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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理學時期(2)

一、天理

謝良佐曾述程顥的話道:“吾學雖有所授受,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貼出來。”天理即是天道: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其命于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教。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者,天理具備,元無歉少,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此二句是《荀子·天論》中語)

這是“理學”的基本觀念。宋明學者常說,“釋氏言心,吾儒言理”。心是主觀的,理是客觀的。這確是一個大區別。但儒與道家又怎么區別呢?其實沒有區別了。他們也不諱這種淵源了。

理學或道學至二程而始成立。故程頤常說:“自予兄弟倡明道學。”他們是對于那純粹主觀的禪學作一種反動的抗議,他們要向那客觀的宇宙里尋求那有客觀的存在的天理。

理只是天下只一個理。故推至四海而準,須是質諸天地考諸三王不易之理。

天地之間。有者只是有。譬之人之知識聞見,經歷數十年,一日念之,了然胸中。這一個道理,在那里放著來?

這就是所謂“客觀的存在”。天理只是普遍的理性。

所以謂萬物一體者,皆有此理,只為從那里來。生生之謂易。生則一時生皆完此理。人則能推,物則氣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與有也。

人只為自私,將自家軀殼上頭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釋氏以不知此,去他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卻厭惡,要得去盡根塵,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沒有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

這里可注意的是說人與物生時便分得此理,分得那一個“理”。這就是說,理在天地之間,又在人性中。人受“命”于天。天理具備,元無歉少。

程顥說天理,有最奇特的一點,就是他的“有對論”。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萬物莫不有對。一陰一陽,一善一惡。陽長則陰消,善增則惡減。斯理也,推之其遠乎!人只要知此耳。

自然之理必有對待,生生之本也。有上則有下,有此則有彼,有質則有文。一不獨立,二則為文。

從這種“有對論”上生出的結論如下:

天下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非本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

事有善有惡,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須有美惡。蓋物之不齊,物之情也。

這是徹底的自然主義的論調。有意志有目的的天,不能解釋“何以有惡”的問題。自然主義的天,認惡為天理,為“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然后可以解釋世間何以有惡。

二、二元的性論

“萬物莫不有對”是二元論。故程顥論性也主張二元論:

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人生氣稟,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惡,是氣稟自然也。

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蓋生之謂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才說性便已不是性也。

凡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猶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污,此何煩人力之為也。(生而善。)有流而未遠固已漸濁,有出而甚遠方有所濁;有濁之多者,有濁之少者,清濁雖不同,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

這一段話真是矛盾百出。前面說氣稟有善惡,善亦是性,惡亦是性,是說性有善惡。次說性善只是“繼之者善也”。此乃張載所謂“成性”之說。

此是說,性無善無不善,性善須靠繼之之功。次又用水譬性,用水濁比惡。水濁明是外加之物,只是習,不是性。又說濁亦是性,豈非大錯。下文接著說:

如此,則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則疾清,用力緩怠則遲清。其清也則卻只是元初水也。亦不是將清來換濁,亦不是取出濁來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

如此說來,則元初水是本來清的;性善只是“復其初”。既曰濁是水,既曰惡亦是性,又曰清是元初水,性善是水之清,豈非矛盾?怪不得后人引申其說,演為理氣二元論;氣稟也是性,而不是真性;真性乃是理。

理無不善,此言實與程子“善惡皆天理”的話根本上不相容,而氣稟有惡,澄治之功只是去掉氣稟的污染。這雖不是程子的本意,但程子也實在不能自圓其說,以致引起誤會。他也曾說:

二氣五行,剛柔萬殊。圣人所由惟一理,人須要復其初。

三、仁

天地之間只有一理,理無不在,人與物皆具此理。所以人生的最高理想是感覺人與天地萬物渾然一體。這種境界,叫做仁。

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

仁者渾然與物同體。

若夫至仁,則天地為一身,而天地之間品物萬形為四肢百體。夫人豈有視四肢百體而不愛者哉?

