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把守云莊山門的,是云莊六弟子仲師道。
他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個細高個兒背著一個人向自己這邊奔來,驚道:“誰?”
“六師兄,快開門。”張雨婷道。
仲師道瞧清了來人是徐云和張雨婷,又是一驚:“大師兄,你這是要帶著師妹離開?”
“六師弟,攔住叛徒徐云!”徐云身后,秦尊帶著寧不平、周昆等人正從山上狂奔而下。
“六師弟,我不會為難你。”徐云說著,伸手向仲師道身上一指,將他戳倒在地,然后踩著石壁直接躍過高高的山門。
徐云聽見張雨婷在耳后輕輕地笑了起來,便問道:“小雨,你笑什么?”
張雨婷緊緊貼著徐云的后背道:“我笑我剛才還在求六師兄開門,其實根本用不著,師哥你輕輕一跳,就要比咱家的山門還高。”
徐云也是笑了笑,隨后又道:“小雨,師哥不許你嫁給秦師弟,帶著你逃婚,你以后會不會怨師哥?”
“不會,你來了,帶我走,我就跟你走,我心甘情愿。”張雨婷聞著徐云身上的氣息,只覺得心中甜如蜜,就連說話都是甜的。
“我當時已經(jīng)下了決心,只要你出現(xiàn)在余家莊,我便拉著你一起走。可是,你沒有來。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沒有來。”徐云聽著張雨婷的話,突然想起了劉玉袖跟自己說的這一番話來,心頭頓時涌上無限酸楚。
“玉兒,我對不起你。”徐云幽幽地說道。
“師哥,你說什么?你跑的太快啦,耳邊都是風(fēng)聲,你說話不大點聲音的話,我聽不清的。”張雨婷湊在徐云的耳邊道。
“沒什么。”徐云道,“只要你不怨我就好!”
“嗯,師哥,以后你去哪我都跟著你,你要去查害死爹爹的兇手,我就跟著你一起去,你不要只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張雨婷說話時呵出來的熱氣,徘徊在耳邊,搞得徐云心里發(fā)癢。他晃了晃腦袋,然后說道:“好,師哥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
“好。”張雨婷笑著,把徐云貼得更緊了。
“小雨,江湖險惡,師哥又怎能丟下你一個人?”徐云心里想著,卻聽見身后傳來銳器破空之聲,便趕忙轉(zhuǎn)過身來,生怕有箭矢之物傷了張雨婷。
只見月光之下,一把鐵劍飛刺而來。
徐云眼明手快,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向那劍身借力一撥,鐵劍便改了方向,插在身旁的一棵樹上。
但即便是插在樹上,那鐵劍劍身依舊不停地嗡嗡作響,可見擲劍之人的力道極為強勁。
“平霜劍法的飛劍術(shù)。”徐云暗想,“這一劍如此霸道,若是躲閃不及,恐怕我和小雨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做了劍下亡魂。能得師父傳授平霜劍的,恐怕只有秦師弟,但從這一劍的力道來看,又不像是秦師弟所為,他的內(nèi)功修為應(yīng)當還沒有達到這個地步才是。”
“徐云休走!”正思索間,只見那秦尊已經(jīng)追了上來,沖著徐云當胸就是一掌。
“喝!”徐云也向秦尊打出一掌。
兩掌相交,徐云只覺得手掌一陣發(fā)涼,不由得向后退了幾步,頗為驚訝。秦尊這一掌,已與他方才在云莊打出的一掌大為不同,在力道上不知要強上幾倍,而且這力道之中,還摻雜著一股陰寒內(nèi)力。
說起陰寒內(nèi)力,徐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鏡中花武承芳所練的寒玉神功。可是寒玉神功的內(nèi)功修煉之法,屬于旁門左道,所以內(nèi)力中也帶了三分邪氣,不似秦尊這股內(nèi)力那般,頗為純正。徐云只覺得秦尊的內(nèi)力很是熟悉,似乎與自己修煉的百花之氣頗為相像。但據(jù)徐云所知,他與師父張方洲所練的百花之氣,都為純陽內(nèi)力,不是陰寒的路子,所以他也不大清楚秦尊的這股內(nèi)力是什么來頭。
正思索間,秦尊又是一掌向徐云打來。
徐云再接掌,那股涼意便又出現(xiàn)了。
“你這內(nèi)功,是師父傳你的?”他忍不住問道。
“我只有一位授業(yè)恩師,這功夫不是師父教的,還能有誰?”
