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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黃金榮全傳
  • 魏亮
  • 1794字
  • 2019-01-03 14:05:20

第一章 麻皮小子的捕快家世

黃炳泉巧破盜寶案

蘇州是一座極美麗的古城,尤其每當小雨初歇之時,處處水逸草青,濃翠欲滴,煞是可人,而此時濕漉潤澤又纖塵無染的青石板路,也成了蘇州城中一道迷人的風景。幽雅婉約的青石板路,縱橫交織,往來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間,同樣也延伸進了非常著名的十全街。

十全街,原名為十泉街,《滄浪十八景圖詠》一書中記載:“相傳淳熙年間(1174~1189年),江南大旱,里人造井于此,竟得十眼,涓涓然,晶晶然,冬暖夏涼,不溢不竭,于是眾人喜而旱魃去。街因泉興,泉因街名,十泉街之名自此遠播矣。”直至清代,乾隆晚年自號為“十全老人”,因而此街改名為“十全街”。

十全街上有幢古式大宅院。宅主段葆青,據說是明朝后期一個宰相的后代,一生性情孤僻,唯獨愛好古玩。段宅內有一祖傳的密室,室內藏有很多珠玉陶瓷、名人書畫等世上稀見的古物。如此重地,自是防守甚嚴,不僅門樞甚固,而且謝絕一切人等,就連段葆青的結發妻子也不準進入。段葆青自己每次進入密室時,也都要把密室的門反鎖起來,真可謂小心翼翼。

段宅密室里眾多寶物中有三件尤其價值連城——碧玉如意、彩綠翡翠如來佛和“荊軻刺秦王”立軸。“荊軻刺秦王”立軸出自元代大書畫家趙孟 之手,另外兩件玉器則是明代著名玉工尚九郎的手碾作品。

這一天,段葆青再次悄悄地來到密室準備賞玩他那視之如生命的寶貝時,卻驀然發現那三件至寶不翼而飛了。霎時間,段葆青只覺得天旋地轉,險些一下栽倒。

丟失重寶,雖然令段葆青心痛萬分,但是他更奇怪的是,如此機密之處,自己從來沒有允許任何一個人進來過,而那把鑰匙也是一年到頭沒有一天、沒有一刻離開過他的腰間,況且,這密室也不是僅僅得到一把鑰匙、撬開一道鎖就能輕易進得來的,因為門戶的結構設計得十分精巧,需要撥通一串相當復雜的密碼,打開了機關之后,才能夠順利進來。他反反復復地仔細觀察著現場,但見門、鎖、墻壁各處均皆完好,寶貝似乎是憑空消失的,這怎么可能呢?段葆青越琢磨越覺得蹊蹺,只得到縣衙去報案。

段葆青在當地可以說是名門望族,更加上他與蘇州府尹關系至密,因此蘇州府吳縣的大小官員們素來都對他尊重有加,對段葆青的案子,自然也是盡心盡力地去查辦。可是,勘察了一個月,卻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找到。

吳縣縣太爺陶民全傻眼了,這要是破不了案,蘇州府尹還不摘了自己的烏紗帽啊。束手無策之下,陶民全只能給屬下施壓了,他命令捕頭洪錦方半月之內必須要人贓俱獲,否則撤職查辦。

縣太爺沒辦法,緝捕班頭洪錦方更沒辦法。他每天帶著捕快、眼線明察暗訪,城里城外、集市街巷、當押鋪、古玩商店、段宅周圍的住戶、段宅的男仆女傭……可查的都查遍了,可問的也都問遍了,案情依然是毫無進展。

這天夕陽西下的時候,又奔波了一天的洪錦方坐在家門口,想著這份棘手的差事,不禁長嘆了一聲:“唉!既然老天不想讓我吃這碗衙門飯,那也只好認命了。”

垂頭喪氣的洪錦方只顧長吁短嘆了,身邊站個人他都沒覺察到。那人拍了拍洪錦方的肩膀,說道:“敢問兄弟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事了?”

洪錦方猛地抬起頭來,見到此人,心中的愁云立時散去了一半,大喜道:“哎呀呀,原來是炳泉老兄啊!你可回來了,這下,我可就全仰仗你啦!”

