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蒙站在外面候著，手指凍得生疼，心在胸膛里不停地跳動。過了一會兒，大灰狼毛格林，也就是女巫機(jī)密警察局頭子，跳著回來了，說：“進(jìn)來！進(jìn)來！女王最愛的幸運兒——否則你可沒這么走運。”

艾德蒙隨著它走進(jìn)去，小心翼翼，免得踩到這只狼的爪子。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間光線黑暗的長廳，有很多柱子，而且像庭院里那樣，到處都是石像。最靠近門邊的這個是一只個頭小小的半羊人，臉上一副非常憂傷的表情，艾德蒙忍不住在想，這也許就是露茜那位朋友。僅有的一點光從一盞燈照射過來，燈的近旁坐著那位白女巫。

“我來了，女王陛下。”艾德蒙急不可耐地沖上前去。

“你竟膽敢獨自前來？”女巫的聲音很可怕，“難道我沒告訴你，要帶其他人和你一起來嗎？”

“對不起，陛下，”艾德蒙說，“我已經(jīng)盡了全力，把他們帶到了離這里很近的地方。他們就在河流上游，一處堤壩頂上的小房子里，和海貍夫婦在一起。”

女巫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殘酷的微笑。

“這就是你所有的消息？”她問。

“不是的，陛下，”艾德蒙說，接著他把在海貍夫婦家聽到的所有消息都告訴了女巫。

“什么！阿斯蘭？”女巫大叫道，“阿斯蘭！你說的是真的？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對我撒謊——”

“請見諒，我只是在轉(zhuǎn)述他們所說的話。”艾德蒙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不過女巫已經(jīng)不再留意他，她拍拍自己的手。一瞬間，艾德蒙曾經(jīng)見過的那個和女巫在一起的小矮人就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

“準(zhǔn)備好我們的雪橇，”女巫命令道，“用那套沒有鈴鐺的挽具。”

第十節(jié) 魔咒開始被打破

現(xiàn)在我們該回去說一說海貍先生、海貍夫人和其他三個孩子了。海貍先生一說“沒有時間耽擱了”，所有人都開始裹上外衣，海貍夫人卻沒有。她開始收拾一個個麻布袋，放在桌子上，然后說：“老伴兒，你把火腿取下來。這里是一袋茶葉，那里有糖和一些火柴。你們誰去那邊墻角的瓦罐里拿出幾條面包？”

“你這是要干什么，海貍夫人？”蘇珊喊道。

“親愛的，我是在為我們每個人準(zhǔn)備一些干糧，”海貍夫人冷靜地說，“你也不想我們出發(fā)之后這一路上沒有東西吃，是不是啊？”

“可是我們沒有時間了！”蘇珊一邊說著，一邊扣上大衣的領(lǐng)子，“她隨時都有可能來這兒。”

“我就是這么說的。”海貍先生插嘴道。

“你們都快點去做吧，”海貍夫人說，“想一想，老伴兒，她一刻鐘之內(nèi)肯定趕不過來的。”

“難道我們不要盡可能提早動身嗎？”彼得說，“如果我們想比她更早到石桌那里。”

“你不要忘了，海貍夫人，”蘇珊說，“她一來到這里，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離開，就會火速離開的。”

“她會那么做的，”海貍夫人說，“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比她更快到達(dá)那里的，因為她乘著雪橇，而我們是靠走路的。”

“那——我們就毫無希望嗎？”蘇珊說。

“你們現(xiàn)在不要瞎緊張，乖寶貝兒，”海貍夫人說，“不過，先從抽屜里幫我拿出半打干凈的手絹來。我們當(dāng)然還是有希望的。我們沒辦法比她更早到，但是可以秘密地，沿著她意想不到的路線走，說不定我們就能安全到達(dá)。”

“你說得太對了，我的好太太，”她丈夫說，“不過現(xiàn)在我們也該出發(fā)了。”

