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了六道菜，除了一道清湯以外，其他是紅彤彤的一片。

恒城的菜是出了名的咸麻辣，盛昭曦的口味也一向重。桌上擺著的正是她最喜歡的那幾道水煮牛肉，剁椒魚頭，麻婆豆腐。雖然心事重重，看到這些美味依舊是食指大動。

言錚拄著拐杖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餐桌，最簡單的糖拌西紅柿。盛昭曦毫無興趣，眼睛盯在肉上面一動不動。

他自己拉開椅子坐下來，”可以開始吃了。”

”這全是你做的？”盛昭曦雙目含著崇拜的光。她認識的會做飯的男人屈指可數(shù)，靳司遇也是為了她才學了幾樣。

靳司遇一向是很專的人，會做的菜只有那幾樣，但做的極致，所以盛昭曦百吃不厭。離開了他，她已經(jīng)很久沒吃過誰親手做的菜了。

”我只做了湯和番茄。”言錚指了指廚房，盛昭曦看到了一家知名酒樓的外賣袋放在垃圾桶旁。

”你點的外賣？”崇拜的光芒瞬間息了下去。

”你排骨沒洗完就睡著了，我一個殘障人士能點個外賣已經(jīng)算身殘志堅了。”言錚面色坦然的為自己添了一碗湯。

盛昭曦無所謂的聳聳肩，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她的筷子剛伸到水煮牛肉上面，言錚就把菜碗給移開了。然后從她手里把飯碗給端了過來，開始添湯。

湯是排骨湯，加了鮮百合。所以她剛剛醒來聞到了一陣清香。

”我不想喝這個。”她有點委屈的癟了癟嘴。

言錚沒有理她。”你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猛的吃這么辣，胃會吃不消。先喝點湯打底。”

”跟我爸似的。”盛昭曦嘟嘟囔囔的接過來，賭氣的舀了一勺塞進口里，味道似乎還不錯。暖暖的清湯流進食道，不僅沒占飽她的肚子反而讓她食欲更開了。

她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然后開始東一筷子西一筷子，嘴巴忙不停。

反倒是言錚一直慢條斯理的在夾那盤西紅柿，偶爾喝一口湯，別的動也沒動。

”這么多菜你都不吃？”

”胃痛。”言錚放下筷子，連西紅柿都只吃了小半盤。

盛昭曦這才想起他有胃病，抱歉的跟著放下了筷子。說好她來做飯的，結果自己卻睡著了。”要不我再給你炒個青菜？”

言錚覺得沒臉沒皮的盛昭曦不好意思的樣子有趣。”你繼續(xù)吃，我喜歡看你吃東西。”

”是不是看著覺得很有食欲？”以前秦婧也這么夸過她，跟她一起吃飯總能吃的比較多。

”嗯。像看到了一只小豬仔。”言錚的食指越過餐桌按在她的鼻頭，把她壓成一個豬鼻子。

”你才是。”盛昭曦惱怒的拍開他的手，反擊去捏他的鼻子，被言錚一個歪頭躲開了，還順勢抓住了她的手心。

感受到手心溫度的融合，兩人同時一怔，本來還在笑著的盛昭曦尷尬地掙開了手，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無異于在同言錚打情罵俏。

”我去洗碗！”她猛的站了起身。

”我?guī)湍恪！毖藻P去拿手邊的拐杖。

”不用了。”盛昭曦手腳飛快的把碗筷疊在了一起端去廚房。

等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沒看見言錚的身影。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她小心的試著叫了言錚一聲。

”這邊。”言錚的聲音從里端的一個房間傳出來。

盛昭曦循著聲音找過去，推開門發(fā)現(xiàn)是一間書房改造成的放映室，有一整面的落地窗，雨水順著玻璃形成一道水簾。

房間背景墻中間是一塊白布，投影儀空投在上面。屏幕左邊是一整面墻的書，右邊是一整面墻的碟片。房間正中只擺了一個大沙發(fā)，右邊靠墻放了一張書桌。每一塊的空間都留的很大。讓人站在中間像進入了巨人國。

盛昭曦第一次到別人家來，總覺得舉止把握不好一個分寸。她躊躇的問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言錚正站在放碟片的墻前，偏頭看了一眼窗外。”雨太大了。現(xiàn)在開不了車。”

”看這部電影好不好？”言錚不等她反應，抽出一張碟片問她。

《美麗心靈》，講一個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癥和精神分裂癥的科學家納什的精神世界。他是天才也是瘋子，盛昭曦曾經(jīng)非常喜歡這部電影，因為靳司遇和納什各方面都很像。

”像我這樣的人，有一天遲早是會瘋的。”靳司遇陪她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曾說過這樣的話。”如果我瘋了，你以后怎么辦？”

”那我就把門關起來，陪你做一個瘋婆子。”盛昭曦的笑顏如同她的名字，變成了一個小太陽。

有些回憶同時浮現(xiàn)在兩個人心頭，言錚將碟子推入了電腦，然后走去關燈。

燈一滅，整個房間就只有投影儀的一點弱光。他走到沙發(fā)旁邊，手指在一個破碎的玻璃瓶上面劃了一下，滴了一滴血落在瓶中。瓶中的液體一下子發(fā)出非常漂亮的藍色熒光，房間整個都亮了一下，然后慢慢弱了下去變成很柔和的光線。

”魯米諾反應液？”盛昭曦有點好奇的趴在瓶子旁，瑩瑩的藍光映在她的五官上十分溫柔。”我之前聽說有個荷蘭的科學家用這個發(fā)明了一種以血液發(fā)光的燈，我那時候還納悶哪個變態(tài)會買這樣的燈自虐。”

言錚也坐了下來，兩人分坐沙發(fā)的兩端。”只有這種液體可以產(chǎn)生出這種藍，我想要的，無論付出什么，我都會得到。”

話里的深意讓盛昭曦感到微微的心驚，這個男人的執(zhí)著好像超乎了她的想象。

兩人各自占據(jù)沙發(fā)的一邊，盛昭曦抱著抱枕靠在沙發(fā)扶手上。電影看到一半，就又睡著了。

等她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電影的結尾，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側躺在言錚的大腿上。而言錚的手就自然的搭在她的手臂上。

她正想掙脫，言錚突然開口。

”The most important discovery of my life。 It is only in the mysterious equations of love……”

”我找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就是愛。”

”that any logical reasons can be found。”

”在愛的引導下任何邏輯關系和真理都會被發(fā)掘。”

”You are the reason I am。 You are all my reasons。”

”你就是我的真理，你是成就我的真理。”

電影的結尾，納什最終拿到了諾貝爾學獎。他站在領獎臺上深情的看著他的妻子發(fā)表了如上感言。

言錚跟著電影中的英文原音同步說了出來，他低低的聲音在夜里念著英文獨白，配合著窗外的雨聲，有種獨特的安寧。那聲音仿佛鉆進了耳里，撓的盛昭曦心里癢癢的。她一時竟沉了下去，忘了掙脫。

電影結束，投影的畫面黑了。房里只留下瑩瑩的藍光和滋滋的電流聲，第一時間沒有掙開，現(xiàn)在反而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盛昭曦只有繼續(xù)裝睡，她僵著脖子等著言錚叫醒他。

言錚輕輕順了順她的頭發(fā)，像在安撫一只小貓。”昭昭，敵人已經(jīng)來了。這場仗我陪你打。”

盛昭曦輕顫了一下，這句話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