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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春色如愁(5)

辛棄疾正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時,楊安國和楊妙真兄妹殺了出來,兩桿鐵槍無人可敵,如天降神兵,風卷殘云一般將眾茶商戳倒。辛棄疾全然不認識這兩位憑空冒出來的救命恩人,正上前道謝時,卻被兩兄妹趁機制住,挾持著離開了山谷。

而隨后居然又有人趕來營救,對方更是自稱是建寧府武學生孫應龍,更是讓辛棄疾大感意外,問道:“你是專門來救老夫的?是誰派你來的?”孫應龍道:“岳珂。”

他既然說出了岳珂的名字,當然毫無疑問是自己人,辛棄疾便不再多問。

孫應龍扶著辛棄疾回到尸橫遍野的山谷,遠遠見到綠衫女子卿卿與藍衫女子田田并排坐在一塊大巖石下——卿卿閉著眼睛,胸口劇烈起伏;田田卻是眼睛瞪得老大,一動不動了。

孫應龍“喂”了一聲,卿卿倏地睜開眼睛,見到辛棄疾,登時喜極而泣,叫道:“相公……相公……”掙扎著要站起來。辛棄疾忙過去按住她肩頭,道:“你傷了要害,坐著別動。”又過去查看田田。

卿卿凄然道:“田田她……她……”

孫應龍伸手一探,田田鼻息全無,但體溫還是熱的,起身搖了搖頭。辛棄疾嘆了口氣,伸手為她合上眼睛。

正好岳珂從另一條岔道折返回來,見孫應龍單槍匹馬救回了辛棄疾,喜出望外,連聲道謝。

孫應龍搖頭道:“我可不敢居功,我雖然追到了辛提刑,但根本就沒有什么敵人。劫走辛提刑的歹人,其實就是殺死這些茶商的人。”

他是武學行家,一掃山谷的尸首,就知道這些人大多是被楊氏兄妹梨花槍所殺。

岳珂大惑不解,轉頭去看辛棄疾。辛棄疾道:“這件事回頭再說。”牽馬過來,抱了卿卿上去,道:“你還能自己騎馬么?我送你到崇安縣治傷。”

卿卿道:“那田田……”辛棄疾道:“她人已經死了,先留在這里,回頭我會請崇安知縣派人來善后。”招呼了岳珂和孫應龍一聲,翻身上馬,領先而去,竟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崇安知縣劉知安是辛棄疾的老朋友,聽說辛棄疾去而復返,喜滋滋地迎了出來,待聽到辛棄疾一行在自己轄區下遇刺,登時跌坐在地,嚇得不輕。

朋友歸朋友,劉知安跟辛棄疾官秩相差甚大——宋朝行政區劃分為路、州、縣三級,辛棄疾是路級官員,掌管整個八閩之地的司法、刑獄,而劉知安只是個小小的知縣。若是辛棄疾當真在崇安境內遇害,他非但保不住官位,還要量刑流放,連累家人。至于上一級的建寧府、甚至更上一級福建路的主管捕盜的官員,都會被依律追究責任。

好在辛棄疾似乎并不在意遇刺一事,也不讓劉知安聲張和追查,只命他派人去山谷善后,將田田和那些死去的茶商妥為安葬。他雖然肩頭受了傷,卻并未放在心上,只略做包扎,將卿卿安頓好后,便將岳珂和孫應龍叫進靜室,詢問昨日在小雨谷發生的事。

岳珂詳細稟報了事情經過,又道:“全虧了宋慈提醒,我才想起來事情不簡單,與孫兄折返回來提醒辛公。”

孫應龍道:“其實我們不來也沒事,對不對?那對楊氏兄妹出手救了辛提刑,好像也沒有什么惡意,即使我們不趕到,他們大概也會放人的。對不對,辛提刑?”

辛棄疾也不回答,只問道:“這宋慈是什么人?”岳珂道:“聽說是建陽本地的世家子弟,是朱老夫子的再傳弟子。”

辛棄疾道:“朱公能有這樣不讀死書的徒孫,不簡單,不簡單。”見孫應龍有憤然之色,微微一笑,夸贊道:“小孫,這次也要多謝你。要不是你武功厲害,小雨谷那幫茶商怕不會那么輕易退去。”

他是聲名卓著的人物,出語夸贊,孫應龍自然倍覺臉上有光,只是欣喜之色一閃而逝,隨即黯然道:“其實之前我也覺得自己厲害,足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今日與那楊妙真打了一架,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辛棄疾笑道:“你也沒有敗給她啊。”孫應龍道:“她只是個女流之輩,比我矮,比我瘦,我既不能贏她,當然就是落敗了。”

辛棄疾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后生很誠實,難得,好,好。”

孫應龍對楊安國兄妹的來歷十分好奇,問道:“辛提刑,楊氏兄妹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先救你,再捉你,最后又放了你?”辛棄疾道:“老夫也不清楚這對兄妹的來頭,但他們救我也好,捉我也好,放我也好,都只是想要挾老夫為他們辦事,軟的不成來硬的,硬的不成便只能再來軟的了。”

岳珂沉吟道:“從這對兄妹及時出現救了辛公來看,他們很可能一直跟在辛公后面。費了如此大的周章,應該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辛公,要不要派人畫出楊氏兄妹的樣貌,發告示通緝他們?”辛棄疾道:“不必,他們好歹也算救了老夫。”

正好辛棄疾門生陳址自鉛山趕來送信,既有家信,亦有辛棄疾在朝中的朋友寫來的書信。崇安知縣劉知安親自引他進來,又稟報道:“下官已經按辛公的吩咐,派人趕去山谷善后了。那些茶商未能得手,也許還會再次行刺,要不要下官派縣尉率領弓手護送辛公前去福州?”

