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個笨女生(合集)
- 平陽著 趙毅茹繪
- 2160字
- 2019-01-04 02:14:37
第17則 這個夢預(yù)兆什么
我不記得我是寫完了作文才睡的,還是寫著寫著就睡著了,可以確定的是小姨是把我的臉從作業(yè)本上扒起來然后抱上床去的。其間我醒了那么一下下,可是當時真的很困,實在睜不開眼睛。我由著小姨抱我,我聽見她小聲地自言自語:“這孩子還真重啊!”,然后我就被舒舒服服地放在了床上,再然后我就又睡著了。再再然后我夢到了老爸。
我聽見有人敲門(當然我也是在醒來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個夢,當時以為是真的,感覺就像真的一樣。),我跑去開門,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的竟然是老爸。老爸看起來怪怪的,和以前不同,要問哪里不同,我也無法準確地說出來。老爸的懷里抱著一部嶄新的電腦,沖我笑著說:“奇奇,看爸爸給你買什么了?”
“電腦,是電腦!”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興奮地尖叫,“爸,真是給我買的?”
“是,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一部電腦嗎?爸爸一直都記著,你就快要過生日了,這個就算爸爸給你買的生日禮物!”
我樂得就快要飄起來了,我伸手去接電腦,可就在這個時候,裘皮大衣突然從老爸的身后鬼一樣地鉆出來,大概是忙著出門所以沒有化好妝,眉毛一個高一個低,臉上紅一塊紫一塊,像京劇里的花臉。其實我從沒見過裘皮大衣,也根本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但是我確定她就是裘皮大衣,因為她身上的的確確穿著一件裘皮大衣,盡管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春天了,這樣的天氣穿那種大衣真的很夸張,這么夸張的事除了裘皮大衣還有誰能干得出來呢?
“這個電腦是我的,我給我兒子買的,拿來!”裘皮大衣毫不客氣地從老爸手里把電腦搶了過去,斜了我一眼又哼了一聲,然后便像只老母鴨一樣抱著電腦左搖右晃地走了。我看見老爸空空的兩手仍舊托在半空里,我想對他說,沒有電腦也沒關(guān)系,只要他回來就行。我想把他拉進屋子里,我一邊拉他一邊回頭沖屋子里喊:“媽!快來呀,我爸回來了,快來!”老爸一聽我在喊老媽,立刻大驚失色,他看也不再看我一眼,嘴里嚷嚷著什么(大概是裘皮大衣的名字可到底是什么名字我卻聽不清)轉(zhuǎn)身跑著去追裘皮大衣去了。我在他身后喊:“爸,你去哪兒?回來呀,回家呀!”
“奇奇,回去吧。這不是我的家,我走了。”我只聽見老爸的聲音,卻并不見他回頭。
“爸,爸,回來,別走!”我用力喊,用力喊,眼淚都喊出來了,老爸還是不回頭。我一急,一下子就醒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用力揉了揉眼睛,四下里看看,黑洞洞的。我聽見廳里傳來老媽和小姨說話的聲音,才知道是做夢了。
“三十歲了,你也該考慮結(jié)婚的事了,還要拖到什么時候?爸媽都不在了,我自己又是這個樣子,你的事情還得你自己上心!”我聽見老媽這樣說,顯然是在說小姨呢。
“姐,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不想結(jié)婚!”這是小姨的話,我并不意外,我早就猜到了,她不是找不到男朋友,她是根本不想找。我胡亂抹了抹從剛才的夢里淌出來的眼淚,心里有一點得意,看來我是了解小姨的人,就像她了解我一樣。小姨在想什么,老媽永遠都搞不明白,老媽總是自以為聰明,其實一腦子糨糊。

“別胡說了,哪有不結(jié)婚的道理,不正常的女人才不結(jié)婚!”老媽提高了嗓門,每一個字我都聽得很清楚。這是老媽的看法,可在我看來不正常的是已經(jīng)結(jié)了婚又離了婚的老媽,從來沒結(jié)過婚的小姨其實很正常。如果真的請醫(yī)生來給她們做檢查,老媽身上的毛病肯定比小姨多得多,我知道的就有什么神經(jīng)衰弱,腰疼病,還有一根腳趾頭動不動就抽筋。腳趾頭抽筋也許是因為她老是去踢我們家的那個破沙發(fā)才患上的毛病,因為在她開始不停地踢那個破沙發(fā)之前她的腳趾頭是從來不抽筋的。
我沒聽見小姨再在結(jié)婚這件事情上向老媽發(fā)表任何言論,而我卻又想起了剛才的夢,心里不是個滋味,據(jù)說夢不是無根的草,是要預(yù)兆事情的,不知道這個夢預(yù)兆什么。我想明天要跟蠶豆和棉花糖說說這個夢,問問他們的高見。
第二天中午,在學校的操場,我對棉花糖和蠶豆講了我昨晚做的夢,關(guān)于這個夢到底預(yù)兆什么我十分誠懇地希望他們能發(fā)表一點高見。棉花糖聽完后像是有話要說,可是嘴巴張開后只吞了口空氣進去,并沒發(fā)出聲音來,嘴巴再張開,再吞了口空氣,還是沒聲音。她們家養(yǎng)的那幾條帶死不活的金魚就是這樣,嘴巴一張一合,只吐氣泡不發(fā)聲音。我知道棉花糖是有話,看她不停地推眼鏡兒臉也漲得通紅就知道。她肚子里到底憋著什么話我當然很想知道,不過我更擔心的是那些話不說出來會把她憋死。對棉花糖來說,沒有什么事情比知道了一個秘密卻不說出去更讓她難受的了,無論這個秘密是關(guān)于什么的,關(guān)于誰的,對她的作用都是一個樣。從這一點看,她到底還是老棉花糖的女兒。老棉花糖就這樣,先是想方設(shè)法讓他的肥腦袋裝滿各種秘密,然后便四處傳播,仿佛不說出去他的肥腦殼就會爆炸一樣。不過我也知道,雖說都是散布消息,老棉花糖是別有用心,棉花糖卻是出于好意。
“這種事情還真準啊,以前我還不信,現(xiàn)在信了!”我還在為棉花糖擔心呢,卻聽蠶豆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我聽著是不著邊際,不過蠶豆說話向來如此,我當然不用大驚小怪。
“我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其實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夢到過老爸了,我說的是真的!一定是因為昨天你跟我說你爸要給你買電腦的事,所以我才做夢的。”我一邊說一邊看著棉花糖,我看見她在越來越頻繁地向上推她的小眼鏡兒,而且臉也越來越紅了,以我對她的了解來看她是快要到她能忍受的底線了,所以我就倚住籃球架等著,等著她的肚子崩潰,然后那些她現(xiàn)在還用力憋著不說的話自然就會稀里嘩啦地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