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激戰已然進入到了白熱化的地步，落鳳坡上赤沙飛舞，紫金軟劍行蹤詭秘，每每出擊必定飲血而歸。燕衡天將自身半步靈臺的修為演化極盡，各種逆天功法接連打出。放在別的門派里，若是有那么一兩種，該門派早已能屹立北蒼中成為大派。

可赤霞門已經不能用大派彰顯它的級別，它是巨擎，自萬帝時期就屹立北蒼巔峰的巨擘擎天！

燕衡天既為赤霞門圣子，逆天功法皆在他手中，北蒼之中年輕一代同階無敵！

而夏成則是狡詐無比，活得越久目光越辣，心腸越毒。交手已久多為配合燕衡天以佯攻為主，為的不是在第一時間殺死秦云，而是在他的身上留下傷勢，慢慢將他耗死。

反觀秦云，戰意染紅了雙眼，恨意填滿了心胸。出氣手來完全沒有章法可言，靈氣的消耗也毫不在意。

若舍生忘死者視為猛士，那么像秦云如今這樣不惜一切，即便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者是什么？

死士？？

原本就炙熱的黃沙，在秦云身上的血水澆灌下，也開始變得微涼。只是還燥熱的沙子似乎更多一些，吱吱吱的細小蒸發聲不斷在地上發出。

失血過多所帶來的后果是嚴重的，也是致命的。秦云那漆黑的雙眸盡管仍然透露著堅韌與不屈，但是也早已充滿疲憊。

口角干枯，面容傻白。手腳開始麻木，遍布于身體上密密麻麻的的血痕也不痛了。

他在死撐著，像是被一道莫名而又強大的信念支撐著。從丹田中蘊含著靈氣照舊供給于他強行催動功法，只是覆蓋于兩掌間奪目的琉璃色光芒已經薄如蟬翼。仿佛只有被紫金軟劍輕輕一劃，便能割破。

秦云沒有任何的思考，腦袋空白一遍。每一個動作都是本能反應，如機械。而丹田中僅存的靈氣就是驅動著這尊機器的燃料，只是現在的燃料缺乏無比，不能再繼續供給給機器運作。

所以他的動作慢了下來，比起大戰之初異常明顯。

每當秦云打出一拳，燕衡天與夏成便已經完成了數次的攻擊。

又再一拳打出，秦云整個身子像是傾倒一樣撲向夏成。

燕衡天目露兇光，猝不及防翻身一躍至秦云頭頂正上方，大手擊出打在他的天靈蓋上！

秦云沒有躲避，只為了能一拳錘在夏成的身上，哪怕只有一拳。可惜力量再強，范圍也不過一尺之余。拳風再盛，最多也不過延綿數寸。

他打不中夏成，卻被燕衡天直接打中了。

血氣上涌，秦云頭顱通紅。漆黑的雙眸微微上翻，雙腳也經受不住燕衡天這一掌的巨大威力，雙膝跪倒在地。

手臂依然保持著向前的動作，但是夏成卻站在秦云手臂能伸出最遠距離的更遠處。

即使再強的攻擊，打不中也是沒用的。

金鱗的話再一次得到了驗證。

“我要報仇！”

“我要報仇！”

“殺光...你.....們！”

秦云嘴角顫抖，從喉嚨中不甘道。此時一口濃稠的黑血在他的口腔中流了出來，久積于五臟六腑腥血已從鮮紅變成了黑褐。

“受死吧！”夏成道，盡管知道秦云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但是他仍不放心。

死人，才是最讓人放心的。

他捏出劍指，正要用一道強盛的勁氣洞穿秦云的胸膛，把他的心臟徹底捅破。

“長老慢著~~~”

燕衡天輕蔑道，生出手來攔在了就要下手的夏成前面。

“看看他還能活多久?！毖嗪馓煺f出了令人顫抖的話語，這已經不是歹毒狠辣足以形容，而是能稱之為變態。

秦云的身軀上無論內外都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血痕密布有的甚至能隱約看到里面的白骨，只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就算是胸膛還有微微起伏動作，也能判定他已經是一個死人。

他無力地趴在了地上，口是張開的，這么一趴下都不知有多少沙土被他吃了進嘴。視線所至，只看見燕衡天與夏成兩人的鞋子，以及兩人后面不遠處那個包裹處鳳凰骸骨的光團。

手指彎曲陷入沙土中，攥住一摞沙土，口中不清不楚地嚷嚷著，卻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然后秦云左腳往前微縮，右腳向前一蹬讓身體緩慢向前。

這是一個爬的動作，雖然每一次的移動都不過幾寸幾寸的距離，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在往前爬。

“你居然想要逃走？！”燕衡天神態夸張，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嘲笑著秦云。

夏成也是面帶嘲諷，一張老臉上滿布如同溝壑一樣深的皺紋。

他們兩沒有著急著跟上去，而是擺出一副看好戲一樣的日子，看看秦云到底爬多久才會氣絕身亡。

沒有理會這二人，秦云就這般向前爬著，爬向那包裹著鳳凰骸骨的光團。

“死到臨頭還妄想得到鳳凰骸骨，演武堂學生都是白癡嗎？”燕衡天笑道，其實只要他現在動一動指頭，那紫金軟劍將秦云釘在地上，他變回徹底死掉。但燕衡天還沒有這么做，因為他還沒有發泄夠。

他要秦云流盡鮮血死不瞑目。

“我不能死........”