這炳泉老兄是何許人呢?他就是本書主人公黃金榮的父親——黃炳泉。黃家世居浙江余姚,祖上沒有出過什么顯赫的人物,直到黃炳泉這一代,才做出了點兒名堂來。1861年,太平軍與清軍在浙江激戰正酣之際,黃炳泉為躲避戰亂而遷徙到了蘇州,經人介紹,進入了蘇州知府衙門擔任捕快,因才能出眾,逐漸地升到了捕頭的職位。黃炳泉因為工作勤懇,又確實有著很強的破案能力,因此在蘇州府也稱得上小有名氣,人們對他的評價也頗佳,稱之“性豪爽而慈祥,生平行仁積善明德”。

洪錦方在接手此案之時,也曾想到去找黃炳泉幫忙,可恰巧黃炳泉出差辦案還沒有回來,這下見了黃炳泉,也就將破案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聽完洪錦方對案情的介紹,黃炳泉當仁不讓,第二天就趕到吳縣衙門去報到,自告奮勇地接手了此案。

黃炳泉領了委帖和腰牌,又換上了緝捕吏役的衣服,就邀洪錦方一同來到段葆青家。面呈衙門復查公文后,兩人來到密室。黃炳泉在密室內整整觀察了一天,詳細記錄了失竊的過程和密室的裝置。

翌日,黃炳泉又來到段宅,勘察一陣后,帶走了兩個年紀頗大、在段家多年的傭人。

在縣衙內室,他見兩個傭人嚇得渾身發抖,就心平氣和地說道:“別害怕,帶你們過來并不是就認定你們是壞人了,我只是想通過你們了解一些情況,你們主人家雇有幾個傭人啊?”

聽黃炳泉如此一說,這兩個人果真不那么害怕了。他們詳細地講述了段家各個傭人的姓名、籍貫、雇傭日期和介紹人等,把段家每一個傭人的來龍去脈都說得清清楚楚。

黃炳泉聽后沉思了片刻,又問:“段家雇臨時短傭嗎?”

兩人說:“用的。兩年前,小奶奶生小官人時,因為沒有奶水,就托孫婆婆介紹來一個馮姑姑。小孩斷奶后,主人見馮姑姑做事利落,甚是喜歡,就沒讓她走。可是,沒想到,不久前的一個晚上,馮姑姑卻得急病死了。”

黃炳泉點了一下頭,又繼續問:“孫婆婆是個什么樣的人?”

“孫婆婆為人很好,也深得主人歡心的。”

……

傍晚時分,黃炳泉結束了問話。段家的兩個傭人臨走時,黃炳泉再三叮囑:“不要將今天的事說與任何人聽。”兩個人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

憑借多年辦案所養成的直覺,黃炳泉感覺到案情就快有眉目了。第二天天一亮,他先派得力捕快悄悄去探尋馮姑姑的棺木,然后又派得力女捕快便衣打扮去接近孫婆婆。自己則再往段家去向段葆青詢問密室密碼的情況,昨天段葆青開密室時,他就有個疑問,先開鎖后撥號,倒撥,順撥,那么復雜,段葆青就會一直記得那么牢靠嗎?或許這其中就隱藏著破案的玄機。

果如黃炳泉所想,為防忘記,段葆青備有一張撥號順序表,平時就放在書房抽屜的隔層里。如果哪次忘了,他就拿出此表來對照著開啟。

“馮姑姑來過你的書房嗎?”黃炳泉這樣問道。

“來過。”段葆青略作思索之后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聽了這句話,黃炳泉心里有數了。

黃炳泉回到班房時,查找馮姑姑棺木的捕快也回來了,他們報稱馮姑姑的尸棺不見了。又過了片刻,探訪孫婆婆的女捕快也回來了,她們報告說不但孫婆婆可疑,她那個叫翠花的干女兒也很鬼祟……捕快們的話還沒說完,黃炳泉緊皺著的眉頭就舒展開了,果斷地命令道:“立刻逮捕孫婆婆!”

孫婆婆很快就被緝拿歸案,沒打幾下,她就招認了。孫婆婆說她只是個牽線人,盜寶的真正主謀是翠花和她那個姘夫萬強。黃炳泉立即親率十余名得力捕快連夜來到翠花家,將翠花捉拿歸案。

回到縣衙,黃炳泉張燈夜審。那翠花倒是嘴硬,任你威逼利誘,嚴刑拷打,就是不肯招出實情。燈影綽綽中,黃炳泉想出一計。他把翠花拖到另一個昏暗的房間里,指著壁角里一個黑乎乎的人說道:“看見他是誰了吧,他已招供,你卻還嘴硬,你真的不想活了?”

