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王子

小燕子，你最好親吻我的唇吧，因為我愛你！——快樂王子

引子

1884年，王爾德結婚生子。面對天真可愛的孩子，他感覺到孩子就是天使，是真善美的化身。于是，他開始提筆寫作童話，歌頌孩子，歌頌真善美。《快樂王子》成為其中的代表作。這是他獻給自己孩子的禮物，也是給全世界孩子的一份厚禮。

《快樂王子》中，作者飽含詩意，以行云流水的筆端，為我們再現了一幅生動的社會畫卷——這也是王爾德生活的社會的縮影：19世紀工業革命后千瘡百孔、貧富分化的丑陋現實。這是王爾德童話作品中唯一一部關注社會現實的“大手筆”創作，他用唯美的手法，再現了現實世界的真善美與假惡丑，使之成為同類童話作品難以企及的一座高峰。

王爾德是一個唯美主義者，他主張“為藝術而藝術”，認為藝術具有獨立的生命和價值，它應該高高在上。為此，他反對現實主義和自然主義，認為“藝術的目的是講述美而不真實的故事”。在創作中，主張唯美和浪漫主義的非現實主義創作手法，注重想象、虛構、夸張和象征等藝術手法的表現，而反對照搬生活原樣的現實主義表現手法。但是，這并不能說明他排斥現實生活，相反，他以自己的方式反映現實，歌頌真善美，抨擊假惡丑。《快樂王子》正是他童話作品中少有的關注社會現實民生的童話作品。

（一）

城中樹立著一根圓柱，快樂王子的雕像就佇立在上面。

他全身披滿金葉，眼睛由兩顆藍寶石頭鑲成，晶瑩剔透；身上掛著腰刀，刀柄上鑲著一大顆光芒四射的紅寶 石。

快樂王子的姿態，讓所有人傾倒。一位市參議員贊道：“他真是玉樹臨風，英氣逼人。”他這么說，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藝術鑒賞力。但是，他隨后又連忙補上一句：“只可惜空有好看的外表，卻沒有實際用處。”話剛出口，又怕人說他是愛慕虛榮的人。

“你為什么不像快樂王子那樣呢？”一位聰明的母親對哭著要月亮的孩子說，“快樂王子可是做夢也不會哭著要東西的。”

“看來，世上真有這樣快樂的人啊！”一個失意的人呆看著快樂王子自言自語。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可愛的安琪兒。”一群孤兒院的孩子，穿著華麗的小紅襖，披著潔凈的白衣服，從教堂里走出來，其中一個孤兒看著快樂王子說。

“你怎么知道他像天使？”老師問道，“你都從沒見過安琪兒呢。”

“噢。但是我確實有見過，在夢中見過。”

老師聽了，眉頭緊鎖，表情嚴肅。因為她不贊成小孩子隨便做夢。

（二）

一天夜里，一只小燕子飛過這座城市。他的伙伴們已在六個星期前去了埃及，但他在后面拖拉著，戀戀不舍——因為他愛上了這里美麗的蘆葦。

早在春天時，小燕子就和蘆葦相遇相識了。那時他正在一條河上低飛，追逐著一只大黃蛾。當他從河邊飛過時，被蘆葦纖細的腰擋了一下。瞬間他的愛情之火被點燃——他無可救藥地被蘆葦吸引住了。于是，忍不住停下來，與她攀談。

“我可以愛你嗎？”小燕子激動地來到蘆葦身邊。

蘆葦的臉紅了。她點點頭，深深地向下彎了一下腰，表示同意。

小燕子高興地環繞著她，飛來飛去。他的雙翅拍打著水面，泛起一圈圈銀色的漣漪……他就這樣向蘆葦表示著愛意，整個夏天都沒有停止。

“他這樣的戀愛真可笑，”別的燕子都嘲笑他，“她（蘆葦）不但沒有錢，而且親戚還那么多。”的確是這樣，那條河里長滿了蘆葦，一片一片的。

秋天來了，這些燕子都飛走了。

只有小燕子留了下來，顯得孤獨寂寞。日子久了，他對自己的愛人也開始產生了厭倦。

“她不跟我說話，”小燕子說，“恐怕她是個水性楊花的風流女子，因為她總是和風在一起打鬧嬉戲。”果然是這樣，每當微風拂過，蘆葦便行起她最曼妙的屈膝禮。“她那份溫情脈脈，真讓我忌妒。”他又繼續說，“但是我卻喜歡旅行，我的妻子應追隨我的腳步與我一起浪跡天涯。”