辛棄疾道:“不必,茶商折損了許多人手,暫時不會再有動靜。再說我已經安排了得力人手調查這件案子,你不必再管。”劉知安道:“是。”

等劉知安退出,岳珂掩好房門,問道:“辛公是要讓我去調查這件案子么?”辛棄疾道:“不,你還有別的任務,老夫有個更合適的人選。”頓了頓,緩緩道:“這件案子,交給宋慈來查。”

一語既出,旁人均感驚訝。但岳珂熟悉辛棄疾性格,知道他話一出口,絕難更改,當即點頭道:“那好,一會兒我出去準備,明天一早,我就和孫兄趕赴建陽。”又問道:“辛公跟我們一路么?還是要留下來照顧卿娘?”

辛棄疾道:“老夫和你一起去建陽,加上陳址。呀!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見見宋慈了。這件案子,非他莫屬。”

孫應龍愈發不平,插口道:“宋慈不過是個布衣,他憑什么查案呀?”隨即想到辛棄疾是福建路提刑,負責八閩之地的司法,別說查個茶商行刺案,就是再大的權力也有。又改口冷笑道:“辛提刑還是別抱太高期望的好,不然很可能會失望。”

辛棄疾道:“為什么這么說?你好像對宋慈很是不滿。”孫應龍道:“不是不滿,而是實話。宋慈是有些小聰明,可要他查案,真就抬舉他了。他自己去年在朱熹老夫子的住處滄洲精舍遇刺,事情過了快一年了,不也沒查出個真相么?”

辛棄疾登時嚴肅起來,問道:“怎么回事?”孫應龍道:“那日宋慈有事去滄洲精舍,進茅廁時,不巧撞見了刺客,所以挨了一刀。”

辛棄疾道:“刺客是去行刺朱公的么?”孫應龍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吳雉先生那些人也爭論了許久,有的說刺客就是去刺朱老夫子的,還有的說不是。”

岳珂道:“刺客藏在滄洲精舍的茅廁里等待機會,不是去刺朱老夫子,難道還是專門去刺宋慈的么?”孫應龍道:“宋慈肯定不是目標啦。大家伙兒之所以不能肯定刺客的行刺對象到底是不是朱熹老夫子,主要是因為當時滄洲精舍還死了一名老先生,是朱熹老夫子的客人,好像叫……叫……什么一來著。”

岳珂脫口而出,問道:“毛一平?”

孫應龍大吃一驚,道:“呀!就是他,毛一平!朱熹老夫子其實不清楚這位毛老先生的具體來歷,無從告知家屬,官府也不準相關人士聲張,只有建陽本地跟朱熹老夫子有些干系的人才知道這件案子。岳兄怎么會知道?你不是說這是你第一次來福建么?”

孫應龍自然是詫異之極,然而岳珂與辛棄疾對視一眼,各自露出駭然無比的神情來,顯然也料不到死者竟會是毛一平。

注釋:

[1]左藏庫:古代國庫之一,以其在左方,故稱“左藏”。唐代左藏掌錢帛﹑雜彩﹑天下賦調。宋初諸州貢賦均輸左藏。南宋又設左藏南庫,原為御前樁管激賞庫。宋高宗時,權奸秦檜將戶部的某些收入項目轉歸激賞庫,由自己掌管,戶部告乏,則予以補助。秦檜死前,將此庫轉歸御前。宋孝宗即位,即以此庫為左藏南庫。與左藏庫隸屬于戶部不同,左藏南庫隸屬于朝廷。

[2]陳俊卿,字應求,福建莆田人,紹興八年(1138年)進士。當年狀元是另一名莆田人黃公度,陳俊卿是榜眼。發榜后,光祿寺擺宴,宋高宗親自道賀,對狀元和榜眼均出自莆田感到驚訝,問道:“卿土何奇?”黃公度答:“披錦黃雀美,通印子魚肥。”答以莆田山海特產,不免有夸大之處。陳俊卿則答道:“地瘦載松柏,家貧子讀書。”實話告訴皇帝莆田地方貧瘠,然而百姓珍視土地,重視教育。宋高宗聽了道:“公度不如俊卿,俊卿應該是狀元。”

[3]中國夏、商、周時期曾以齒貝作為實物貨幣,后逐漸為金屬貨幣所替代。云南礦產豐富,多產金銀,然而自古以來,大理境內一直用海貝(海里的貝殼)交易,稱為“貝子”。海貝作為通行貨幣一直沿用到明清時期,而大理并不靠海,這是非常奇特的歷史現象。大理相關歷史及故事參見同系列圖書《孔雀膽》。

[4]太平車:一種四面圍有欄桿的大平板車,專門用于運送貨物。

[5]當時茶葉是由官府專賣經營,不是普通商品。由于茶稅繁重,茶商通常通過武裝走私來避稅。宋代有五項專賣品,分別是香、酒、礬、鹽、茶。

[6]濟南歷城:今山東濟南。

[7]青兕(sì):兕是古代傳說中的一種青色犀牛,體型很大,重量在千斤以上。因辛棄疾年輕時虎背熊腰,壯健英偉,雙眼發青,故得此外號。

[8]燕云:指燕云十六州,大致是今北京、天津和河北北部、山西北部的大片土地,東西約六百公里,南北約二百公里,全部面積差不多為十二萬平方公里,所處的地勢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一直是中原的屏障,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五代時,石敬瑭將其割讓給遼國,這一重大歷史事件直接影響了之后中國四百年的格局。

[9]復州:今湖北天門。

[10]蔡州新息:今河南息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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