壁角里那人在昏暗的光線中轉過頭來,口齒不甚清楚地說道:“招了吧,何苦受這皮肉之苦呢?”翠花不知黃炳泉用偷梁換柱這招兒,誤以為大勢已去,就把萬強的情況和孫婆婆做“引線”、盜竊段宅珍寶、謀害馮姑姑、毀尸滅跡等一系列經過,以及窩贓地點等,全都招了出來。

原來這是由流傳已久的秘密結社組織青幫的一個小頭目萬強所策劃的一起 “帶線引劫”案。所謂的“帶線引劫”,也就是經人引薦,令團體成員打入作案對象的內部,取得他們的信任從而得到必要的作案條件,再伺機劫取的一種犯案手段。這種手法用江湖話說又叫“軟相架”。“相架”是青幫的一個“切口”(即暗語),是對犯罪活動的總稱,而“帶線引劫”因為不是強取硬奪,所以叫做“軟相架”。參加“帶線引劫”的人必須謹遵幫規,嚴守秘密,一旦走漏了半點兒風聲,就必將遭遇“三刀六洞”,死得極為凄慘。

馮姑姑是萬強的得力干將,膽大心細,處事謹慎,對青幫也是絕對忠誠,哪怕置親生孩子于不顧,也一定要完成萬強交給的任務。經孫婆婆引薦進入段家后,馮姑姑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很快就贏得段家上下的一致稱譽,段宅主人也對她逐漸地放棄了戒心,從而使她有機會弄到了段宅密室的密號順序表,然后,她又千方百計地通過孫婆婆和翠花將密號順序表通報給了萬強。

案發前的那個晚上,萬強親自出馬,扮作一個賣夜宵的小販來到段宅。與馮姑姑接上頭后,兩人進入段宅密室,竊走了覬覦了很久的那三件無價之寶——碧玉如意、彩綠翡翠如來佛和“荊軻刺秦王”立軸。

事成后的第三天,孫婆婆借來段宅串門之機,用暗號通知馮姑姑夜半時到她家,翠花會在那里等她。當晚,馮姑姑如約來到孫婆婆家,翠花果然在那里。翠花揀一些幫中不起眼的消息通知馮姑姑后,遞給馮姑姑一杯茶,對她說道:“喝了這杯茶就趕緊回去吧,免得段家人生疑。”馮姑姑哪里知道那茶中投有劇毒,回到段宅,還沒來得及上床,肚子就劇烈地疼痛起來,直疼得她額上汗珠直淌,滿地亂滾。不多時,她便一命嗚呼,暴死在地。

馮姑姑夜半暴斃,段家上下無不驚慌失措。段葆青立即令人將馮姑姑移到宅后,并派人通知孫婆婆聯絡馮姑姑的親屬速來認領尸體。早就在等待馮姑姑死訊的孫婆婆,立刻帶著一名冒充馮姑姑親屬的幫內女同伙來到段宅,表演了一場假哭的把戲,將尸體領走。

段葆青珍寶失竊案終于真相大白,而此案的破獲也讓黃炳泉在蘇州府變得更加知名。

喜得貴子,解除心結

黃炳泉雖說在事業上還算順心如意,可是在家庭方面卻不免有些凄涼,將及中年還孤身一人,沒有家室。這在很大程度上與他早年生活不安定有關,直到在蘇州站穩腳跟之后,才在媒人的撮合下娶了蘇州鄒家的一個女兒為妻。

鄒氏第一胎就給黃炳泉生了個兒子。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中國自古就有重男輕女的傳統,兒子被看做傳宗接代之人,女兒則是要出嫁的,以后也就是外家的人了。人們的思想觀念普遍如此,黃炳泉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對長子的出生是喜出望外,這件事著實讓他高興了些日子。孰料,不過幾個月的光景,這小少爺就生了一場急病,不治而死了。這令沉浸在得子的喜悅之中還沒有多久的黃炳泉大哭一場,自己也跟著病了很多天才恢復過來。

兩年之后,鄒氏又生下了第二胎。夫人分娩之時,黃炳泉在門外等得不知有多著急,一心盼望著上天保佑,能讓妻子再生個兒子。然而,接生婆從屋里一出來,黃炳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盼望落空了——生了個女兒。