“你愿意跟我走嗎？”最后，小燕子問她。但是，蘆葦搖搖頭，她深深地眷戀著自己的家。

“原來你一直在玩弄我呀，”小燕子叫道，“我要離開這里到埃及的金字塔去了。再見！”他飛走了。

（三）

小燕子飛了一整天。到晚上時，他來到這座城市。

“我到哪里去住呢？”他說道，“城市要是給我預備了妥當的地方該多好呀。”

隨后，他看見了高大圓柱上的這座雕像。

“就住在這里吧，”小燕子驚喜道，“這是一個很舒服的地方，有的是新鮮的空氣。”于是，他就在快樂王子的兩只腳之間棲息下來。

“我有一間金子鑄成的臥室了。”他環顧四周，對自己溫柔地說著，他要準備睡覺了。但是，他剛把頭縮進柔軟的翅膀下，就有一大滴“水”落在他身上。

“咦？真是好奇怪的事情，”小燕子叫道，“天上沒有一片烏云，星星明亮地掛在天上，怎么會下雨？北歐的天氣真是古怪。記憶中蘆葦也特別喜歡雨，但那僅僅是她自私罷了。”

又有一滴“水”落在他身上。

“如果不能避雨，那這雕像還有什么用呢？”小燕子說，“我還是去找一個好的煙囪吧！”他決定飛走了。

但是，在他還沒展開翅膀時，第三滴“水”又落了下來。于是他抬頭望去——噢！他看到了什么？

只見雕像滿眼淚水，汩汩流出，順著他的金色的面頰。月光下，他的臉是那么的英俊，以至于小燕子對他產生了憐愛。

（四）

“你是誰呀？”小燕子問。

“我是快樂王子。”雕像回答。

“那么你為什么哭呀？”小燕子問道，“你把我身子都打濕了。”

快樂王子道：“以前，我活著時，有一顆慈悲的心，那時我不知道什么是眼淚。我住在無憂宮里，從來沒有憂愁和煩惱。白天我與同伴在花園里玩樂，晚間我們在大廳里跳舞。花園四周是高高的圍墻，我從不羨慕外面的世界。我身邊的一切都是美的化身，我的臣子們叫我快樂王子。如果快樂就是幸福，那么我真是幸福的。我一直這樣快樂地生活，直到死亡。我死后，他們把我豎立在此。可是我看到了城里的丑惡與骯臟。雖然我的心是鉛做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怎么，他不是純金的？”小燕子心想。但他很有禮貌，不去問任何人的秘密。

“在很遠很遠的小街上，”快樂王子用音樂般的低婉聲音說，“在那條小街上，住著一戶貧苦人家。透過開著的窗戶，我看到一位滄桑的婦人，坐在桌邊。她面黃肌瘦，她的手那么粗糙，生滿老繭。因為她是一個裁縫。她正在為一件華麗的衣服繡著鮮艷的花朵——那件衣服是為女王最喜愛的女官縫制的，她要在皇家的舞會上大放異彩。在屋子一角的床上，婦人的小孩正躺在那里，他生病了。他全身發熱，要橘子吃。但他母親什么也沒有，只有給他河水喝。孩子就一直哭。小燕子，小燕子！你愿意把我刀柄上的那顆紅寶石拿給她嗎？我的腳被釘死在圓柱上，一步也不能挪動。”

“我正要去埃及，”小燕子說，“我的朋友們都在美麗的尼羅河上，和大朵的蓮花開心地聊天呢。很快，他們就要去國王的墳墓投宿。國王睡在彩色的棺木里，身子由黃布裹著，涂著香料，頸上掛著一串淡綠色的玉珠，他的雙手像是兩片枯黃的樹葉。”

