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是包不住火的，董導(dǎo)演和女二號張如云的事情，開始漸漸在劇組里悄悄流傳。

大家對“總瓢把子”董石磊的態(tài)度一如往昔，但是可憐的小女孩張如云卻被孤立了……

現(xiàn)實的悲涼與殘酷，由此可見一斑。

拍攝繼續(xù)進(jìn)行。

謝天謝地，為了突出主人公“陳魚”的悲劇命運，劇情終于拍到冬天，大伙兒再也不必在寒冬臘月里穿著單薄的夏裝挨冷受凍了。

黃昏。

有風(fēng)，飄灑著雪花。

楊柳“吃力”地推著燒烤車，出現(xiàn)在影視城外某條街道上。

他身穿老式的黃大衣，頭戴遮耳毛線帽，胡子拉碴的，嘴里還斜叼著一根香煙。

這里，屬于小商販的集散地，經(jīng)營各種吃食，針對的對象是那些下了戲的苦哈哈群眾演員。

楊柳來得早些，到場的“同行”們大概有個七八家，賣什么的都有，長蛇陣似的一字排開。他默默的，把車停在一家“肉夾饃”攤子后邊，動手收拾起來。

董石磊導(dǎo)演有病！病還挺重！

他追求“真實場景”，都快魔怔了！

所以，楊柳今天領(lǐng)到的任務(wù)，就叫“小商販的日常生活”……

沒有橋段，沒有臺詞，你自己發(fā)揮去吧！

隱蔽的地方，幾臺機(jī)器正追蹤楊柳的軌跡，開啟“偷拍”模式！

……

賣肉夾饃的是個瘦小的中年人，凍得不停搓手跺腳，臉色愁苦。

他奇怪道：“面生啊兄弟？”

楊柳遞過一支香煙道：“啊，小弟姓楊，初來乍到的，請您多包涵。”

中年人喜滋滋地點上：“都是混飯吃，沒說的。我姓王，老弟你叫我的綽號‘王大眼兒’就成。”

呃，他的眼睛果然很“大”！大成了一道縫，幾乎都看不見眼仁，睜著也跟睡覺似的！

瞧瞧，給他取外號的人……該有多缺德啊！

楊柳搖頭道：“那樣不禮貌……我還是叫您王大哥好了！”

老王道：“嘿，還挺客氣。”

楊柳陪他吸了一口，心里卻咒罵起來！

這特么哪個道具干的？七塊錢一包的“大河牌兒”啊！買煙就不能買稍微貴一點兒的嗎？這味道實在銷/魂無比，抽下去又嗆又辣……

老王道：“賣什么？”

楊柳道：“烤羊肉串兒。”

老王道：“啥？冬天賣烤羊肉串兒？少見啊，你這屬于反季節(jié)銷售吧？”

楊柳道：“嗨，現(xiàn)如今只要你敢賣，什么都有人吃的……中午我在那邊兒學(xué)校門口還賣了不少呢……學(xué)生特喜歡……”

老王道：“說得也對。”

楊柳道：“王大哥，這面兄弟不熟，大部隊上客得捱到幾點啊？”

老王道：“群演嘛，拍戲和放學(xué)差不多……五點半到七點半都有人，六點來鐘生意最好……”

楊柳道：“那……需要繳什么地皮費用嗎？”

老王呸了一口，道：“交個球！咱們屬于流動大軍嘛，說流動就流動……有人要錢，流動得就更快了！”

楊柳道：“影視城這邊兒，他們也不管？”

老王道：“以前倒是轟過幾次……可轟久了，他們自己也煩，就不了了之啦……但有一點需要注意，千萬別留下任何垃圾啊！”

楊柳感激道：“謝謝！”

老王道：“你看你又客氣！”

楊柳舉舉煙盒道：“來來來，您再續(xù)上一支！”

老王咧嘴道：“得嘞兄弟！”

約摸十幾分鐘過后，楊柳后邊又多出一輛推車來。

嗯，味道很香甜，聞著像梅花糕。

老板是個約摸四十歲左右的漢子，身材很高大，面頰深陷，頭發(fā)紛亂。

他斜著眼道：“新來的？”

楊柳微笑道：“是啊，大哥您抽煙……”

漢子并不伸手，冷冷道：“來，咱倆換個位置！”

楊柳愕然道：“您說啥？”

漢子哼道：“你占的地方，昨天是我的！”

楊柳看了看老王，結(jié)果老王腦袋一縮，轉(zhuǎn)過頭去，似乎相當(dāng)?shù)奈窇帧?