“真的嗎?我自幼便跟隨師父左右,卻從沒見師父使過你這股陰寒內(nèi)力。”
“哼,師父是武學(xué)大師,你沒見過,不代表師父不會使。”
“內(nèi)功乃是練武的根基,一個人會的武功招式可以有很多,但內(nèi)功卻只能擇一而練,不可同時修煉多門內(nèi)功,否則就會內(nèi)息紊亂,甚至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設(shè)想。即便是師父這樣博采眾家之長的武學(xué)泰斗,也只是專心修煉一門內(nèi)功,不敢貪多。師父修煉的內(nèi)功屬陽,而你掌上的內(nèi)力屬陰,你的內(nèi)功怎么可能是師父傳授的?”
說話間,寧不平與周昆也已追了過來。
那寧不平見徐云背著張雨婷,心中只覺得有氣,便拔劍出鞘道:“徐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嘴上喊得震天響,但是卻又不敢往前跨上一步,向徐云進招。
秦尊見師弟們趕了過來,便走到一旁,拔出插在樹干上的鐵劍對徐云道:“徐云,人們都說你的劍法已經(jīng)出神入化,冠絕江南,不知你敢不敢和我比上一比?”
“有何不敢?”徐云應(yīng)道。
“師哥,你放我下來吧,背著我,你不方便。”突然,伏在徐云背上的張雨婷說道。她這番話,在不經(jīng)意間就已告訴眾人,她是站在徐云這邊。
“好。”徐云依言,便將張雨婷放下,讓她倚樹而坐。
秦尊瞧著張雨婷滿臉溫柔地望著徐云,冷笑道:“愛妻,你可算是得償所愿了啊!”
“你在說什么?”徐云有些不明就里。
“怎么,你不知道?云莊上下很多人都知道這個事,你竟然不知道?”秦尊陰沉著臉說道,“我這位聰穎賢惠的發(fā)妻,心里裝著的一直都是她的師哥。別的男人,她根本就不在乎。”
“你胡說什么!”
“我們云莊的大小姐,平日里對人蠻橫不講理,卻低三下四地跟你說話,總想著討你的歡心。她不愛做家務(wù),卻心甘情愿地為你在廚房待上幾個時辰,只為了給你做一頓飯菜,而且還要把飯菜親自給你送去。她對你,跟對別人不一樣,你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嗎?”秦尊道,“也是,你也發(fā)現(xiàn)不了,你每天都躲在后山竹林里,又怎么知道莊子里的事呢?”
徐云回頭瞧了一眼身后的張雨婷,見張雨婷低著頭不說話,便明白了個大概。他看著那穿著鮮紅嫁衣的小雨,突然意識到,她早就不是那個蹦跳著要師哥抱的小女娃,她已經(jīng)長大了,變漂亮了,也懂了一些她這個年紀該懂的事。原來那些看起來很平常的事,其實都是小雨為他徐云一個人做的。
那他自己對小雨又如何?徐云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愛著的,是與他陰陽相隔的劉玉袖。但他清楚的是,他不愿意讓小雨嫁給秦尊。他也清楚,徐云來云莊搶婚這件事,要不了多久就會在江湖上傳開。既然事情已經(jīng)做了,他就不能讓小雨再遭人嘲笑,受人非議,于是他便拔出腰間長劍,沖著秦尊揚起了他那微微下斜的嘴角。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他把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好讓在場的人都能聽到。
“你!”秦尊喝了一聲,便已使出了蕩云劍法。
“當!”徐云只是隨意一揮,秦尊手中的鐵劍便已斷為兩截,干凈利落。
“我方才使的,是白圭劍,師父教的。”徐云緩聲道。
秦尊大怒,奪過寧不平手里的長劍,又向徐云刺去。
徐云感覺到秦尊的劍上有一股寒氣襲來,心中大奇。他越發(fā)覺得秦尊內(nèi)力的運用之法與百花之氣的法門相通,只是陰陽相異罷了。他將百花之氣注到手中長劍之上,揮劍道:“我的功夫,都是師父教的,而你的內(nèi)功,又是誰教的?”