“燕子，燕子，小燕子！”快樂王子說，“你難道不想和我在這里待一晚上，當一回我的使者嗎？那男孩那么口渴，他的母親是那么難過！”

“我不喜歡小孩子，”小燕子回答，“去年夏天，當我在河邊歇息時，磨房老板的兩個頑皮的撒野孩子，總是對著我擲石頭。當然了，他們從沒打著我。我們燕子飛得很快，足以應對那個。而且，我來自于一個擅長飛翔的家族。但那終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呀！”

然而，快樂王子的難過，也讓小燕子感覺十分難受。“這里天氣很冷，”小燕子說，“但是我可以和你待一個晚上，做一回你的使者。”

“謝謝你，小燕子！”快樂王子說。

（五）

小燕子取下快樂王子刀柄上的那顆大紅寶石，用嘴銜著，飛離屋頂。

他經過教堂的尖塔，那里有白色的大理石雕刻成的天使；他飛過王宮，聽到里面傳來跳舞的音樂。一個美麗的少女，挽著她的情人來到露臺，“多么美麗的星星呀！”男的對女的說，“愛情的力量真是美妙，讓人難以抗拒！”

“我希望我參加舞會的裙子能及時做好，”女的說，“我已叫人在上面繡上了艷麗的花朵。但是那些裁縫真是懶。”

小燕子飛過河流，見到船桅上掛著很多燈籠；他飛過猶太街，見到一些猶太老人互相交易做買賣，他們用銅制的天平稱著銀兩。最后，小燕子飛到那戶窮人家，他往里看：那孩子正燒得在床上翻來覆去，他的母親由于太累了，沉沉睡去。小燕子從窗口跳進屋里，把那顆大紅寶石放在桌上，那婦人的頂針旁邊。然后，他又繞著床飛，用翅膀扇著孩子那發燒的額頭。“好涼快呀，”男孩說，“我一定是快好起來了！”然后進入甜蜜的夢鄉。

小燕子飛回到快樂王子身邊，告訴他自己剛才的所為。“真是怪事，”小燕子感嘆道，“盡管天氣這么冷，但我此刻卻覺得很溫暖。”

快樂王子說：“那是因為你做了一件好事呀。”小燕子開始思索起來。然后，他就睡著了。美好的想象總能使他很快入眠。

（六）

天亮了，小燕子飛到河里洗澡。

“這是多么不同尋常的現象呀，”一位動物學教授過橋時說，“小燕子竟然在冬天出現！”然后，他就此寫成一封長信，投遞給當地報紙。人們都想高價得到他，因為他充滿了很多讓人們費解的問題。

“今晚我要去埃及了。”小燕子說，他對美好的事物充滿興趣。于是，他游覽了許多紀念碑，在教堂的尖塔上坐了良久。他準備晚上告別快樂王子。無論他到哪里，總有一只麻雀喳喳叫道：“真是稀客呀！”小燕子十分開心。

（七）

月兒升上天空時，小燕子飛回快樂王子身邊。“你在埃及有需要辦的事情嗎？”他高聲叫道，“我就要動身了。”

“燕子，燕子，小燕子！”快樂王子說，“你不愿意再和我待一晚上嗎？”

小燕子回答：“埃及有人等我呢，明天我的朋友們要飛往第二瀑布。那里，肥壯的河馬睡在蘆葦中，威武的斗芒神坐在花崗石寶座上，整夜守望星辰。每當晨星出現，他就會愉快地鳴叫，然后再不出聲。正午時分，黃獅子們會跑到河邊喝水，他們的眼睛如碧玉，吼聲如瀑布。”

“燕子，燕子，小燕子！”快樂王子說，“城市的那頭，有個年輕人，他倚在一張鋪滿稿紙的桌子邊，桌上放著花瓶，花瓶里插著一枝枯萎的紫羅蘭。他的頭發如黃色波浪，一雙大眼睛如夢如幻，嘴唇紅如石榴。他正為戲院導演寫一部戲劇，但天氣太冷了，爐里的火沒了，他憔悴不堪，他為什么也寫不了了。”