“你也不要在這里大驚小怪的，海貍先生，”妻子說道，“你瞧，這樣就好。一共五個包裹，最小的包裹要交給我們之中個子最小的。就是你啦，親愛的。”她看著露茜，補(bǔ)充了一句。

“噢，求求你快一點。”露茜說。

“好，我這就要準(zhǔn)備好了。”海貍夫人最后回答，她讓丈夫幫她穿上雪地靴。“我估計帶上縫紉機(jī)太沉了。”

“是的，”海貍先生說，“它確實不是一般的沉。我猜，你不是以為在路上跑的時候你還用得著它吧？”

“我一想到那個女巫會亂動這臺縫紉機(jī)就覺得無法忍受，”海貍夫人說，“說不定還會毀掉它或偷走它。”

“啊！求你了，求你了，快點吧！”三個孩子忍不住地說。最后他們終于走出來，海貍先生把門鎖起來（“這會拖延她一會兒。”他說），然后大家出發(fā)了，各自肩上扛著自己的包裹。

他們起身上路的時候，雪已經(jīng)停了，月亮也爬了出來。他們排成一行前進(jìn)——領(lǐng)頭的是海貍先生，接下來是露茜、彼得、蘇珊，海貍夫人走在隊尾。海貍先生帶著他們穿過堤壩，走在河的右岸，然后沿著河岸下面樹林中一段非常崎嶇難行的路前行。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溪谷的兩壁高高地聳立在他們左右兩側(cè)。“我們要盡可能在低谷里走，”海貍先生說，“她得走在上方，因為這下面走不了雪橇。”

如果坐在一把舒適的扶手椅上，從窗邊向下望去，這應(yīng)該算得上是一幅相當(dāng)漂亮的場景。盡管情況緊急，一開始露茜還是挺快活的。不過，隨著他們走的路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她感覺肩上的麻布袋越來越重，開始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堅持下去。她開始停下來，看著亮閃閃耀眼的冰河、河上的冰瀑布、成片的白皚皚的樹梢、明亮奪目的月亮、數(shù)不清的繁星，在她的前方，只看見海貍先生的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走在雪地里，就好像永遠(yuǎn)都停不下來似的。一會兒月亮不見了，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最后露茜實在是太累了，走著走著都快要睡著了，突然，她發(fā)現(xiàn)海貍先生離開河岸向右邊走去，帶著他們沿著陡峭的上坡路走進(jìn)了最濃密的灌木叢當(dāng)中。等她完全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海貍先生正消失進(jìn)岸邊的一個小洞里，小洞在樹叢的掩映之下非常隱蔽，直到幾乎站到了洞口才發(fā)現(xiàn)。其實，等她弄明白發(fā)生什么事的時候，海貍先生就只露一條扁平的尾巴在外面了。

露茜趕緊彎下腰，隨著他爬進(jìn)去。她聽到自己身后一陣氣喘吁吁急忙爬進(jìn)來的聲音，很快他們五個就都進(jìn)來了。

“這是什么鬼地方？”在這黑暗之中，彼得的聲音聽上去又疲憊又蒼白。（但愿你懂我所說的聲音蒼白是什么樣子。）

“這是在艱難的時期海貍們的一個古老的藏身之處，”海貍先生說，“這可是個大秘密。雖然這里地方不大，不過我們可以在這兒睡上幾個小時。”

“要不是我們動身的時候你們幾個都心急火燎的，我本來會帶上幾個枕頭的。”海貍夫人說。

露茜心想：“這里一點兒都不像吐姆納斯先生那個石洞那么好看，只是一個地洞，不過很干燥也很樸實。”洞里非常小，所以當(dāng)大家伙兒全都躺下來，就像是束成一捆的衣服。再加上走了這么長的路，身體已經(jīng)暖和起來，躺在一起可舒服了。要是洞里的地面再稍微平坦那么一點點就更好了！接著，海貍夫人在黑暗中拿出一個細(xì)瓶子，輪流遞給大家喝上一口——這東西很嗆嗓子，讓人想咳嗽，還有點刺喉嚨，不過咽下去之后大家感到渾身溫暖，很快就都睡著了。

