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卿牽著孟小彤的手從屋子里走出去了，走出屋子，屋內的一切與屋外的孟小彤僅僅是一墻之隔，而屋子里卻正在進行著天翻地覆。被周云卿牽著，孟小彤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就這樣被周云卿牽著走著，牽著走著，牽走了。

他們兩人剛走到院子里，四周的一雙雙眼睛便又重新聚焦在孟小彤身上了，趁著師父不在大家索性都朝孟小彤聚集過來。孟小彤顯得有些不自在了，周云卿仔細照顧著孟小彤的感受，也大大方方的把孟小彤介紹給大家認識認識。

“你是叫孟小彤吧？”說話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他的眉清目秀和云卿的不一樣，他是帶點女人媚的眉清目秀。

云卿看著小彤有些忸怩便笑笑說著：“這位是我們的師兄，他的年齡是最大的，他叫付妙卿。”

付妙卿對著孟小彤笑笑接著說：“看她的樣子，挺適合唱老生的?！?

“師兄倒真是和我想一塊去了，小彤是唱老生頂好的材料。”說完云卿歪下頭看著小彤笑笑，小彤的手握著云卿的手越來越握的緊了。

可孟小彤卻有些不明白了，她知道梨園行的老生，卻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說她適合唱老生，自己又不去唱戲，像又怎么樣？

她看著大家說著：“我不是來學唱戲的，我是和我爹爹一起來的，我們一會就回家去。”

“你傻是不是？”這個聲音是從一圈人背后傳過來的，只聞其聲卻未見其人，是個女孩的聲音。“讓開！讓開！”這個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從后面擠到前面，生得落落大方英氣十足。她站到孟小彤跟前，看著云卿笑笑叫了聲云卿，然后又對著孟小彤說：“你爹爹已經把你賣給周班主了！還回家！你怎么回家？”

孟小彤當然不信，她立刻反駁著說：“爹爹是不會把我賣掉的。”說完就松開云卿的手，朝屋子里跑去。

屋子里的周班主已經再次臥倒在榻上在云里霧里中開始吞云吐霧，他看都不看小彤的父親一眼說話也是心不在焉的：“在我這里可是沒有賣孩子的這一說法。我們弄個合同證明她這幾年歸我調教就可以了！”

“別呀，周班主！咱們可都是事先說好的?。∵@孩子您也覺得她是個吃戲飯的好料子，煩勞您好好栽培栽培她，那將來一定是紅角的，到時您的包銀指定是少不了的，何必在意現在的這點玩意！”

“哎，可別這么說，誰能成角可不是我說了算！”周班主斜斜眼吐著白氣瞥了瞥小彤的父親：“你這次把閨女賣了，在輸錢準備賣誰??？”

“跟著我她也是吃苦，跟著周班主您可就不一樣，日后她定會發達過上好日子的?！毙⊥母赣H有些焦急了：“周班主，這事就這么定了吧？小彤以后就拜托您了！她要是能吃戲飯那就最好不過了，如果吃不了戲飯跟著咱們科班當個使喚丫頭也是能夠的。小彤怎么樣這都得仰仗班主抬舉抬舉了！”

“得了吧，別再這和我假惺惺了?！敝馨嘀饔诸┝艘谎坌⊥母赣H：“你現在把閨女賣給我了，以后她是死是活是苦是甜是福是窮都不沾你一毫了？你可得仔細想清楚了，你可不帶轉臉反悔的！”周班主把頭側過來一點看著小彤的父親。

“這哪能反悔啊，不能反悔，不能反悔。”小彤父親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得了！”周班主把煙槍放在一邊然后從榻上下來站起身，活動活動身體亮了一嗓子，聲音洪亮寬厚，小彤的父親贊美著周班主好功力，可周班主根本都不正眼瞧他，拿出一張紙，白紙黑字定生死，定的是孟小彤的生死，定的是孟小彤的生不如死。

“來！”周班主把紙朝小彤父親面前一攤，一只手撐在紙上，抬起眼皮白眼較多的看著小彤父親：“可就這么定了？”

“可不就這么定了嘛！”小彤父親有些興奮了，他迫不及待的把他賭博的手按在白紙上，一旦按上白紙也就成為他了，沾著他賭博氣息的另一個他。

周班主把他的手從紙上拿開，小彤父親就把手指按上去了，然后他看著周班主，還沒有開口說話，周班主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話了，周班主將紙拿起來看看說著：“跟著管家去要錢吧！”然后轉身回到榻上，再也沒有搭理小彤的父親。