“那我就再和你待一個晚上吧，”小燕子真正有一副好心腸，“又讓我帶給他一顆紅寶石嗎？”

“唉！我現在已經沒有紅寶石了，”快樂王子說，“我現在只剩下一雙眼睛，它們由稀有的藍寶石制成，是一千年前從印度采來的。你挖下一顆送給他吧！他就會賣給珠寶商，換來食物與木炭，完成他的劇本。”

“親愛的王子，”小燕子說道，“我不能那么做。”他開始哭泣。

“燕子，燕子，小燕子！”快樂王子說，“就照我說的做吧！”

于是，小燕子挖出快樂王子的一顆眼珠，然后飛往青年的住所。由于那房頂有一個破洞，小燕子很容易就鉆進了房里。

年輕人趴在桌上，沒聽見小燕子進來的聲音。當他抬起頭時，就發現一顆漂亮的藍寶石已經被放在那束紫羅蘭花上。

“我終于要出頭了，”年輕人驚喜道，“這應該來自于某個賞識我的人，現在我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劇本了。”他興奮極了。

（八）

第二天，小燕子飛到碼頭邊，坐在一艘大船的桅桿上。只見船夫用繩子把柜子拖出船艙，每拖出一個，他們就同呼：“哎咳喲！哎咳喲……”

“我真的要去埃及了。”小燕子這樣想，但沒人關心他。月亮升上來時，他又飛回到快樂王子身邊。

“我是來同你道別的。”小燕子說。

“燕子，燕子，小燕子！”快樂王子說，“你愿意再同我待一個晚上嗎？”

“冬天到了，”小燕子回答道，“這里很快就要下雪了。而在埃及，太陽暖暖地照在綠色的棕櫚樹上，鱷魚懶洋洋地躺在泥巴里。我的伙伴們正在太陽神廟里筑窩，淡紅和雪白的鴿子望著他們，彼此咕咕地咕叫著。親愛的王子，我必須要離開你了，但是我不會忘記你，等來年春天，我會帶給你兩顆漂亮的寶石，以填充你已經失去的那兩顆。那紅寶石比玫瑰還要紅，藍寶石比大海還要藍。”

（九）

“下面那條街上，”快樂王子說，“站著一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她不小心把火柴掉進了水溝里，都被弄濕了。如果沒有錢拿回家，她就會遭到父親鞭子的抽打。她沒有鞋子襪子穿，那小腦袋上連一頂遮風擋雨的帽子也沒有。你挖去我的另一只眼睛，她就不會遭到父親的抽打了。”

小燕子說：“我可以答應同你再住一晚上，但我不能再挖你的眼睛，否則你不就瞎了嗎？”

“燕子，燕子，小燕子！”快樂王子說，“你就照我說的去做吧！”

于是，小燕子流著眼淚，挖掉了快樂王子的另一只眼睛，飛去。他從賣火柴的小姑娘身邊掠過，輕輕地把寶石放在她手心，那小姑娘叫道：“多美的一塊玻璃呀！”興高采烈地跑回家去。

（十）

小燕子飛回快樂王子身邊，說：“你現在是盲人了，我要永遠同你待在一起。”

“不，小燕子，”可憐的快樂王子說，“你必須離開我到埃及去！”

“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小燕子說著，就在王子腳邊睡著了。

第二天，他坐在快樂王子的肩上，給他講述一些他在異鄉的見聞，比如赤色的仙鶴，在尼羅河畔用它細長的嘴捕捉金魚；譬如那獅首人身的怪物，長在沙漠里，知道萬事，壽命亦悠久如同天地；那些做買賣的，在他們的駱駝旁邊慢慢地走，手里拿著琥珀珠；那月山之王，黑得像沉檀，崇拜大水晶；那睡在棕櫚樹里的大綠蛇，二十個和尚喂它蜜糕；還有小人國里的矮人兒，卻能在大湖中游泳，他們坐在平坦的大樹葉上，總是和蝴蝶發生“戰爭”……

