輝因此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華裔駐中國大使。聯想到華人在美國百年被歧視的歷史，駱家輝不可謂不成功。

但同時駱家輝又不乏尷尬的感覺，因為自己的華裔身份，又是被派去中國，駱家輝不得不一再申明強調自己是百分之百的美國人。這當然不僅是說給中國人聽的，而更多的是說給美國人聽。可是到底有多少中國人和美國人認為駱家輝是百分之百的美國人呢？顯然不多，否則不必如此強調。在中國，很多人因為傳統觀念，認為不管怎么說，駱家輝血管里流著的是華人的血液，因此應該對中國更加友好，諸如此類，等等。

駱家輝到任，輕車從簡，行事頗為低調，不僅在推動中美交流方面十分努力，突出的如簡化中國人赴美簽證，使數以百萬計的中國人得以便利到美國留學觀光和工作。同時，在推動美國價值觀在中國的影響方面，駱家輝可以說是更加不遺余力。駱家輝已經很努力了，美國國內還有聲音批評他做得不夠好。例如有人批評駱家輝，對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沒有做好合適的報告，這又牽扯到他的華裔身份，有人認為他應該有更多的了解和解讀，但卻沒有。這也是駱家輝的尷尬所在。

駱家輝被任命為駐華大使的時候，中美關系對美國來說已經很重要，選一個華裔任駐中國大使，或是一種表面上看來合理的做法。倒是駱家輝自己，從接任開始，從未將自己的華人身份作為任期中的有利因素，駱家輝也不會說中文，較之能說流利漢語的前大使洪博培，并未有多少有利因素。從駱家輝的經歷來看，很多時候反倒是為華人身份所累。就像美國國內的一種情況，很多少數族裔一旦被任命為主管一類的工作，反而對本族裔的員工更為嚴格以致嚴厲，嚴格本來是應該的，但擔心自己可能被誤會對同族裔的人網開一面而更加嚴厲，就是為族裔身份所累，最終處于同族裔的人有怨言，上司也未必認同的尷尬地位。駱家輝的尷尬也不脫這種因素。

在當下美國，自20世紀60年代，種族熔爐讓位與種族沙拉碗后，族裔問題就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問題。目前中美關系雖緊密不可分但還存在很多根本分歧，從駱家輝的經歷看，華裔出身的政治家擔任駐中國大使，不是一個好差使，盡心盡力，仍不免時時處于尷尬地位。這種被族裔身份所累的華人，隨著未來中美競爭升高，也許會越來越多。

（2013-11-25刊于美國《僑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