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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3)

“先別急。”羅飛揮手制止了曾日華的動作,“現(xiàn)在已經(jīng)挺晚的了,明天再說吧。”

“挺晚的了?”曾日華一愣,顯得對羅飛的這個理由不太理解,他躊躇了片刻,想要提醒對方似的強調(diào)了一句,“我們可是在和Eumenides搶時間啊。”

“我知道。”羅飛凝起目光看著對方,然后他又輕輕吐出三個字來,“聽我的。”

羅飛的眼神中似乎藏著些不能明言的東西,但同時也透露出命令般的堅定。曾日華急躁的情緒便在這目光中安定下來。

同樣是專案組組長,韓灝下命令時通常是強勢的、不容辯駁的口吻,羅飛此時的態(tài)度與其相比要柔和許多,但這柔和卻又似藏著無盡的綿力,讓人更加無法抗拒。

“好吧。一切都聽你的安排。”曾日華在這綿力下順服地說道,“如果需要我做什么,隨時吩咐都可以。”

“放心吧。有你大展身手的時候。”羅飛的目光中此時又充滿了勉勵的意味。

“行,那我就不操這個心了。”曾日華徹底放松了,他的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思維又跳到了別處,“哎,羅隊,有個問題我實在是憋不住了,非得問問你不可。”

“什么?”

“上次我來過你的房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曾日華納悶地撓撓頭,“我可是萬分小心,應(yīng)該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吧?”

“因為你翻動過我的背包。”羅飛很爽快地回答說。

“那又怎么樣呢?”曾日華不甘心地追問,“我確定保持了背包的位置和包里的東西和原來是一個樣的。”

“但是背包拉鏈頭的位置變化了。原先有七格拉鏈扣沒有閉合,你翻完包再把拉鏈拉上的時候,卻有八格拉鏈扣沒有閉合。”

“就是這個?”曾日華看起來將信將疑。

羅飛淡淡地點著頭:“就是這個。”

“可是……你怎么能……”曾日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拉合拉鏈的時候,通常沒人會把拉鏈完全拉到底部,末端或多或少都會留有一些未閉合的鏈扣。那天曾日華拉開羅飛背包的時候,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他還特意觀察了拉鏈頭所在的位置,這樣他在重新拉上拉鏈的時候,基本讓拉鏈頭回到相同的位置上。可這么做還是留下了破綻!他實在無法想象,羅飛居然能分辨出七格拉鏈扣和八格拉鏈扣之間的區(qū)別。

“這個差別也太細微了吧,一格拉鏈扣,也就一個毫米的寬度,你怎么能看得出來?”他把心中的困惑說了出來,“難道……難道你拉拉鏈的時候還會去數(shù)那些剩下的鏈扣嗎?”

羅飛的回答更讓他詫異:“是的。我數(shù)了。”

曾日華瞪大眼睛看著羅飛,半晌后才明白一些似的:“你對我們有戒備?所以你一直都在防著我們?”

“不。”羅飛卻否定了對方的這種猜測,“沒有那么復(fù)雜,這只是我的習(xí)慣而已。”

“習(xí)慣?哪有這種習(xí)慣?”曾日華顯然不相信羅飛的解釋,“不可能,你在騙我——嘿嘿,其實也沒什么,當(dāng)時大家還不熟悉,彼此之間有戒備也是正常的。”

羅飛笑了笑,他沉默了一小會兒,忽然說道:“這個樓層的電梯間門口鋪著一張地毯,你記得嗎?”

曾日華茫然地點點頭,不知道對方為什么忽然提起這個。

“地毯在遠離電梯門那側(cè)的邊緣上,有一處破損,形成了一個不到一厘米長的缺口,這個你看到了嗎?”羅飛又問道。

這次曾日華搖了搖頭,神色愈發(fā)茫然。

而羅飛還沒有說完。

“那個缺口正好和地毯下的拼木地板從東往西數(shù)的第十二條縫隙相吻合——你如果不相信,現(xiàn)在就可以去看一看。”

“這個……你也數(shù)過?”曾日華倒不懷疑羅飛的話,他只是不理解對方的行為。

“是的。我數(shù)過。”羅飛淡然道,“從我住進招待所的那天開始,這個情況就從未有任何變化。所以我知道,招待所的保潔員在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從來不會掀開地毯去擦拭被覆蓋住的那部分木板。”

“可是……你研究這個有什么意義呢?你在給保潔員打分嗎?”曾日華在一頭霧水中仍忘不了耍耍貧嘴。

“沒有意義。”羅飛挑了挑他的眉頭,“這只是我的習(xí)慣。如果你還不相信,我還可以告訴你更多的沒有意義的東西。”

曾日華顯得很有興趣:“還有什么?”