“親愛的小燕子呀，”快樂王子說，“你講的這些都是稀奇事，但是人世間沒有什么比苦難更讓人動心。你去城里轉一圈，再告訴我你發現些什么吧！”

于是，小燕子飛過這座巨大的城市，看到富人們在華屋中吃喝玩樂，而乞丐們卻坐在門外忍饑挨餓。他飛進黑暗的街巷，看見饑餓的孩子們面如土色。在骯臟的橋洞下面，有兩個小孩子正睡在那兒，彼此緊緊地抱著，互相溫暖。

“好餓呀！”他們哭著說。

“你們不能睡在這里！”城市管理者朝他們吼道。他們又彷徨著進入雨中……

小燕子回到快樂王子身邊，把所見所聞告訴了他。

快樂王子道：“我身上貼滿了金葉，你一張張撕下來，拿去送給貧苦人吧；世人都以為金錢能使他們快樂。”

小燕子撕下一張張金葉，直到快樂王子變成一個灰暗難看的人。

小燕子把金葉一張張送給貧苦人，孩子們的臉上有了紅潤，在街上興高采烈地玩耍。他們叫著：“我們現在有面包吃了！”

（十一）

冷風呼嘯，天下起了雪，之后就是冰凍。整個街道猶如蠟燭做成的一樣，亮光閃閃；冰條就像水晶刀，從屋檐上垂下；人們都穿上厚皮襖，孩子們戴著大紅帽，在冰上滑行嬉戲。

可憐的小燕子，感覺越來越冷了，但他不能離開快樂王子，他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由于沒有食物，他只能趁面包房主人不留心時，在門外撿一點面包屑吃。吃完他就不住地拍打翅膀來為自己取暖。

但最終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再一次用盡氣力飛到快樂王子的肩上。

“再見了，親愛的王子！”他低聲說，“你能讓我親吻一下你的手嗎？”

“我很高興你終于要去埃及了，小燕子，”快樂王子說，“因為你在這里已經待得太久了；不過，你最好親吻我的嘴唇吧，因為我愛你！”

“我要去的不是埃及，”小燕子說，“我是去一個叫‘死亡’的地方。死亡是睡眠的兄弟，不是嗎？”

于是，小燕子親吻了快樂王子的嘴唇，隨即跌下來，死在了他的腳下。

就在這時，快樂王子這座雕像里發出一聲怪響，好像有什么東西碎裂了。原來，快樂王子那顆鉛做的心碎成了兩半。這真一場可怕的冰凍！

（十二）

次日早上，市參議員陪同市長在街上散步。當他們走過雕像時，抬頭看向雕像。

“天哪！快樂王子怎么變成了這樣！”市長叫道。

“好狼狽呀！”參議員也叫著，他向來喜歡拍市長的馬屁。他們走近些看。

“刀柄上的紅寶石沒了，眼睛也沒了，也不再是金身了，”市長嚴肅地說，“他還不如個乞丐好看呢。”

“是啊，他的確連乞丐也不如。”市參議員附和道。

“瞧，他腳下還有一只死燕子呢！”市長說，“我們必須發布公告，不能讓鳥兒死在這里。”市參議員用筆記下來。

于是，他們令人推倒了快樂王子這座雕像。“因為他不再漂亮也沒用了。”一所大學的藝術教授說。

然后，他們把雕像推進熔爐里，市長開會，討論并決定如何處置這些金屬。“我們要再建立一座銅像，”他說，“而且這銅像應該是我的樣子。”

“我的！”其他市參議員爭著說，為此吵起來。

“真是怪事啊，”鑄造廠的監工說，“這個破碎的鉛心竟不能熔化，不如把它扔了吧！”于是，把它丟在一個垃圾堆——那里，也躺著死去的小燕子。

（十三）

上帝對一個天使說：“把城里那兩樣最寶貴的東西拿給我！”于是，天使把鉛心和那只死去的鳥帶到上帝面前。

“你選得很對，”上帝說，“因為此后，這只小鳥會永遠在我的樂園里唱歌，快樂王子會永遠在我的黃金城里贊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