這是一種“泛神論”,自道家得來的。

這種泛神論不知不覺地承認天地萬物皆有天理流行,皆有一種盎然的生意。故他的詩有:

萬物靜觀皆自得,

四時佳興與人同。

他常說:

靜后見萬物皆有春意。

切脈最可體仁。

觀雞雛可以觀仁。

醫書言手足瘧痹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

不仁是不能感覺,仁只是感覺宇宙間的摯意。只是感覺宇宙的脈息。

四、定,敬,靜

他說:

學者須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信,皆仁也。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不須防檢,不須窮索。

質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卻與天地同體。其次惟在莊敬持養。及其至,則一也。

1.天理

吾學雖有所授受,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貼出來。

萬物皆只是一個天理,己何與焉?至于言“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此都只是天理自然當如此。人幾時與?與則便是私意。……

天理云者,這一個道理,更有甚窮已?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人得之者,故大行不加,窮居不損。這上頭來更怎生說得存亡加減?是他原無少欠,百理具備。(得這個天理,是謂大人;以其道變通無窮,故謂之圣。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須默而識之處,故謂之神。)

“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天理云者,百理具備,元無少欠。故反身而誠,只是言得已上更不可道甚道。

2.天理有對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萬物莫不有對。一陰一陽,一善一惡,陽長則陰消,善增則惡減。斯理也,推之其遠乎!人只要知此耳。

質必有文。自然之理必有對待,生生之本也。

天下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非本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如楊墨之類。

事有善有惡,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須有美惡。蓋物之不齊,物之情也。

3.天理是什么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其命于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教。

生生之謂易,是天之所以為道也。天只是以生為道。繼此生理者,即是善也。善便有一個元底意思。元者善之長。萬物皆有春意,便是。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成卻待他萬物自成其性始得。

命之曰易,便有理。若安排定,則更有甚理。天地陰陽之變,便如二扇磨,升降,盈虧,剛柔,初未嘗停息。陽常盈,陰常虧,故便不齊。譬如磨既行,齒都不齊;既不齊,便生出萬變。

4.仁

醫書言手足瘺痹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諸己,自與己不相干。如手足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

醫家以不認痛癢謂之不仁。人以不知覺不認義理為不仁,譬最近。

切脈最可體仁。

觀雞雛可以觀仁。

所謂萬物一體者,皆有此理。只為從那里來。生生之謂易。生則一時生,皆完此理。……放這身來,都在萬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釋氏以不知此,去他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卻厭惡,要去得盡根塵,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沒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

學者須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信,皆仁也。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不須防檢,不須窮索。若心懈,則有防心;茍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須窮索,存久,自明,安待窮索?此道與物無對,大不足以明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

孟子言萬物皆備于我,須反身而誠,乃為大樂。若反身未誠,則猶是二物有對,以己合彼,終未有之,又安得樂?《訂頑》(《西銘》)意思乃備言此體。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

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外。茍以外物為外,牽己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內外也。……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

圣人之常,以其情順萬物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如有為為應跡;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

今以惡外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鑒而索照也。……與其非外而是內,不若內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

圣人之喜,以物之當喜;圣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是則圣人豈不應于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內者為是也?(《定性書》)

第四章 程頤

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

一、敬

學者莫若且理會得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曰,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

……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則他事更不能入者,事為之主也。事為之主,尚無思慮紛擾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謂敬者,主一之謂敬。所謂一者,無適之謂一。

閑邪則誠自存。……閑邪更著甚工夫?惟是動容貌,整思慮,則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也,主一則既不之東,又不之西,如是則只是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是則只是內。存此則自然天理明。學者須是將“敬以直內”涵養此意。直內是本。

閑邪則固一矣。然主一則不消言閑邪。有以一為難見,不可下功夫,如何?一者無他,只是整齊嚴肅,則心便一,一則自是無非僻之干。此意但涵養久之,則天理自然明。

嚴威儼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須自此入。

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學者須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則難久。

