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財富正迅速增加的國家,也會因為獲得新領土或開發新的經營行業而提高資本利潤、增加貨幣利息。由于該國的資本滿足不了這些新領域的需要,所以它就只能選擇那些利潤最大的行業去投資。而能夠滿足這些新行業的資本,必須是以前投在其他行業、現在又被撤回來的一部分資本。這么一來,舊行業的競爭就不會像以前那樣激烈,各種貨物的市場供應量也會跟著減少。
貨物的供應量減少,勢必會或多或少地抬升貨物的價格。于是,經營者的利潤就會更大,其借入資金的利息率也會比以前更高。在英法戰爭結束不久的近期,良好信用者,甚至是倫敦一些大商號,借款的利息率一般都是5%。而他們在戰前所付的利息,一般都沒有超過4%或45%。這種現象,并不是我們英國資財減少的結果,而是因為我國在占領北美和西印度之后,我國的領土與商業都增加了。由于增加了很多新業務,而資本還是原來的那些舊資本,所以很多行業的資本量必然會因為增加的新業務而減少。結果,那些舊行業的競爭就會趨于緩和,所以其利潤也必然會增加。因此,我相信大不列顛的資財并沒有因為戰爭的巨大費用而減少。我為什么會這么確信的原因,我以后再說明。
用來維護產業的社會資財的減少,會降低勞動工資,增加資本利潤以及貨幣利息。由于勞動工資降低了,剩余的資本所有者以貨品形式向市場提供的資金就比以前少了,而且他們出售貨物的價格也更高了。花費的工資較少,貨物的售價反而更高,這兩個方面就使得農業家的利潤大幅增加了。于是,利息也就跟著升高了。
在孟加拉以及東印度的其他英屬殖民地,就可以非常容易而快速地獲得巨大資產。這一事實證明,貧苦地方有非常高的勞動工資、非常大的資本利潤、非常高的貨幣利息。在孟加拉,農民借入資金的利息率往往達到40%、50%甚至60%,此外,還要用下一期的收獲物當抵押品。地主要想獲得這種高利息率的利潤,必然要預先墊付幾乎全部地租和大部分的利潤。羅馬共和國衰亡以前的各個地方,由于總督涸澤而漁的暴政,利息率似乎都一樣高。我們從西塞羅馬庫斯·圖留斯·西塞羅(公元前106年1月3日至前43年12月7日)58的書簡得知,即使是有道德的布魯塔斯,也曾經在塞浦路斯島59借過款,而且利息率高達48%。
如果一國已經把它的土壤、氣候和相對位置都充分利用了,那么它所獲得的財富也就基本上不可能再增加了。如果它還處于尚未退步的狀態,那么可能它的勞動工資及資本利潤都會很低。如果一國的人口已經完全達到其領土或資本所能維持的限度,那么該國這時的職業競爭也必然相當激烈。這樣,勞動工資就會降低到只夠維持現有勞動者生計的水平,人口也會稠密得不可能再增加。如果一國的資本超過了國內各種必須經營的行業所需要的資本,那么各行業所使用的資本就達到了其行業性質和范圍所允許的限度。這樣的話,各地方的競爭就會大到不能再大的程度,而其普通利潤則會降到最低水平。
不過,國民財富達到這種程度的國家,似乎一個也沒有。長期處于靜止狀態的中國,也許在許久以前就已經達到了該國法律制度所允許的富有程度。如果中國改變法制,或許它的國民財富還會超過現在的土壤、氣候和位置所允許的限度。如果它不忽視或鄙視國外貿易,允許外國船舶駛入其港口,那么它就可以經營那些只有在不同于其現有法制的制度下才能經營的多種交易。
另外,如果一個國家的富者或大資本家享有很大程度的安全,而貧者或小資本家卻不但不安全,還隨時可能被下級官吏以執行法律的借口而強行掠奪,那么其國內投在各行業的資本,也都將難以滿足其行業性質和范圍所能容納的限度。無論是在哪種行業,如果貧者被壓迫,那么富者必然會壟斷該行業,并由此獲得極大的利潤。所以,在中國,資本的普通利潤必須足夠擔負據說是高達12%的普通利息率。
如果一國的法律有缺陷,那么它的利息率,有時可能會因此而大大增高到超過其貧富狀況所需的程度。如果契約沒有法律約束力,那么所有借款人幾乎都可以不講信用,就像法制修明國度里的那些破產者或信用不好的人一樣。當破產者向出借人借款,而出借人又不確定能不能收回借款時,出借人就會向破產者索取借款時通常需要支付的高利息。侵略羅馬帝國西部各地的民族,一般都是一些未開化的民族。長期以來,這些民族的契約都是靠當事人的信義來履行的,而很少有王朝的裁判過問。這種情況,可能是當時利息率會達到那么高的原因之一。