黃炳泉給長女起名叫鳳仙,又起了個乳名叫做阿寶。阿寶長大后嫁給了上海的一戶開裝裱店的姓鄒的人家。

又過了好幾年,鄒氏才再次懷孕。這幾年里,黃炳泉盼兒子盼得是一天渴似一天,可偏偏妻子卻接連幾年都沒有身孕,如果懷孕了,哪怕最后又生個女兒,也會給他帶來一種希望啊,可是妻子卻連希望的機會都不給他了。而黃炳泉又自覺已經上了年歲,唯恐如若此時無子,以后也就再也沒有生養兒子的機會了。如今見到妻子再次懷孕,人到中年的黃炳泉似乎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臉上的皺紋仿佛都減輕了許多。鄒氏本是個勤儉的婦女,不論春夏秋冬,一天到晚手里總是不停地忙著各種活計。在平時,黃炳泉看到妻子如此操勞,只是暗自欣喜,覺得自己真是覓得了一個好媳婦,可是現在的情形不同了,黃炳泉只要一見到妻子干稍重一點兒的活兒,就會連忙跑去接過來,唯恐妻子累著,萬一因為活計重而造成妻子流產,他豈不是要悔死嗎?總而言之,在這幾個月里,黃炳泉對妻子可以說是照顧得殷勤備至,絕對算得上是模范丈夫。

不僅如此,黃炳泉還不止一次地攜夫人到寺廟去燒香禱告,祈求佛祖、菩薩一定心存憐憫,賞賜他一個兒子,不要讓他家宗廟斷了香火。

黃炳泉戰戰兢兢地度過了這幾個月的時光,總算迎來了妻子臨盆的那一天。當黃炳泉在衙門里聽說妻子快要分娩之時,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回家中。屋里面,接生婆正在照料著處于陣痛之中的妻子。黃炳泉在屋外踱來踱去,踱去踱來,那幾個小時的時間簡直過得比幾年還長,而黃炳泉的心中也一直在默默地、反復不停地祈禱著。

也許是黃炳泉的真誠之心確實感動了天公,這一次,鄒氏真生下了一個男孩兒。知道結果之后,黃炳泉激動得雙膝跪地,淚流滿面……

那一天,是清朝同治七年十一月初一,公歷是1868年12月14日,那時中國還沒有采用西元紀年,因此生日都是用傳統的中歷來計算的。

喜得愛子,黃炳泉自然欣喜萬分,抱著還在啼哭的兒子,他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這時,他又開始琢磨一個問題——給寶貝兒子起個什么名字好呢?他忽然想起了蘇州流行的俗語“千金萬銀才是富,榮宗耀祖才算貴”,遂決定取其吉祥之義,給兒子取一個富貴的名字——金榮,而小名則稱為阿榮。

在阿榮之后,鄒氏又生下一個女兒,取名招弟,后來嫁給了一個叫做徐步洲的人。“招弟”這個名字,用意很明顯,就是想讓她再招一個弟弟來,這表明,黃炳泉得了一個兒子還是不滿足的。中國人千百年來就有“多子多孫多福壽”的生育觀念,這在當代的很多人看來是難以理解、更難以接受的,一大群的孩子圍著自己,固然少了寂寞之苦,可是那會有多煩啊,更為重要的是,撫養那么多的子女會給自己帶來多么重的負擔啊?但是古代社會的情況不同,翻看一下中國人口史就會知道,直到清朝中葉之前的幾千年時間里,中國的人口曲線都是起起伏伏,總體上來說人口數量是沒有增加的。因為在古代,人們抵御災難的能力很差,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造成人口的大規模死亡,正所謂“人生七十古來稀”,能夠活到高壽、頤養天年的人是不那么多的,而且,農業社會需要更多的勞動人口,這就使得古代的人們普遍以多子為福。黃炳泉所持有的也是這種想法,不過,黃炳泉之所以讓二女兒再招來個弟弟,還因為阿榮身體非常羸弱,他擔心這個孩子也像第一個兒子一樣活不長。