“不能.....”

秦云還在爬著，胸膛的起伏幾乎消失，他每做一次呼吸都可能成為最后一次。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堅持到什么時候，可他還是在努力著。大仇未報，他決不允許自己就這樣窩囊地死去。

而爬向那層光幕屏障，將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嘗試。

至于什么在腦海中會生出如此想法，他也說不清楚。有可能是多次從絕境中爬出來的求生意志，亦有可能是心中強烈的不甘。

此刻燕衡天遲遲不下手，正如他所愿。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夏成開始有些提防起來，預感到他爬向屏障是另有目的。

“管他想要干什么，難道他還能翻得起風浪不成。”燕衡天不屑道，就算秦云想翻也翻不到。

“我就要在他自以為迎來希望之時，讓他徹底絕望！那時候的表情真讓人期待啊~~”燕衡天感嘆道，于腦中幻想出秦云無望的表型，他很不正常地怪笑起來。

終于在沙土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路之后，秦云爬到了落鳳坡正中央的那屏障之前。他將手往屏障上一伸，然后雙手緊緊地貼在上面，艱難地爬了起來。身體上的無力，讓他真個人都靠在了屏障上。

面上沾滿了沙土和凝固血液的混合物，秦云的額頭貼在了上面，雙眸透過障壁那清楚地看見里面的鳳凰骸骨。

咚~~~咚~~~~咚！

秦云的右手用力地捶打在屏障之上，他要把這屏障打破。

“你是不是流血流傻了？！”燕衡天嘲笑道，這屏障連他都束手無策，更何況一個靈氣全無的殘廢之人。

口中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燕衡天手捏印決一道清咤聲發出。那紫金軟劍刷地一下飛向秦云，速度算不上極速度，但要殺死此時的秦云卻是卓卓有余。

可就在紫金光快要沒入秦云胸膛，了解他的生命時。于落鳳坡的上空一道火炮射來，硬生生將紫金軟劍炸落在地！

“誰？”燕衡天眼泛冷光寒意，對著火炮射落而激起的滾滾煙塵中沉聲道。

他今日勢必要殺了秦云，到底誰敢阻止？

四團焰流落下，守在了秦云前方。直到塵埃落定，燕衡天和夏成才得以看清其身影。原來那正是去而復返的焰流火妖！

“人類........”焰流火妖開口。

“你怎么又回來了?！鼻卦瓶嘈Φ?，他沒有回頭望向焰流火妖。

“你曾經救我一命，我現在便救你來了?！毖媪骰鹧俚?，向他解釋起自己返回的理由。

“你不是已經救過我了嗎？”

“...............，少廢話！”焰流火妖沉默了片刻，隨即對秦云怒道，就像被拆穿了謊言的孩童一般。

秦云聽罷卻是心頭一暖，他平靜了片刻再道：“快走吧，你打不過的。”

焰流火妖表現出來了戰斗力，比起秦云還要弱上些許，試問又怎么能打過燕衡天與夏成兩人。

“你們誰都別想走！”燕衡天道，紫金軟劍再次飛舞勾勒出數道劍影冷光，要取下焰流火妖頭顱。

吼?。。?

焰流火妖毫無畏懼，仰頭長嘯。源自于妖獸的霸氣橫掃整個落鳳坡！

剎那間，在焰流火妖的口中形成出一顆由靈氣演化而成的燎火炮彈！

焚天炮！

一炮激射而出，伴隨著呼呼破風聲，拉出一條炙熱的尾巴。那焚天炮其勢洶洶，直取燕衡天！

劍動山河！

紫金軟劍唰地一下回到了燕衡天的手中，他大手一揮凌空劃出一道山河劍意！

那劍意帶著罡風與焚天炮相撞，音爆聲充斥在落鳳坡上每一個角落。凌厲而兇狠的山河劍意，所向披靡眨眼間便把焚天炮一分而二，直接割裂！

而后，山河劍意其勢不止，繼續向焰流火妖襲來！

面對仍然致命的山河劍意，焰流火焰本可以躲開。但是它卻沒有移動半點距離，因為在它的身后正是秦云。莫說山河劍意，現在就是一塊石頭都能將秦云砸死，所以焰流火焰不能退。

噗嗤~~~

在劍意到來的最后一刻，焰流火妖用自己的身軀擋住，妖獸的肉身雖比人類的強悍，但也是經不起這道號稱能斷山河的劍氣。

前蹄跪地，火妖的熱血嘩啦啦地落在地上，它的妖血如火流落在地，把那地上沙土都烤得焦黑。

燕衡天面帶冷笑，想不到這焰流火焰如此耐打，硬抗了一記山河劍意還能活下來。

“居然沒死，那我便慢慢把你宰了~~~”他幽幽道，半步靈臺的修為再次施展而出，一道針對焰流火妖的威壓籠罩了過去。

焰流火妖艱難地站了起來，骨頭被壓得咯咯作響。秦云說得不錯，它絕對不是燕衡天的對手，可即便如此它仍不后悔。

妖獸，也有屬于自己的道。

再次發出一聲怒吼，它腳下的四團焰流火光大作，踏踏踏踏飛奔向燕衡天。論近身廝殺，本是妖獸漸進了優勢。無論是利爪、獠牙，還是強橫的肉身，無一不是凌駕于人類之上。但是在修為上，焰流火妖實在差了燕衡天太多。