從理論上講，位置越靠前，生意就能越好。

楊柳干咳道：“大哥，昨天歸昨天啊，今兒算小弟先來了……再說，換位置很麻煩的……”

這漢子脾氣倒挺大，他怒目圓睜，揚聲道：“聽不懂人話是吧？讓你換你就換！”

賣糕的！您還挺橫啊！

楊柳正準(zhǔn)備跟他好好“談?wù)勅松屠硐搿保M料自己隱蔽的耳機(jī)里，忽然傳來導(dǎo)演董石磊的聲音：“記住，你現(xiàn)在是個又胖又慫的小商販，不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楊老板！該怎么表現(xiàn)人物性格，你應(yīng)該懂的……”

呃，好吧……

楊柳腦海中開始幻想某種畫面：自己滔滔不絕痛罵，董石磊跪地求饒……

下一秒，某人應(yīng)要求瞬間變臉，表情是大寫的兩個字“軟蛋”！

他一邊咳嗽一邊陪笑道：“哎，您別生氣呀，咱們這就換位置，這就換啊！”

賣糕的漢子滿目鄙視，吐了口唾沫。

隨著楊柳的“退敗”，他成功“上位”，嘴里還說道：“離我遠(yuǎn)一點兒啊，受不了那股子膻味兒！”

楊柳連連點頭道：“是是是……”

言畢又把三輪車子退開些。

耳機(jī)里導(dǎo)演夸道：“很好，要的就是這種慫勁兒……”

楊柳滿頭黑線，默默詛咒……

春寒料峭，天色愈加灰暗，雪也越下越大。

六點來鐘，群眾演員們結(jié)束了一天的勞累，街邊忽然變得熱鬧起來，各式各樣的人，涌到各式各樣的攤點，購買各式各樣的吃食。

叫賣聲，嬉笑聲，此起彼伏。

楊柳架好肉串兒，不停打著扇子，瞬間濃煙滾滾……

賣糕的漢子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果手里不是很忙的話，估計又得多噴幾句。

耳機(jī)里董導(dǎo)演說道：“楊柳，別干站著，叫賣啊！別人都有生意，就你一人沒開張……叫，使勁兒叫喚！”

尼瑪！

豁出去了！

楊柳大喊道：“肉串兒了啊！又香又嫩的羊肉串……個頭大，汁水足，五塊錢一串兒，不好吃不要錢了啊……祖?zhèn)魇炙嚕艧o欺啊……快來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耳機(jī)里，有人嗤嗤發(fā)笑……

楊柳的嗓門，那可不是一般的洪亮！聾子都能聽見！

而且，大風(fēng)一刮，濃郁的肉味兒很快彌漫了整條街道！

結(jié)果，還真來客了！

一個人吃，兩個人贊，三個人排隊，顧客越聚越多，生意相當(dāng)興隆哇！

楊柳不禁得意起來：人才，在哪里都會閃光滴……話說……這玩意兒還挺掙錢……嗯，今年計劃要開上兩家，以后吃什么羊腰子牛鞭也方便些……

一陣兒忙到七點多，顧客慢慢稀少。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一輛高級轎車戛然停穩(wěn)。

跟著，下來一位俊朗的青年。

西裝很筆挺、皮鞋很亮。

他容貌秀挺，表情自信，目光清亮。

這青年直奔楊柳而來，微笑道：“老板，肉串兒多少錢？”

楊柳吹著煙灰道：“五塊一串！”

誰都不知道，一個從不抽煙的人，為了拍戲一連抽掉好幾支，這趕腳，有多么痛苦啊，就差沒吐了……

青年道：“哎，請您給我拿十串兒！”

楊柳道：“您稍等！”

熟練地收錢、打包，動作行云流水，他的“技術(shù)”倍兒棒，比真正的商販表現(xiàn)還麻利。

身旁沒人了，楊柳隨意往前邊瞧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呆住！

青年靠近汽車，玻璃降下，露出半張微笑的側(cè)臉，還說了句什么……

呃，樊冰冰！

怪不得常煜講“送花人家沒收”呢，原來她也在影視城拍戲！

世界好小啊！

楊柳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以這種象形和樊冰冰碰上面。

她好像很開心，笑得很甜，氣色也不錯。

青年拉門上車，他們迅速揚長而去。

從始至終，樊冰冰都沒有往這邊看過一眼。

楊柳盯著車屁股，陷入沉思。

那個青年……就是傳說中的“章冰戀”緋聞男主角“章涵”吧？感覺還行，有點兒郎才女貌的意思。

但愿冰冰可以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但愿她能夠擁有一個真正完整的小家庭。

再見了，記憶中那青澀的十八歲小姑娘！

你已經(jīng)長出美麗的翅膀，再也不必依靠誰才能飛翔，你要親自搏擊風(fēng)浪，你要親自去向遠(yuǎn)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