露茜醒過來后，覺得似乎只是一轉(zhuǎn)眼的工夫（不過實際上已經(jīng)是好幾個鐘頭之后了），她感到有點冷，身體完全僵住了，心里真希望洗上一個熱水澡。然后她感覺到有一綹長長的胡子在搔著自己的臉頰，抬起眼看到從洞穴口那里照進(jìn)來一束冷冷的陽光。露茜很快就睡意全無了，其他人也都醒了過來。其實他們?nèi)甲鹕恚彀脱劬埖美洗螅犞环N聲音，就是昨天夜里他們行進(jìn)途中一直想著的聲音（有時他們想象自己聽到了）。那是叮當(dāng)響的鈴聲。

一聽到這鈴聲，海貍先生像一道閃光似的飛快地爬出了洞。也許你會覺得這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露茜一度也這樣想。但事實上這是非常明智的。他知道自己可以爬到河岸上面，藏在樹叢和荊棘里不被發(fā)現(xiàn)。他最想要做的就是看看女巫的雪橇是沿著哪條路走的。其他人都坐在洞里等著，尋思著。他們等了將近五分鐘，然后聽到了一些非常嚇人的動靜。他們聽到了說話聲。“呀！”露茜心想，“他被發(fā)現(xiàn)了，他被女巫抓住了！”

過了一會兒，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他們聽到海貍先生的聲音傳來，他正從洞外叫他們。

“沒事了，”他大聲喊著，“出來吧，太太。出來吧，亞當(dāng)?shù)膬鹤雍团畠簜儭]事了！這不是她！”這講話的語法自然是很糟糕，不過海貍們激動起來就是這樣說話的。我說的是在納尼亞，在我們的世界里，它們基本上都不說話。

海貍夫人和孩子們從洞里面爬了出來，在陽光下眨眨眼睛，渾身都是土，一個個看起來臟兮兮的，牙沒刷，頭沒梳，還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快來啊！”海貍先生喊著，他都要高興得跳起來了，“快來看哪！這對女巫來說可是一個重重的打擊！看樣子她的力量已經(jīng)在瓦解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海貍先生？”彼得喘著粗氣問，他們幾個剛剛攀爬上了溪谷的大陡坡。

“我沒告訴你們嗎？”海貍先生回答，“她讓納尼亞一直都是冬天，從來都沒有圣誕節(jié)。沒告訴過你們嗎？好吧，你們過來看看！”

他們?nèi)颊驹谧罡咛帲蛳驴慈ァ?

原來是一輛雪橇，由套子上掛著鈴鐺的馴鹿拉著。不過它們的個頭可比女巫的馴鹿要大多了，它們的毛不是白色而是棕色。雪橇上面坐著一個人，任何人只要看到了就都知道他是誰了。他身形高大，穿一身亮紅色的長袍（就像冬青果那樣鮮艷），頭上戴一頂內(nèi)翻毛的風(fēng)帽，花白的大胡子仿佛飛瀉而下的瀑布從胸前垂下來。

人人都認(rèn)識他，因為雖然你只在納尼亞見到了像他這種身形的人，但在我們的世界里你也見過他們的畫像，聽到過他們的故事——我說的是那個衣櫥這一邊的世界。不過啊，當(dāng)你真正在納尼亞見到了他們，感覺可就相當(dāng)不一樣了。在我們的世界中，一些圣誕老人的畫像只是讓他看起來很有趣、很歡樂。但是，當(dāng)孩子們真正站在這里看著圣誕老人的時候，他們感覺完全不是那樣的。他是如此高大，如此開心，如此真實，他們幾個都看呆了。他們感到十分喜悅，但同時也很莊嚴(yán)。

“我終于來了，”他說，“這么長時間以來她都把我阻止在外，不過我最終還是進(jìn)來了。阿斯蘭出現(xiàn)了，女巫的魔法正在削弱。”