而這時小彤正好從外面跑進屋里，周云卿在后面追著，付妙卿等一眾師兄弟都在后面跟上來了。小彤急匆匆的跑進屋里看到父親正朝外面走，便直接沖到父親的懷中緊緊的抱著父親，可小彤父親哪還有多余的心思在意小彤的感受，此時他的腦子里眼睛里心眼里渾身上下的毛細孔里都被即將到手的‘意外之財’給充斥著，所以她把小彤的胳膊從她身上扯下來，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消失了。

小彤哭了，哭的越發厲害，正要去追爹爹的時候，榻上傳來周班主悠悠然卻分量十足的話：“云卿你給老子好好看好她！”

云卿緊緊的拉著小彤的手，小彤動不了了，她反抗不了云卿的手，也反抗不了父親，也反抗不了這既成事實的真相。她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哭著，然后又看看云卿，云卿溫柔的的眼神看著小彤，可云卿溫柔的眼神里卻充滿了無可奈何，無可奈何的表示著他也不敢違抗父親的話。

剛才那個小女孩又從人堆后面擠進來，站在小彤面前，先對著云卿笑笑，然后她牽起小彤的手說：“我叫落梅，我剛才沒有騙你吧，你爹爹已經把你賣給周班主了，我也是被我爹爹賣到這里來的。你以后都不會和他見面，也不能和他一起回家，現在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甭涿愤@時說話的口氣比剛才溫柔多了。

“落梅說的是對的！”云卿溫柔的說著：“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大家都會照顧你的，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小彤一直沒有說話，眼淚也漸漸的不流了。她還不太能理解父親為什么這么做，可有一件事她想明白了，就是爹爹再也不會再來接她回家了，再也不會了。

這時剛才走開的訓練師傅，回來時看到大家都聚集起來不知道干什么，火氣便上來了，他暴喝一聲：“都回來給老子好好練著！”眾人突然一個激靈然后乖乖的回去了。這師傅便朝小彤和云卿走過來，遠遠的就上下打量著小彤。

他看著小彤哭過的樣子便有些得意的搖搖頭笑笑說：“小囡留下啦？現在不要哭了，以后讓你哭的地方多著呢！”

這時周班主的洪亮的聲音從屋子里傳過來：“吳師父讓小彤學唱個老生吧，是個材料?！?

吳師父伸手摸摸小彤的骨頭，然后又仔仔細細的看著小彤說著：“是個好材料，就唱個老生吧?！眳菐煾傅穆曇粢灿行┖榱粒菍χ堇锏闹馨嘀髡f的。

“吳師父這小囡以后可是交給你調教了，給我好好教啊，可不能讓我失望！”周班主的聲音又悠悠的從屋里傳出來，可是他的聲音里的權威性卻一點都沒有減小。

吳師父對著里頭的聲音應了一聲，然后對著小彤笑著：“小囡以后可要好好練功”他揮舞著手里的藤條：“如果不好好練，我手里的這個玩意可是沒長眼睛的?！比缓笥挚粗涿氛f著：“先帶著她去住的地方看看吧，以后讓她給你擠一個窩里?！甭涿沸χ饝?。

云卿看著小彤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和落梅一起牽著小彤的手去她們住的地方看看。落梅笑著對著云卿說著：“云卿我們住的地方可是不能和你的住的地方比的，你最好還是不要去的?！?

“我怕小彤不習慣，我是一定要去的看看的。”云卿語氣堅定，落梅也阻攔不了，便不再阻攔了。

到了她們住的地方，她們睡得是大通鋪，好在男孩子和女孩子是隔開住的，可是兩邊住的條件卻是沒有多大的不同，一樣薄薄的被子，一樣殘破的房間。

云卿看到這樣的情形，便不免有些難過了，他住的地方是要比他們好的太多的。他看著小彤說著：“小彤這里的條件很不好，但你要忍著，我會讓劉媽給你們送一床新的被子的?！?

小彤不知所措的看著云卿，云卿還是溫柔的看著小彤，他波瀾不驚的樣子給了小彤巨大的安慰，小彤說著：“這里比我們家好多了。”

云卿聽著便莫名的感傷了，他想他是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