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孫成偉那只水淋淋的小皮箱里竟裝了二十八根金條。

因著那二十八根金條存在的確鑿，劉存義益發(fā)懷疑孫成偉是國民黨特務(wù)。

劉存義當(dāng)著孫立昆和孫成蕙的面打開小皮箱，將二十八根金條倒在桌上，對孫立昆說：“政委，你看看，這么多金條！都是從哪搞來的？搞來干什么？我懷疑這、這些金條是國民黨匪特的特務(wù)活動經(jīng)費！”

孫成蕙疑惑地看著劉存義和孫立昆：“我……我哥真會去做國民黨特務(wù)？”

孫立昆沒答理孫成蕙，思索著，問劉存義：“對這些金條，孫成偉怎么解釋？”

劉存義惱火地說：“他什么都不說，只要見你，說是只能和你一人說！”

孫立昆想了想：“好吧，我就去見見他！”

孫成蕙嚇得要命，拉住孫立昆說：“六叔，我……我哥真要當(dāng)了特務(wù)，那……那可咋辦呀？”

孫立昆說：“小蕙呀，你先別急，等我們了解清楚了再說吧！”

當(dāng)下，孫立昆便到軍管分會后院的臨時看守所見了孫成偉。

孫成偉一見孫立昆，就像看到了救星，也不知道害怕了，帶著一臉虔誠和莊嚴對孫立昆說：“六叔，可見到您了！您不知道，這金條的事誤會大了！劉團長哪知道呀？這些金條其實都是我獻給共產(chǎn)黨，也就是獻給您和六嬸的呀！”

孫立昆被弄得哭笑不得：“你亂七八糟說啥呀？什么獻給共產(chǎn)黨，獻給我？我就是共產(chǎn)黨了？！大偉，你給我說清楚，這些金條到底是從哪來的？”

孫成偉那當(dāng)兒簡直比孫立昆還著急：“哎呀，六叔，您先別問了，快到劉團長那兒把二十八根金條先拿走，就說是我獻給您的，我們一家人咋分都好說……”

孫立昆實在忍不住了，繃起了臉，口氣也突然嚴厲起來：“孫成偉，我再問你一遍，這二十八根金條到底是從哪來的？是天津什么人托你帶的，還是你從誰手上領(lǐng)的？我可告訴你，現(xiàn)在我們正在打擊國民黨匪特活動！”

孫成偉見孫立昆也說起了匪特，才有些害怕了，忙說：“好，好，六叔，我……我說，我說實話。這……這些金條都是我黑天津衛(wèi)錢五爺?shù)模蛧顸h匪特可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孫立昆馬上問：“天津哪個錢五爺？”

孫成偉說：“就是錢川北錢五爺嘛，天津衛(wèi)永利鐵廠的老板。”

孫立昆臉色和緩了些：“好，你說下去。”

孫成偉便對孫立昆侃侃談了起來，臉上漸漸有了些得意：“起因是一場逆產(chǎn)官司。錢五爺和國民黨白師長打官司。那個白師長不是好人，抗戰(zhàn)勝利天津光復(fù)接收時，仗著后臺硬，把錢五爺?shù)撵o園和永利鐵廠都當(dāng)逆產(chǎn)弄走了，把錢五爺也當(dāng)漢奸辦了。錢五爺還真沒下水當(dāng)過漢奸，哪服這口氣？就告白師長，我就做了錢五爺?shù)脑A訴律師。錢五爺這種有錢人，用你們共產(chǎn)黨的話說，叫剝削階級吧？”

孫立昆點點頭：“你說，接著說。”

