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人的心目中,三國這段歷史有著特殊的地位。但稍一深究,就會發現無論是其存續的時間長短,還是對整個歷史進程的作用,都與它所表現出來的巨大影響力嚴重不符。
這是因為,三國一直有兩部歷史。其中的一部歷史靜靜地躺在故紙堆中,問津者寥寥無幾,而另一部歷史則在田間地頭、市井巷陌為人所津津樂道。前者就是以《三國志》為代表的所謂“正史”,而后者就是以《三國演義》為代表的,包括小說、戲劇、民間傳說等多種傳播形式的“非正史”。
三國在中國,乃至在整個中華文化圈的巨大影響力顯然來自后者。這是一個讓執著于歷史真相的歷史學家們頗感無奈及尷尬的事實。但這一事實,卻也正是驗證心理學上的“易得性直覺”的最佳例證。從人類的認知機制來看,那些形象具體、活色生香、充滿想象、飽含情感的信息自然更容易被吸收、被認可、被傳播。
西哲培根有云:“讀史可以明智”。我們回望歷史,就是為了從中汲取智慧,以更好地走向未來。那么,問題就來了。
我們應該讀什么樣的史呢?
歷史學家們當然希望人們去讀他們眼中的正史,而不要以訛傳訛那些非正史。但是,心理學家的歷史觀似乎卻有所不同。
首先,心理學家認為從來不存在絕對真實的歷史。
心理學家烏瑞克·奈塞爾在美國航天飛船“挑戰號”爆炸的那個早晨,詢問埃默里大學的一組大學生,他們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處于什么樣的情形。所有被詢問的學生都寫下了清晰的記錄。大約三年后,他讓44個依然在校的學生再次回憶當時的情形。在這后寫的回憶錄中,沒有一份與當年寫的完全吻合,約有四分之一的學生寫下的完全是錯誤的。
哈佛大學心理學系主任、著名記憶學專家丹尼爾·夏科特所著的《記憶的七宗罪》一書,則告訴我們健忘、分心、空白、錯認、暗示、偏頗、糾纏等七種背離真實狀況的現象普遍存在每一個人身上。
可見,記憶并不那么靠譜,而歷史作為人類的集體記憶,在其記錄者的概括、刪減以及有意無意的扭曲的過程中自然也會出現無可避免的偏差。
所以,歷史必然不可能全然真實。如果一定堅持說,唯有讀正史才能使人明智,那就是泥古不化了。
其次,心理學家秉持“知方為有,信即為真”的特殊歷史觀。
人類不是上帝,不可能全知全覺。比如,在人類沒有發現細菌之前,人們并不知道有細菌的存在。所以,只有被人們認知到的,才是“有”的,除此之外的事物,只能歸結為“沒有”或“不存在”。
而那些有幸被歸為“有”或“存在”的事物,也只有人們信了,才算是真的。這就是“信以為真,不信以為假”。
心理學上的安慰劑效應,說的是病人雖然獲得無效的治療,但卻因相信治療有效,而讓癥狀得到舒緩的現象。比如,美國有位二戰老兵,經診斷,他疼痛了五年的膝蓋患有退行性關節炎。醫生對他施行了全身麻醉,然后在膝蓋的皮膚上切了一個口子,并沒有做真正的手術。但這位老兵事后卻覺得膝蓋完全好了,而且多年來第一次可以不依靠拐杖行走。即便醫生事后告訴他真相,他也絕不相信自己接受的只是“安慰性診療”。
只要信以為真,就會對人產生影響。只有信以為真,才會對人產生影響。這一認知規律同樣也適用于歷史之于后人的作用。
在《三國演義》中,溫酒斬華雄是關羽的英雄壯舉,草船借箭是諸葛亮的神機妙算。試問又有多少人知道,在《三國志》中華雄是孫堅殺的,草船借箭是孫權所為呢?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這真實的歷史呢?
清王朝的奠基者努爾哈赤對《三國演義》深信不疑,從中學了周瑜的反間計,竟然真的害死了大明朝的護國長城袁崇煥。這起作用的顯然不是真實的歷史吧?
“穆桂英掛帥”、“十二寡婦征西”這些楊門女將的故事膾炙人口,流傳甚廣。可是,其中最重要的主角穆桂英壓根兒就不存在,甚至連穆桂英的丈夫楊宗保也是個子虛烏有的人物。盡管如此,卻并沒有影響到楊家將的故事激勵著無數男兒熱血沸騰,盡忠報國。
隋文帝楊堅在尚未奪得帝位之前,因為容貌出眾,有王者之相而遭到嗜殺成性的北周宣帝宇文赟的猜忌,面臨性命之憂。堅信楊堅必成大業的術士來和,卻在受宇文赟指派為楊堅看相后,刻意回護楊堅,說他最多只是大將軍之相,從而幫楊堅保住了性命。這不是“信則靈”,又是什么?