露茜感到一股喜悅之泉正流過全身，那種感覺只有在你既莊嚴(yán)又安靜的時候才會有。

“現(xiàn)在，”圣誕老人說，“該給你們禮物了。這架更加嶄新好用的縫紉機(jī)是送給你的，海貍夫人。我路過的時候會把它順便放在你的家里。”

“很抱歉，先生，”海貍夫人行了一個屈膝禮說，“我們的門鎖上了。”

“門鎖和門閂對我起不了什么作用，”圣誕老人說，“至于你嘛，海貍先生，等你回到家中就會發(fā)現(xiàn)你的堤壩已經(jīng)完全修好，所有的漏洞都被堵上了，還裝上了一個新的水閘。”

海貍先生開心極了，驚喜地張大著嘴巴，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彼得，亞當(dāng)?shù)膬鹤印！笔フQ老人說。

“我在，先生。”彼得應(yīng)聲。

“這些是給你的禮物。”圣誕老人對他說，“它們是拿來用的，可不是拿來玩的。派上用場的時候或許就快到了。要好好帶在身上。”說著，他遞給彼得一面盾牌和一把劍。盾牌是銀色的，上面有一頭正要騰起的紅獅子，像剛剛采摘下來、已經(jīng)熟透的草莓一樣紅潤有光澤；劍柄是金制的，附帶劍鞘、劍帶以及所有必要的配件，它的尺寸和輕重剛好適合彼得使用。彼得接過禮物的時候沒有說話，表情莊嚴(yán)，因為他覺得這些都是非常鄭重的禮物。

“蘇珊，夏娃的女兒，”圣誕老人說，“這些是為你準(zhǔn)備的。”他遞給她一張弓，一個裝滿弓箭的箭袋，和一只小小的象牙號角。“只有在十分必要的時候你才可以使用這張弓，”他囑咐道，“因為我并不打算要你征戰(zhàn)沙場。這弓幾乎箭無虛發(fā)。而這只號角，當(dāng)你把它放在嘴邊吹響時，不管你身在哪里，都會得到某種救援的。”

最后他說：“露茜，夏娃的女兒。”露茜走上前。他給了露茜一個小瓶子，看起來像是玻璃做的（不過人們后來說那是鉆石做的），另外還有一把匕首。“在這個瓶子里，”他說，“是一種火焰花的汁液做成的甘露酒，這種火焰花生長在太陽的山脈之上。如果你或者你任何一個朋友受傷了，只需要滴上幾滴就會痊愈。這把匕首是在緊要關(guān)頭讓你防身用的。因為你也不用去打仗。”

“為什么，先生？”露茜說，“我覺得——我不知道，可是我覺得我可以足夠勇敢的。”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他說，“不過，女人來打仗，戰(zhàn)爭就會顯得丑陋。那么，”圣誕老人的表情突然不那么凝重了，“有些東西是現(xiàn)在給你們所有人的！”他拿出（我估計他是從后背上的大口袋里拿出來的，不過誰也沒看見他拿）一個很大的托盤，上面有五個杯子、五個碟子、一碗方糖、一罐奶油，還有一個很大的茶壺，咝咝冒著熱氣，咕嘟嘟地燙手。然后他高聲喊道“圣誕快樂！真正的君王萬歲！”說話間揚(yáng)起了鞭子，緊接著，圣誕老人、馴鹿和雪橇一溜煙就沒影兒了，眾人都還沒發(fā)現(xiàn)他們動身呢。

彼得正從劍鞘中拔出劍給海貍先生看，這時海貍夫人說：

“喂，喂！別站在那兒說話了，茶都要涼了。男人們就是這樣。過來幫忙把托盤放下，我們要吃早飯了。真是幸運啊！我想到了帶上一把切面包的刀子。”

于是，下到陡峭的河岸下面，他們走回了地洞。海貍先生切了些面包和火腿做成三明治，海貍夫人倒上了茶，每個人都吃得很開心。可是大家還遠(yuǎn)遠(yuǎn)沒盡興，海貍先生就說：“現(xiàn)在是時候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