孫成偉益發(fā)得意了：“剝削階級的錢，我們不黑誰黑？我就請了個朋友冒充大法官，讓錢五爺見了一面，然后就和錢五爺說，只要給三十根金條，就能從白師長手上把靜園洋房和那座鐵廠弄回來！錢五爺那個高興呀，三天后就把金條給我了。六叔，說真的，活這么大我可真沒見過這么多金條呀！我一想，六叔您當(dāng)共產(chǎn)黨干著革命那么艱難，咋著也該把這些金條獻給您這個共產(chǎn)黨嘛！于是，我把這些金條往小皮箱里一裝，就給錢五爺來了個黃鶴一去不復(fù)返！”

孫立昆問：“這么說，這些金條都是從天津那位錢五爺手上騙來的？”

孫成偉連連點著頭：“智取，這叫智取！比你們打土豪容易！”

孫立昆又問：“錢五爺給你三十根金條，咋只二十八根了？”

孫成偉馬上理直氣壯地說：“那時天津、北平都還沒解放，我東躲西藏少不了得花點錢吧？就把兩根金條賣了。”說到這里，想起了法警登門的事，憤憤起來，“哦，對了，六叔，我還得和您說件事，都氣死我了。這解放了，天亮了，錢五爺這個剝削階級竟然還敢跑到北平亂告！前天，劉巡長還帶著法警跑到我們家來了，給我送傳票！我當(dāng)時就火了，對他們說，你們知道我六叔是什么人嗎？知道我這些金條是獻給誰的嗎……”

孫立昆火透了，桌子一拍：“不要說了！”

孫成偉以為孫立昆是對劉巡長惱火，便建議道：“六叔，得撤劉巡長的差！”

孫立昆氣道：“我看要撤你的差！”

孫成偉怔住了。

孫立昆心煩意亂，揮揮手說：“好吧，你說的這個情況，等我調(diào)查一下再說！”

孫成偉以為沒事了，站起來問：“六叔，那我可以走了吧？”

孫立昆眼一瞪：“走？你還想往哪里走？就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這里吧！我們共產(chǎn)黨和解放軍的臉都叫你丟盡了！”

孫成偉仍是執(zhí)迷不悟，一把拉住孫立昆的手：“六叔，您別生氣嘛，我都想好了，這二十八根金條，大頭歸您，零頭歸我。我只要八根……”

孫立昆實在是忍無可忍，甩開孫成偉的糾纏，順手給了孫成偉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才算把孫成偉打醒了，孫成偉捂著臉，眼睜睜地看著孫立昆走了。

回到前院辦公室，孫立昆臉色很不好看，連連嘆著氣，把有關(guān)情況對孫成蕙說了，要孫成蕙先回去給母親說一聲，讓母親不要急，說是對孫成偉的供述軍管會還要核查，查實以后就會放孫成偉回去。

孫成蕙說：“軍政訓(xùn)練班那邊怎么辦？六叔，你能給他們打個招呼么？”

孫立昆氣道：“打什么招呼？像孫成偉這種人怎么能留在我們?nèi)嗣褴婈犂铮　?

孫成蕙不敢做聲了。

劉存義又插了上來，笑瞇瞇地對孫成蕙說：“小姑娘，我說訟棍不是好人吧？看看，雖說不是特務(wù)，可也不是什么好人嘛！坑蒙拐騙！對吧，小姑娘？”

孫成蕙為孫成偉的事正窩著一肚子火，馬上沖著劉存義發(fā)作起來：“什么小姑娘？誰是小姑娘？！劉團長，我告訴你，我現(xiàn)在也是解放軍戰(zhàn)士了！”

孫立昆挺欣賞地看著氣鼓鼓的孫成蕙，笑了，說：“對嘛，我們小蕙現(xiàn)在也是解放軍戰(zhàn)士了！”拍拍孫成蕙的肩頭，又語重心長地說：“去吧，小蕙，到軍政訓(xùn)練班好好學(xué)習(xí)，千萬別學(xué)你這不爭氣的哥哥呀！”

孫成蕙點點頭：“嗯！”可一轉(zhuǎn)身，眼里的淚就下來了：這個不爭氣的哥哥，真讓她丟盡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