天遂人愿,招弟真的給家里又招來了一個弟弟,這也是黃炳泉與鄒氏生養的最后一個孩子,取名木金。不過,沒過多久,阿榮活了下來,木金卻夭折了。

如此一來,金榮也就成了家中的獨子。

在學堂

對于上學讀書這件事,黃金榮是極不情愿的。可畢竟讀書是一件要緊事,黃家雖然并非世代書香,但做文盲也是要不得的。在父親的威迫之下,黃金榮總算進了學堂。

和當時的大多數孩子一樣,黃金榮就學的地方是一家私塾。按照慣例,學生入學之時都要向中國教育的祖師——孔老夫子的畫像叩頭參拜,然后再來拜會自己的先生。進塾的年齡,沒有嚴格的規定,可大可小,而私塾的規模也有著很大的差別。黃金榮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家人,獨自面對一個陌生的環境,看到周圍大大小小的一些從不認識的孩子,不禁心里感到陣陣的恐慌,同時又對身邊的一切感到新奇,而這種新奇感將他心中的緊張沖淡了不少。

對于新入學的子弟,先生當然是要先認識一下名字的,當先生看到“黃金榮”這三個字時,不禁皺起了眉頭,同時又晃著頭連說“不妥,不妥”,繼而又講道:“這讀書的人家,怎么可以給孩子起這么俗氣的名字呢?我給你起個新的名字,叫‘錦鏞’好了。”說完,先生將“黃錦鏞”這三個字寫給黃金榮看。此后,黃金榮也就將“錦鏞”作為自己的表字。

作為啟蒙教學,學生們一般都是從“三百千”開始學起的。所謂“三百千”,也就是中國舊時最為通行的三種啟蒙讀物,分別是《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學生們效仿著先生,搖頭晃腦地朗誦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馀成歲,律呂調陽……”

當然,并不是僅僅跟著先生鸚鵡學舌就可以的,學習過后先生是要進行考查的,要學會背誦和默寫,這在聰敏好學的兒童來說,算不得難事,可是對于那些天性頑劣憊懶的孩子來說,就真的是一件難事了。更糟糕的是,如果背不出來,或者寫不出來,是要接受體罰的。體罰的方式有多種,私塾先生最常使用的就是打手板。打手板的工具是戒尺,也就是一種比較薄的長木條。用這種戒尺來打人,是不會將人打傷的,可是打起來卻特別的疼,小孩子挨打后都會哇哇大哭,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夠很好地發揮儆戒的作用。學堂的這個老規矩可苦了黃金榮,入學之初,他沒少和戒尺親密接觸過,手掌經常被打得火辣辣的,這哪里能讓黃金榮承受得了呢?他承受不了,先生打他的時候更承受不了,當然不是心疼他,而是受不了黃金榮的哭。黃金榮哭的時候很少流眼淚,往往只是大聲地干嚎,所謂“死得不兇鬧得兇”。而且,黃金榮是屢教不改,先生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只得趕他走。黃金榮的父親為了此事特別備了厚禮向先生道歉,當然,在家里也是將黃金榮狠狠地教訓了一頓。這樣一來,先生礙于面子,普通人這樣哀求還要給個人情,何況黃炳泉還是官府的捕頭,也算是個有頭臉的人物,再加上黃金榮也向先生誠懇地表示今后一定要好好表現。這樣一來,先生礙于面子將黃金榮留了下來。經過了這一番鬧騰,黃金榮也真是乖順了不少,對于讀書也用了幾分心,學業也有所長進,不像從前那樣一問三不知了。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沒過多長時間,黃金榮又恢復原狀了,先生鑒于此前的教訓,索性也就不怎么管他了,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數落他幾句,但是絕不再對他使用戒尺了。這樣,黃金榮也就在學堂里過起了比較舒服的日子。

不過,要說黃金榮在讀私塾期間的表現沒有任何可圈可點之處,那也是有失公允的,令人嘉許之處,就是黃金榮的毛筆字。黃金榮在學業方面的其他表現都不佳,唯獨毛筆字還差強人意,因此,先生也就難免對他的字多夸獎了幾句。很少受到夸獎的黃金榮聽到了先生對自己的贊許,也就不免產生一種深深的滿足,由此,他在自己的運筆上就有意地多下了些工夫,五六年下來,黃金榮的毛筆字雖說談不上有多高的造詣,但還真的有了幾分起色。對于這件事,黃金榮晚年時還不無幾分自豪地回憶說,他十五六歲時賺到的第一筆錢,就是在過年的時候給人寫斗大的“福”字。