一番近身廝殺，焰流火妖完全處于劣勢。再加上剛剛硬抗山河劍意所留下來的傷勢，僅僅十招焰流火妖便徹底敗下。身軀上全是紫金軟劍割下的傷痕，有的地方更是裸露出一大片傷口，整塊血肉被割了下來。

它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而燕衡天腳踩著它的頭顱，神情高傲。

“死吧！”燕衡天一劍刺下，當那紫金軟劍再次抽出來的時候，帶出一枚碎裂的妖獸內丹。

“不??！”秦云情緒失控道，眸子中生出的恨意連無邊的蒼穹也裝不下。

如今，在他的丹田最深處，還隱藏著最后一道靈氣。這道靈氣原本不屬于他，卻成為了他的本源。秦云之所以能破了蒼穹的禁制，踏上修煉之路，全靠這一道靈氣。那是吳道豐在最初以“仙人引路”之法植入秦云丹田中的靈氣。

若是這道靈氣消失了，秦云的丹田將會再次封閉，再次淪為凡人。

但此時此刻，他還有什么選擇。

漆黑的雙眸除了驚天的恨意，現在還多了一份豁然。剛才他不敢回頭望向焰流火妖，正是因為他還在猶豫著。而在火妖死去的剎那，他的心也如刀刮般刺痛。

“對不起........”秦云悔意道。

丹田再次運轉，將埋藏在最深處的那道本源靈氣毫無保留地壓榨出來。隨著那道靈氣的流出，秦云的丹田再次沉寂了起來，如死水亦如磐石。

他已淪為凡人，沒有靈氣，不能修煉的凡人。

心中默念，秦云以本源靈氣為媒介運行起怪力功法。片刻后，在他的左手手掌上，升起了一道祥和的琉璃色光芒。

不由分說，秦云握拳用盡最后的氣力，向著包裹著鳳凰骸骨的屏障猛地砸下！

屏障受力，泛起了層層圓形波紋，像是在吸收秦云的拳頭產生的強大力量。而那波紋由慢漸快，最后發生了劇烈的顫動！

就在屏障可承受的力量達到了臨界點的時候，秦云拳上了琉璃色也開始慢慢變弱，本源靈氣就快耗盡。

啪~~啪~~~啪~~

屏障之上，突然出現了幾道細小的裂紋，隨后裂紋逐漸加深增多變粗，碎裂之聲不絕于耳。

“成功了！”秦云激動道，全身再無半點力氣，癱軟在地上。隨著屏障的破碎，他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此時的他別無他想，只希望屏障里面的東西能幫他滅掉兩人。

突然古墓最上方發出一陣轟鳴，巨大的聲響讓地面也震動起來。代表著鳳凰古墓出口的黑洞開始崩塌，而另一方面光團屏障破碎，數十道艷紅的光線在屏障裂縫處投射而出，所到之處盡燃起熊熊烈火。倏忽間，整個鳳凰古墓便化作一片熾熱火海。

無數妖獸凄鳴亂竄，卻始終逃不過被燒死的命運。世間任何形容烈火無情的詞語，都不足以描述此火可怕。就算是幽冥鬼火在這圣火面前，都只能俯首稱臣。因為這是鳳凰之火，世上最強的圣火。

“走！”夏成喚出飛劍拉住燕衡天急道，顯得非常狼狽。圣火非凡，連古之大帝也要避讓三分，更何況他們。

眼睜睜地看著借飛劍遁出古墓的兩人，秦云即便是再不甘也只能接受。

蒼穹，從來就沒有傾向過他。

“姐姐，對不起~~~~”

“無月，對不起~~~~”

“爹娘，孩兒沒用~~~~~~”

就在秦云迎接死亡到來的時候，一道清脆略帶尖銳而又悠長的鳥獸鳴叫聲響徹了整個鳳凰古墓。

那副時刻透露出圣潔意味的鳳凰骸骨，竟然在無邊烈火中逐漸生出血肉，數不清喚著紅光的紋路出現在血肉當中，與其交織在一起。緊接著，無數星光落下化作如火般赤紅的羽毛。

于圣火中，鳳凰重生！

鏘~~鏘~~~

鳳凰振翅，發出一連串的金玉撞擊之聲。

它頷首低看，細看著此時正躺在自己腳邊垂死的秦云。忽然，鳳凰身上的豐盈的羽毛無風自動。在它頭頂的鳳冠上，一根細長的羽毛緩緩飄落在秦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