但是,如果法律完全禁止收受利息,那么同樣也收不到理想的效果。這么一來,許多人就會借入資金,而出借人呢,則都會向借款人索取相當的報酬,還會為了回避違反法律的風險而向借款人要求相當的補償。孟德斯鳩60說,所有回教國家都收取高利息率的原因:一是法律禁止利息;二是借出的款項很難收回,與他們的貧窮沒有關系。
投資是很容易遇到意外損失的,這時的最低普通利潤率,就需要在除去這個意外損失的基礎上還有剩余。因為,只有這一剩余,才是投資者的純利潤或凈利潤。這一剩余,以及用來補償意外損失的部分,就構成了普通的總利潤。只有純利潤,才與借款人所能支付的利息呈比例。
即使是非常謹慎地出借資金,也有可能會受到意外損失。因此,最低普通利息率和最低普通利潤率一樣,也需要在除去借貸容易遇到的意外損失的基礎上還有剩余。當然了,如果借款者是出于慈善心或友情而出借資金的,那么他也可以不收取這筆利息。
如果一個國家的國民財富已經達到了極值,而且投入各行業的資本都達到了最大限度,那么該國的普通純利潤率,以及這種利潤能夠負擔的普通市場利息率,就會很低。這么一來,能夠靠貨幣利息而生活的人,就只有大富豪了,而小有產者和中等有產者,則都不得不親自監督自己所擁有的資本的使用狀況;幾乎所有人,都有成為從事某種產業的實業家的必要。
類似的情況,也出現在今日的荷蘭。在當今荷蘭,只有實業家才算得上時髦人物。幾乎所有人,都因為生活需要而習慣了經營某種行業。這一習俗,支配了當地的時尚。如果一個人穿的服裝或是所從事的實業跟別人不一樣,就會被人笑話。如果一個無所事事的游惰者置身于一群實業家當中,那么他一定會像一個置身于軍隊的文官一樣尷尬,甚至還會被人輕視。
最高的普通利潤率,也許是除去大部分商品價格中的地租部分之后,僅剩的足夠支付商品生產及上市所需的最低勞動工資。地主要想讓勞動者從事工作,總得設法養活他們。但是,勞動者維持生存所需的費用,未必都是地主給付的。在孟加拉,東印度公司職員經營商業所獲得的利潤率,恐怕達到了最高利潤率。通常情況下,利潤升降必定會影響到市場利息率對普通純利潤率的比例。在英國商人眼中,適中而合理的利潤是兩倍于利息的。這適中而合理的利潤,我想就是普通利潤吧。如果一國的普通純利潤率為8%或10%,那么借款經營者將其利潤的一半作為利息返還給借款人,也許是合理的。擔負資本風險的,是給出借人保險的借款人,而不是出借人。在大部分行業,補償不辭辛苦運用資本且擔負這種保險所冒風險的足夠報酬,是4%或5%的普通純利潤率。但是,如果一國的普通利潤率很低或很高,那么其利息和純利潤的比例就不可能像上述情況那樣。如果利潤率很低,利息可能就不足利潤的一半;而如果利潤率很高,其利息就可能會超過一半的利潤。
如果一國財富迅速增加,那么其高勞動工資可以用許多商品的低利潤來彌補。這樣的話,它們的商品售價,就能夠與繁榮程度和勞動工資都較低的鄰國的商品一樣低廉。
實際上,高利潤比高工資更能抬高生產物的價格。比如,如果麻布制造廠的梳麻工、紡工、織工等的日工資都能提高2便士,那么1匹麻布在價格上必須增高的數額,就等于2便士與生產這匹麻布的工人數、工作日數的乘積。商品價格中的工資部分,會隨著制造階段的推進以算術級數增加。但是,如果所有雇主的利潤都抬高了5%,那么商品價格中的利潤部分,就會隨著制造階段的推進以幾何級數增加。也就是說,梳麻工的雇主賣麻布的價格,是雇主所墊付材料和工人工資的全部價值再增加5%之后的價格。同樣的情況,也適用于紡工和織工的雇主。
所以,工資增高對商品價格抬高所起的作用,就像單利對債務積累所起的作用一樣;而利潤增高所起的作用,就像復利所起的作用一樣。由于高工資提高了物價,從而減少了國內外商品的銷路,所以英國商人和制造者都對高工資的“惡果”大發牢騷;但是,他們卻只字不提高利潤的“惡果”,因為他們自己得利了。這些商人和制造者,只要看到他人得利,就會對由此產生的“惡果”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