移居上海

黃金榮13歲這一年,發生了一件日后影響其終身的大事,這就是全家移居上海。

黃炳泉為何要從蘇州搬走呢?主要原因就是他職業上的失利。黃炳泉是一個非常干練的捕快,因為業績出眾而升為捕頭,后來,又升為江蘇提標候補守備。如此一來,盡管算不得大紅大紫,可也稱得上是小有成就。但事情并非一直都那么順風順水,黃炳泉雖說是個名捕,然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幾個重大的盜匪團伙相互勾結起來,幾個月來,接連制造了幾件令官府非常棘手的案子。黃炳泉帶著一班巡捕,即使用盡心力,案件也沒有什么明顯的進展。更為不巧的是,恰在黃炳泉被這些案子搞得焦頭爛額之際,他的頂頭上司又換了新人。官場里有句俗話,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到任后,黃炳泉不僅失去了上級的支持,還因為辦案不力受到很多責難。為此,黃炳泉頗有心灰意冷之感,加之自己年事已高,辦趕起案子來也確實有些力不從心了,他想,不如索性就此辭職,免得到時候自己會走得更難堪。就這樣,黃炳泉離開了衙門,也離開了他從事了半生的巡捕職業。

既然離開了一個地方,那么也就必然要選擇一個新的地方搬進去。應當說,這件事情來得還是有些突然的,黃炳泉其實是不愿意搬離蘇州的,中國有句古話,叫“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黃炳泉對這句話是深以為然的,他打心底里喜愛著蘇州,一邁出門檻,望一望眼前這歷經3000年風雨滄桑的姑蘇古城,就會有一種心足意愜之感。可是為情勢所迫,再多的眷戀,也都只能忍痛將其割舍掉了。“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人們對著自己的家鄉故土總是十分眷戀的,即使大半生都在外漂泊,到了晚年也想回歸故園,甚至生前不能夠回去,死后也要爭取將遺骨埋葬在家鄉的土地上。黃炳泉當然也有著這種落葉歸根的濃重情結,既然要離開蘇州,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到老家余姚去。然而,一個朋友的到來讓黃炳泉改變了主意。

這個朋友叫薛班貴,因腿腳麻利而得到一個外號——飛腳。薛班貴與黃炳泉同為余姚人氏,兩人是舊相識,交情頗厚。當年,為了避難,黃炳泉來到了蘇州,薛班貴則去了上海。薛班貴到上海之后,在衙門里謀了個值堂差役做,依靠著一雙“飛腳”,現如今在上海也還算打拼得紅火。多年來,黃、薛兩家一直保持著近密的往來。薛班貴聞知黃炳泉出了事,就抽空趕來蘇州探望。

薛班貴的到來,令黃炳泉感到非常欣喜。簡短的寒暄過后,薛班貴就問起了黃炳泉最近發生的事情,黃炳泉也不相瞞,將自己的情況詳細地對好友講了一遍。

薛班貴聽了黃炳泉的述說,不禁長嘆了一聲:“唉,不想炳泉兄今日竟有如此遭遇。如此說來,你在這蘇州城是住不下去了?”

黃炳泉也是一聲慨嘆:“嗨,人老珠黃,在官無用,護家也都不濟事了,我黃炳泉也枉為一世名捕啊!”

薛班貴道:“炳泉兄且莫嘆息,還是說說你接下來的打算吧,你打算搬往哪里呢?”

黃炳泉沉思了一會兒,慢慢說道:“說實話,我是真不想離開這里,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至于到哪里去,當然也就是余姚老家了。”

薛班貴聽了,略一思索,講道:“依我之見,與其回余姚,不如去上海。余姚雖說是故土,但是畢竟已經搬走這么多年了,想來炳泉兄那邊的故舊怕是也沒有誰了吧,這樣即便是故土,可自己回到那里去,跟異鄉人又有什么區別呢?可是你要去上海呢,安頓的事情就全包在老弟的身上了,咱們兩家相互照應著,日子也會好過些。另外,上海可不同那余姚啊,余姚雖然富庶,可是跟上海比起來,實在是個小地方,這大上海近年的發展,那真可說是蒸蒸日上啊。炳泉兄搬到那里去,不愁沒有生路,不僅自己可以開開眼界,對少公子的成長也是大有好處啊!”

黃炳泉覺得薛班貴說得有道理,不免心動,當然他也還有著些許的疑慮,但是耐不住好友的殷勤勸慰,也就改了主意,不回余姚,而準備轉遷上海。豈不知,他的這一決定影響了自己兒子的一生,造就了數十年之后叱咤風云的“中國第一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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