二、致知

1.知與行

須是識在所行之先。譬如行路,須是光照。

問忠信進德之事固可勉強。然致知甚難。曰,子以誠敬為可勉強,且恁地說。

到底須是知了,方能行事。若不知,只是覷了堯學他行事,無堯許多聰明睿知,怎生得如他動容周旋中禮?有諸中必形諸外,安可妄學?……未致知怎生得行?勉強行者,安能持久?除非燭理明,自然樂循理。……學者須是真知;才知得,便是泰然行將去也。

如眼前諸人要特立獨行,煞不難得。只是要一個知見難。人只被知見不通透。人謂要力行,亦只是淺近語。人既能知見,豈有不能行?一切事皆所當為,不待著意做。

2.真知

知有多少般數,煞有淺深。向親見一人曾為虎所傷,因言及虎,神色便變。旁有數人見他說虎,非不知虎之猛可畏,然不如他說了有畏懼之色。蓋真知虎者也。學者深知亦如此。

且如膾炙,貴公子與野人莫不知其美,然貴人聞著便有欲嗜膾炙之色,野人則不然。學者須是真知,才知得,便是泰然行將去也。

某年二十時解釋經義與今無異,然思今日覺得意味與少時自別。

人茍有“朝聞道夕死可矣”之志,則不肯一日安其所不安也。何止一日?須臾不能,如曾子易簀,須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為不見實理。實理得之于心自別。若耳聞口道者,心實不見。若見得,必不肯安于所不安。

人之一身盡有所不肯為。及至他事又不然。若士者,雖殺之使為穿窬,必不為。其他事未必然。……蹈水火則人皆避之,是實見得。須有“見不善如探湯”之心,則自然別。得之于心,是謂有得,不待勉強。然學者則須勉強。

為常人言,才知得非禮不可為,須用勉強。至于知穿窬不可為,則不待勉強。是知亦有淺深也。

學者好語高,正如貧子說金,說黃色,堅,軟。道他不是又不可,只是好笑。不曾見富人說金如此。

第五章 朱子

一、《朱子語類》的歷史

朱子死在慶元六年(1200)。

嘉定八年乙亥(1215),李道傳(貫之)在池州,搜輯朱子語錄,得潘時舉、葉賀孫、黃幹諸人的助力,刻成四十二卷,共三十三家。此刻有乙亥十月朔黃幹的序。

《池錄》所收,以廖德明記癸巳(隆興九年,1173)所聞為最早,其時朱子四十四歲。其次為這些:

金去偽證乙未所聞(淳熙二年,1175)。

李季札記丙申所聞(淳熙三年,1176)。

余大雅記戊戌(淳熙五年,1178)以后所聞。

《池錄》初編時,似沒有編年之意,但卷廿四以后,到卷四十三,都依記錄的年歲為次第。

《池錄》三十三家,其卅五卷所收為朱子答陳埴書,不是語錄,故后來《語類》不收此卷。余三十二家之中,其占一卷以上的,共有這些:

葉賀孫 五卷,辛亥(紹熙二年,1191)以后所聞。

楊道夫 二卷,己酉(淳熙十六年,1189)以后。

徐寓 二卷,庚戌(紹熙元年,1190)以后。

黃義剛 二卷,癸丑(紹熙四年,1193)以后。

沈囗四卷,戊午(慶元四年,1198)以后。

以上記池州的語錄,省稱《池錄》。

后來李道傳的弟弟性傳繼續搜訪,從寶慶二年丙戌(1226)到嘉熙二年戊戌(1238),又收到四十一家,“率多初本,去其重復,正其訛舛,第其歲月,刻之鄱陽學宮。復考《池錄》所余,多可傳者,因取以附其末”。這是饒州刊刻的《朱子語續錄》四十六卷。李性傳有后序,說語錄的重要性,很有歷史見解。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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