再如,我們都知道神話、童話、寓言都不是真實的,但卻決不能說它們起不到教誨作用。
所以,與歷史學家不同,心理學家更為關注的是那些被人們信以為真的歷史,以及這樣的歷史到底能發揮什么樣的作用與影響,而不一定去苦苦追求所謂的歷史真相到底是什么。
說到這里,就有必要轉回來談談三國的兩部歷史了。因為,這牽涉到“心理三國”系列作品創作藍本的選擇問題。
“心理三國三部曲”(《心理關羽》、《心理諸葛》、《心理曹操》)是嚴格依照羅貫中著、吳郡綠蔭堂藏版《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即《三國演義》的前身)的敘事進程展開的。而“心理三國·逆境三部曲)(《心理劉備》、《心理孫權》、《心理司馬》)則有所不同。
這有兩個原因。
首先,《三國演義》褒揚劉備過甚,太過背離現實。比如,劉備兵敗徐州,在逃亡途中路遇獵戶劉安。為了表現劉備的仁德深得人心,《三國演義》設計了劉安殺妻,用妻子的肉款待劉備的情節。但是,這樣的情節,實在太過殘忍血腥,我在《心理劉備》中就棄之不用了。另外,也有一些情節根據心理邏輯的演進需要,適當采用了《三國志》的說法。比如,關于劉備皇叔身份的一些描述。
其次,在《三國演義》中孫權和司馬懿并非第一陣列的主角,故而對他們人生歷程的交待存在大量欠缺。這直接影響到對他們的心理演化進程的分析的完整性。為作彌補,我只能從《三國志》、《資治通鑒》等正史中擷取資料,并與《三國演義》對接融合。這顯然不是一件輕松愉快的事情,但也只能勉力為之。最后呈現出來的《心理孫權》和《心理司馬》其實是一個《三國演義》和《三國志》的雜合本。這多少讓我心里有一些糾結。
不過,在寫作過程中,偶然翻到《隨筆》雜志(2014年第3期)上沈寧先生所寫的一段話:“事實上,《三國志》也已經有了演義的筆法,特別是裴松之的小注,記錄了許多演義故事。而《三國演義》則也是七分實三分虛,用了很多裴松之的小注故事,把《三國演義》稱為史傳,也是可以的。所以我想,古人做史都并不能絕對避免演義筆法,現今史家也沒有什么理由,動輒以雜有演義而否定記史的文章。”這段話于我,自然是心有戚戚焉,也讓我大為釋然。
另外,要特別提出的是,盡管心理學家不會斤斤苛求百分百的歷史真實,但這并不表明心理學家完全反對追求歷史真實,更不會刻意偏愛野史傳說。我之所以要為“心理三國”系列作品參考藍本的選擇大費周章予以說明,完全是因為三國有兩部歷史的特殊性。除了三國之外,“心理說史”系列的其他作品因為不存在影響遠勝正史的演義故事,也就無須多費口舌了。
事實上,運用心理邏輯去分析歷史,反而更能判斷出正史中相互矛盾的一些記載的真偽。
比如,關于春秋末期吳國權臣伯嚭的命運就有兩種記載。《史記》中說越國吞吳后,伯嚭為勾踐所殺。而《左傳》則記載伯嚭再討得勾踐歡心,繼續在越國擔任太宰。
《史記》《左傳》均為正史,到底哪一個的記載是真的呢?
《史記》是司馬遷所著。《左傳》則是根據魯國國史《春秋》編成的,而《春秋》經過了孔子的筆削。司馬遷境遇坎坷,《史記》中處處可見他自澆內心塊壘的情感筆觸。孔子首創春秋筆法,并不大肆表露情感傾向,從而更不可能擅改歷史。從司馬遷和孔子價值觀念來看,兩人均會忠心擁護“讓伯嚭去死”。但孔子卻站在自己的相反立場,保留了關于伯嚭繼續在越國擔任太宰的記錄,顯然更具可信度。而司馬遷對伯嚭命運的處理,更可能是為了宣揚正義而做了曲筆處理。
所以,我在“心理吳越三部曲”中采納了《左傳》的說法。
當然,這也只是我對歷史真相的一種選擇。我們必須明白,這世上其實哪有什么正確的選擇?我們所有的努力無非是讓自己的選擇變得正確罷了。
陳禹安。
2014年11月23日星期日晚20:26于別館13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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