兩劍相交,秦尊手中的劍便又斷了。
“我要和你比劍法,誰要和你拼內(nèi)力了?”秦尊被徐云劍上的真氣所傷,臉色變得慘白。但他心中羞憤之情難平,便又忍著傷痛,強運那陰寒內(nèi)力向徐云打去。
徐云毫不猶豫,也是一掌打向秦尊。
忽地,一個黑衣人斜著殺了出來,穩(wěn)穩(wěn)地接了徐云一掌,然后便拉著秦尊,飛也似地離開了。
雖然只交了一掌,徐云便知這黑衣人的武功極高,很可能在自己之上。他覺得掌心微微生疼,便翻掌看去,卻見手掌上有一個小小的血色花朵,但那花朵只存在了一瞬,便消失了。
“這是落花掌!”徐云在心中暗暗吃驚,“他也許就是殺害師父的真兇!”
但是徐云現(xiàn)在還不能追上去,因為張雨婷的腳受了傷,行動困難,他不能撇下小雨獨自去追那個黑衣人。而且他還要去找?guī)熌锼f的那個花月莊的莊主,這位莊主,恐怕才是解開師父身上落花掌之謎的關(guān)鍵。不過他現(xiàn)在至少可以確定,師父的死,秦尊脫不了干系。
徐云將手中長劍遞給周昆道:“五師弟,這把劍是我下山的時候,你留給我防身用的,現(xiàn)在,我把它還給你。”
“大師兄……”周昆接過長劍,欲言又止。
一旁的寧不平冷笑一聲:“五師弟,你對這個叛徒不錯嘛,來了這么久,竟然連劍都沒拔出過。”
“后會有期。”徐云根本沒理會寧不平,只是輕聲說了一句,便背起張雨婷奔下白云峰。
阿飛等人早已雇好了馬車在山下等候,見徐云背著張雨婷安全歸來,便都十分欣喜。
找郎中給張雨婷看過腳傷后,馬車便向東北而行,走了整整兩日,來到一處名為慧林寺的小廟。
“徐大哥,我們到這里做什么?”阿飛問道。
“來見那個花月莊的莊主。”徐云當著眾人的面,毫不掩飾地說道。
“大師,叨擾了,在下想向你打聽一個人。”徐云當先走進寺中,見一老僧正在清掃院子,便說道。
那老僧回過頭來,只瞧了徐云一眼,便道:“是云兒嗎?”
徐云也辨認出了老僧的容貌:“花伯伯?”
“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老僧問道。
“我問了莊里的老管家,得知師父每年都派人往這慧林寺布施,便知道這座廟里有玄機,因為師父他根本就不信菩薩。”
“原來如此。”老僧道。
“師哥,他是誰啊?”張雨婷見徐云和這老僧似乎是舊交,好奇道。
“他便是師父的結(jié)義大哥,杭州花月莊莊主,曾經(jīng)的武林第一風(fēng)流人,花心花前輩。”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阿飛更甚。因為他怎么也想不到,爺爺和他講的那個萬般本事無所不能的花心,竟會是個老和尚。
“阿彌陀佛,花心二十年前便已死了,貧僧法號戒心。”老僧雙手合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