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里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刺眼的一片白，還有一股圍繞在周圍揮之不去的刺鼻的消毒水味。

間外還有憤怒的爭吵聲，是父親和那個漂亮阿姨的聲音。

顧七里還從沒聽過父親這么憤怒的聲音，印象中父親一直都是一個文質彬彬的人，說話的聲音也是低沉舒緩的，未曾這么急促過，一向沉著的他從沒有像這樣失去理智一般對著誰怒吼過。

“不是讓你好好照顧七里的嗎？你除了喝酒吸煙dubo你還會什么！明明知道她身體本來就不好了還把所有的家務都扔給她？她還這么小，你這個做母親的人怎么搞的！”

然后就是熟悉得閉著眼都能知道的聲音，那個天天尖叫的女人：“顧晟言，你開什么玩笑！這雜種什么時候是我女兒了？她是你和那個賤女人的的雜種，這個世界的污穢！”

“你這個連孩子都不能生的女人憑什么在我面前指手畫腳？你有資格說海涵么？”

“呵呵，我是，我是不能生孩子，所以我看著那個雜種就不爽！雜種就不該存在！她的出生本來就是錯誤的！”

“啪”一聲，清脆至極。

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出現在陳玥的臉上，房間里躲在門框邊偷看的顧七里也給嚇得后退了一步。

此時那一個紅了眼怒氣沖沖的人，再也不似往日的父親，甚至連一點影子都找不到。

顧七里顫抖地用手捂住嘴巴，害怕自己不受控制發出的那一些恐懼的抽泣被聽見，哪怕那只是細若蚊吟。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顫抖，為什么眼淚會不受控制地落下來，但她很害怕看見這樣的父親。

陳玥愣愣地摸著自己的左臉，仿佛還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么：“你打我？！”

“你滾，從現在起你陳玥跟我們顧家再沒有任何關系！”顧晟言一臉冰冷，他的耐性真的要被這個女人耗得一點都不剩了。

“你答應過我媽什么的，你自己難道忘了嗎！你想撇清我們之間的關系？做夢吧你！母親在天之靈絕對不得平靜！”

又是一巴掌下去，顧七里站在門邊忍不住別過了視線。周圍不知覺已經有了一圈圍觀的人。

“你再吵？”

后方匆匆趕來的護士走過來勸架，才防止事情繼續下去：“先生，這里是醫院，麻煩注意下好嗎？”

“陳玥，你最好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要是這輩子沒認識你就好了！”男人狠狠地瞪著跌坐在地上的女人，轉過身一臉怒氣地離開了。

顧七里看著那個趴在地上的阿姨猶豫了一會，到最后還是轉過身光著腳跑回到床上，將自己悶在被窩里面。

自己是膽小鬼吧？她本來想要沖出去攔住父親，但是父親那一副樣子卻讓她感到恐懼。她不想要看到那樣子，可是她沒有勇氣。

她連走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自己是不是很自私？

那時的顧七里雖然還沒法理解“自私”這個詞的含義，也許就像是隔壁大爺打他那騙了伙伴食物的孫子時口中“自私”的含義吧？

只是看著那個地上任人議論的無力的女人，心中再沒任何憐憫。因為父親的那句“消失在我們生活中”，讓欲要沖出去的她停下了腳步。

她不喜歡這個阿姨。這是她在心中最明確的一點。

所以她還是決定不出去了。

對不起爸爸，我成了你們口中的“自私的人”。

顧七里躲在被窩里，小小的身軀顫抖著，牙齒咬著嘴唇，淚水流得滿臉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