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的雙眸如一汪寒潭,她就是要他接受這份奇恥大辱。
比起李齊鹿讓她流的淚,她給他的羞辱已然便宜了他。
李齊鹿怔了片刻,隨即拒絕:“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姜玥笑道:“滑稽?我偏就要打破皇室中的魔咒!王爺若不肯收下我的休書,我也斷不收王爺的休書。橫豎我是個由人讓來送去的貨物,性命并不值幾兩金銀,只是到時候皇上找王爺要貨,王爺交不出,可就不好了。王爺若不嫌更丟人,我縱使以有婦之夫的身份入宮也無所謂。”
李齊鹿盯著性情大變的姜玥,一時之間說不出半個字。
姜玥雙手捏住休書兩邊,作勢要撕。
“王爺確定不收嗎?”
李齊鹿攥著折扇的手指指節發白,另一只卻手終于伸了出去。
“好,我收下你的休書。”
上一世的姜玥跪在這曲水亭中,苦苦哀求李齊鹿不要拋棄自己。
今世的姜玥親眼看著李齊鹿收下休書,內心痛快無比。
“既是彼此厭惡,而今而后咱們老死不相往來。王爺請回吧,免得臟了國公府的地。”
國公府的時光匆匆而過,兩日之后姜玥便受封入宮。
皇后娘娘將她安置在長秋宮。
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金光,走進長秋宮的正門,長秋宮內等候的宮人紛紛向她行禮。
瑤琴姑姑一邊在前頭為她引路,一邊敘說著皇后娘娘給長秋宮送來多少賞賜。
姜玥突然止步,立在庭院內不肯入內。
她仰望著金碧輝煌的長秋宮,她仰望著自己熟悉無比的長秋宮,前世的她曾在長秋宮生下一個孩子,可惜那孩子才出世就死于非命。
她在黑洞洞的門口一站就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前世的情景如猛獸一般從敞開的大門撲出來,兇狠地撕咬著她的血肉。
她閉上眼睛,無數的嘈雜聲從四面八法涌來,那些聲音如同無數的細針扎進她心里。
“大事不妙,是腳先出來……”
“娘娘……撐住……再用力……再用力……”
“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太醫……小皇子沒有哭聲……是個死胎……”
“不好了,血崩了,太醫,娘娘血崩了……”
“娘娘,娘娘……”
她打個冷戰,驀地睜開眼睛,無論前生今世,她都永遠失去她的孩子。
可憐的孩子一出世就沒了氣息,那紅彤彤的小身子裹在柔軟的被子里,雙眼緊閉。
她永遠無法聽他哭一聲,永遠無法聽他喊一聲母親。
那份喪子之痛,將她徹底釘死在舊歲月的仇恨里,逃無可逃。
沒有在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能夠放下仇恨的人,不是成了佛,就是喪失了人性。
她什么都能承受,唯有親人離世不能承受。
瑤琴是皇后的親信,此刻她還在姜玥耳邊絮絮叨叨,姜玥不勝其煩,出聲打斷:“本宮不住長秋宮。”
瑤琴的絮叨戛然而止,隨即又問:“娘娘方才說什么?”
姜玥重述一次:“你去回稟皇后娘娘,請娘娘另外安置住處。”
瑤琴面上不表,心里卻生討厭,偌大的皇宮之中可沒人敢直接駁皇后的面子,縱然舒妃在受寵之時也不敢似她這般囂張。
姜玥看她不動,高聲道:“本宮的話你聽不見嗎?需要我親自去嗎?”
瑤琴忙道:“今日沒有別處宮殿可為婕妤娘娘安排,天色已晚,不如娘娘先在長秋宮將就一日,等明日再另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