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門簾再次被掀開，露出那張朗如星月的俊臉。

楚彌然看著角落里一身污穢，紅著眼眶的曲妙綸，心里一緊，趕緊坐到曲妙綸身邊，沉聲詢問道：“怎么了？是不是欺負你了？”

曲妙綸一身的委屈似乎找到了發泄之處，她哇的一聲，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楚彌然慌了神，連忙柔聲安慰，輕聲哄著，把曲妙綸摟進懷里，任憑她的污泥與涕淚蹭了自己一身華服。曲妙綸足足哭了半個鐘頭，抽泣著止住了哭聲，哽咽著說道：“沒事，很痛而已?！彼钢该黠@腫起來的左臂，可憐巴巴的對著楚彌然說道。

楚彌然這才看到曲妙綸的左邊手臂，高起來老大一塊，急道：“怎么不早點說！”

他抱著曲妙綸一路跑進府邸，吩咐下人找大夫，燒熱水，曲妙綸在他寬厚的懷抱中看著他焦急的樣子，只覺全身都被溫暖籠罩。他的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淡淡的香味令她安心下來。他的心跳聲就在耳邊，強勁有力，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打碎，又重新筑起。

楚彌然拿起熱帕子將那張白凈好看的臉還原出來，又給她擦凈了兩手，坐在床邊，輕聲說道：“別怕，到了這里就什么都不用怕?！?

曲妙綸看了看四周的裝飾，想了一想，問道：“這是你家嗎？”

“不是，這是顧浪的府邸，這是他一個小妾騰出來給你休息用的。”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嘆氣道：“你呀！什么時候才能讓我省心！我才半日不在皇都，今日一回來便聽你喬裝只身進了單府，趕忙讓顧浪前去接應，傷成這個樣子，你可怎么辦才好！”

他帶著憐惜皺起了眉頭，曲妙綸笑道：“明明年紀不大，這深沉起來卻跟個老頭似得，丑死了?！?

“丑？”楚彌然狡黠的一笑，拿過銅鏡，“咱們倆現在誰用這個詞比較貼切？”

鏡子里的曲妙綸臉頰素顏白凈，擦拭的如透明一般，可鼻頭與下巴確黝黑有著一團污垢，明顯是特意劃出來的，看上去像一只小花貓似的。

“你無賴！”她憤憤的掄起粉拳砸向楚彌然，又想到馬車內顧浪對她毫不留情的嘲笑，將此事說了出來。

“哈哈哈哈……”楚彌然朗聲大笑，直到眼角笑出了淚，方說道：“這結果我萬萬沒想到，我還擔心顧浪那個色鬼對你毛手毛腳，現在看來這完全是多余的了，哈哈……”他看著躺在床上氣鼓鼓又不得發作的曲妙綸，笑得更歡了。

沒過一會，大夫從屋外匆匆進來。把脈診斷，只是有些挫傷和輕微骨裂，開了幾服藥，囑咐安心修養一陣便好了。

楚彌然待換藥的侍女將曲妙綸服侍好后進了屋內，搬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面，說道：“將軍府那邊不必擔心，我已吩咐問旋去打過招呼，說你這幾日在妙音坊住下了?！?

見曲妙綸點頭，他正色問道：“你去單府，到底是想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單府既是元國首富，其中家丁也不是平庸之輩，那個和顧浪走在一起的何教頭，武功更是高強，倘若被他抓住，你如何脫身！”

曲妙綸低下頭，低聲說道：“我……我沒想那么多，只想找到我的仇人，以解心頭只恨……誰知，根本不是她！”

“仇人？什么仇人？”

曲妙綸張了張口，最終輕嘆一聲，“有些事，我無法告訴你，不光是你，是任何人……我以為將仇人手刃便一了百了，誰知會生出這許多事端。”

楚彌然靜靜的看著她，知道她所言非虛，說道：“好，那我不問仇人之事。但你之前所做的那些，都和這個仇人有關，是么？”

曲妙綸抬起頭，與楚彌然對視。他的眼中含著關心和疑慮，卻無法忽視如水的溫柔，他是可以相信的人嗎？他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

“不錯，”她沉聲說道，“直到她死，我生為復仇！”

屋子里寂靜下來，窗外的蟬鳴清晰的傳進屋內，一聲聲似在叫醒不歸途的癡人。她以為他會轉身就走，會嘲笑她自不量力，會……

楚彌然緩緩開口：“告訴我，她是誰，我來幫你報仇?！?

曲妙綸震驚不已，她以為自己沒聽清，“你說什么？”

“我說，我來幫你報仇。”楚彌然重復說道，“我不喜歡看你像一只小老虎似得不要命，幾次三番將性命安全拋諸腦后，沒頭沒腦的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

他湊近曲妙綸的耳畔，將灼熱的呼吸噴灑到她的皮膚：“我要為你遮風擋雨，為你沖在前線，為你做抵御侵襲，所有危險的事情，以后讓我來做?！?

他的神情無比認真，目光極為清亮，身上好聞的味道將兩人徐徐縈繞，氣氛微妙而曖昧。

他見曲妙綸不說話，又豎起了三個手指，“我對天發誓，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如若不從，天打雷……”“劈”字還沒說完，他就愣在了原地驚住了，嘴巴半張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吐氣若蘭的曲妙綸從他的臉頰上移開芳唇。

半晌，殷紅的液體從他的鼻端緩緩流淌，滴在華袍上，濺成一朵朵簡單的梅花。

這回，換成曲妙綸呆住，她看著一向沉穩自居的楚彌然如此窘迫的拿起帕子擦拭鼻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楚將軍，你不會第一次被女子親吻吧？”她促狹的盯著楚彌然鼻處的鮮紅，惡作劇似得捏向楚彌然白皙柔嫩的臉頰，

“才沒有！”楚彌然脫口反駁，他用帕子捂著鼻子，想了一想，然后悶悶說道：“我娘也親過我的……”

“哈哈哈哈……”曲妙綸縱聲大笑，“風流倜儻的楚將軍居然如此純情，說出去誰會相信，楚將軍，你的初吻不會還沒送出去吧？”她繼續放肆的嘲笑他。

滿院大笑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摸著逐漸升高溫度的臉頰，“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楚彌然瀟灑的扔下那方沾滿血跡的帕子，傲嬌的揚著脖子，說道：“我的初吻是你的了！你，必須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