“招待所前臺的掛鐘,顯示悉尼時間的那一個比標(biāo)準時間慢了一分二十三秒,而顯示倫敦時間的那個,又比標(biāo)準時間快了五十四秒;今天在前臺當(dāng)值的那個女孩,她的發(fā)繩是藍色的,并且在辮子上繞了四圈;招待所院子里有五輛車已經(jīng)超過兩天沒有動過,其中車號9563的那輛帕薩特左前輪正好壓住了地面陰井蓋的三根鐵條;還有你,你上午開會時所用的油筆裝在了你警服的左側(cè)內(nèi)兜里,如果現(xiàn)在筆芯里還剩下五分之二的油墨量,那說明你后來很少或者沒有使用過這支油筆。”

聽羅飛滔滔地說到這里,曾日華立刻從自己警服的左側(cè)內(nèi)兜掏出了那支油筆,筆芯中的油墨量正如羅飛所說停留在五分之二的位置。曾日華愣了片刻后,這才輕嘆著搖搖頭,臉上露出贊服的神色。

“真的只是習(xí)慣……可怕的習(xí)慣……”曾日華看著羅飛,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從沒見過的怪物,然后他又困惑地問道,“那你要花多少時間去維持你的習(xí)慣?你又要以多大的腦容量來儲存這么多的信息?”

羅飛卻只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解答說:“并不需要花費額外的時間,因為這些工作都是在日常活動中順帶完成的。你每天都會路過招待所的前臺,如果你只是無所事事般地走過去,那你就不會看到任何東西;而我卻喜歡觀察,一邊走一邊觀察,沒有什么目的性,但卻因此而注意到很多東西。同樣,當(dāng)我拉上背包拉鏈的時候,我的目光便會掃過剩余的鏈扣,順勢數(shù)清它們的數(shù)目并不困難。做到這些也不需要過人的腦容量,因為我并沒有把所有觀察到的東西全都記在腦子里,事實上,我只記憶新近看到的那些信息。比如我再一次拉上拉鏈的時候,我就會記住一個新的鏈扣數(shù),同時忘掉以前的那個。套用電腦中的術(shù)語:我并不是在不停地儲存,我只是在不停地更新而已。”

“我明白了……”曾日華終于釋然地點點頭,“這確實就是一個習(xí)慣:隨時隨地觀察身邊的一切事物,并且將相關(guān)信息像計算機一樣精準地記錄下來。這么說起來似乎不難,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真的做到?”

“我從小就有這樣的習(xí)慣。后來上了警校,我又刻意強化了這方面的訓(xùn)練。所以在二十年前這種習(xí)慣就已經(jīng)深入我的行為中,成為了我的生活方式。對我而言,完成類似的工作就像吃飯睡覺一樣,是非常普通也非常簡單的事情。”

“難怪……”曾日華的情緒由釋然又轉(zhuǎn)變成感慨,“難怪所有的人都對‘四一八’血案中那‘兩分鐘的時差’不以為意,唯獨你卻能從中破解出整個案件的玄妙。兩分鐘對普通人來說是非常短暫的,短得完全可以無視;而在你的生活系統(tǒng)中,這卻是一個巨大到無法回避的變化。袁志邦的苦心經(jīng)營就毀在了這兩分鐘的時差上。嘿嘿,連他都斗不過你,我栽在你手里,也算是心服口服。”

羅飛卻不愿接受對方的這番夸贊,他黯然搖搖頭:“擊敗袁志邦的人并不是我……在他的計劃中本沒有這兩分鐘的誤差……是孟蕓……”

羅飛沒有把話說完,他不想多說了,因為他知道別人很難理解他、袁志邦以及孟蕓三人間的感覺。他們互相爭斗又互相欣賞,雖然每個人都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羅飛并不愿其他人看扁自己曾經(jīng)的對手。

聽羅飛說到孟蕓的名字,曾日華識趣地露出些許沉痛神色,沒有就那個話題再追問下去。不過他先前的那股興奮勁兒還沒有沉靜下來,稍歇了片刻之后,又挑起眉頭說道:“羅隊,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嗎?”

“什么?”

“獵犬!你是一只天生的獵犬!”小伙子激動起來,也不管言辭是否合適,“你走到哪里都嗅來嗅去,對一切都充滿了關(guān)注,這就是你的天性。面對這樣的獵犬,有什么獵物能逃脫它的追捕呢?就算是Eumenides也不能!”

羅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知道曾日華是個胸?zé)o城府的熱血青年,而自己則必須保持冷靜:Eumenides,那絕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家伙。

曾日華似乎意猶未盡,舔舔嘴唇還想再說些什么。羅飛卻在此時抬腕做了個看表的動作——時針已經(jīng)越過了夜間十點的位置。

“好了,不早了。”羅飛知道對方饒舌得很,便決定主動結(jié)束這場交談,“早點休息吧,這兩天大家都很辛苦,要抓緊機會放松精神。”

“好吧……”曾日華無奈地將正要冒出的話頭咽了回去,“那我就回屋去了。”他起身走出兩步,忽然又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叮囑道,“慕老師說了,她明天一看你的頭發(fā),就知道你用沒用她買的洗發(fā)水。”

羅飛“呵”地一笑,看看茶幾上的那些日用品,寒冷秋意中亦泛出了一股別樣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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