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葉遠回來了。

他的臉色很不好，比沒化妝前的舒蘭還糟糕。

胡子都沒來得及刮，拉拉碴碴一大把，眉宇間全是郁郁，斯文的臉上滿是怒氣，怒氣沖沖沖進門。

“你一大清早發什么瘋？你——”

盛怒中他看到舒蘭的打扮，聲音戛然而止。

舒蘭雙手交握在胸腹前，笑容完美。

“葉遠，你還記得嗎？結婚那天晚上，我穿得就是這一套。”

“你還記得那時候你對我說什么嗎？”

“我”葉遠心里發憷，有種不好的預感，“那么多年的事了，你怎么忽然說起來了。”

“是啊，那么多年，你都不記得了。”

舒蘭腳步搖曳，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你說會你愛我、疼我、寵我，眼里、心里只有我，會給我幸福。”

她揚起手，涂得紅艷艷的指甲如血，“啪”一巴掌甩在葉遠臉上。

“你瘋了？”葉遠不可置信捂著臉。

“啪”舒蘭反手又是一巴掌，輕啟紅唇，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

“蔣明霞，碧海金沙，葉雪。”

她每說一個詞，葉遠的臉色就更灰敗一分，到了最后，完全是一副虧心事被發現的落魄樣。

明明連吃了兩個耳光，他卻完全失了平日的威風，勉勉強強說道：

“我、我只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他還可以更無恥一點嗎？

“還有，”他忽然大聲了一點，“孩子還在這兒呢，有什么事我們單獨談。”

葉心嘴角彎起輕蔑的弧度。

怎么，想要擋箭牌的時候就想起她這個女兒了？

“囡囡你回房間去。”

“媽，我陪你，我不走。”

葉心站得更直，冷冷看著葉遠。

被她冰冷洞然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葉遠頓時惱羞成怒，他不敢沖舒蘭發過，只得朝葉心吼道：

“滾回你房間去。”

見他吼女兒，舒蘭哪能放過他。

她擋在葉心面前、

“你沖孩子撒什么氣？你有本事做你有臉認啊！我是瞎了眼！你不用騙我！外面的狐貍精不是一天兩天了！反正過不下去了？那就不過了！離婚！”

丑事被徹底揭穿，葉遠斯文的臉漲得通紅。

他娶舒蘭本是看中她父親的人脈，但是舒勁岳一直都對他不冷不淡，弄得他一肚子懷才不遇的惱火。

后來他遇到了蔣明霞，柔情似水，千依百順，雖然做過人家情婦這一點讓他很郁悶，但是她自從跟了他之后，一心一意幫他，他也就慢慢釋然了。

就說今早貨物被扣押在海關一事，要是他跟舒勁岳說，那老頭別說是幫他了，肯定上來就要數落他一頓。

可是蔣明霞二話不說，就去求她干爹幫他。

她干爹那么厲害，只要下午順利發貨，想來這次是有驚無險，還能大賺一筆。

反正舒蘭也沒什么利用價值了，這么多年他也膩了，只是可惜沒能騙到那老頭手里的股份。

這次的事情，足以證明蔣明霞是真心對他好，他不能再委屈她。

想到這兒，他理直氣壯地說：

“離就離！你有本事現在辦手續！我看離了我，還有哪個男人要你!還有她”葉遠惡狠狠地指著葉心，“從小到大，性子陰沉沉的，看見就晦氣，你生的你自己養！”

葉心的嘴角翹起一抹諷刺，聲音如碎冰，“就算你不說，我也跟我媽。你也會說從小到大，但我從小到大印象里只有我媽，所以我性子怎么樣用不著你操心，我們母女怎么過更用不著你操心。”

葉遠只當她是不諳世事才說大話，冷哼兩聲，一眼惡意。

“那最好，你們倆餓死了也別來求我！”

舒蘭二話沒睡，立刻打開遠程民政婚姻系統。

冷冰冰的機器人出現在曲面屏幕上。

得知舒蘭的離婚訴求后，機械地讓他們出示了相關資料。

然后，一項一項辦理財產分割和離婚手續。

結婚的時候，舒勁岳堅持在房子上只寫了舒蘭的名字，所以房子歸她。

可是注冊公司的時候，葉遠是唯一法人，公司歸他。不過，葉心知道開順撐不了幾天了。

他們的存款在葉遠創辦公司中被用掉了很多，剩下的一點被一分為二。

而葉心的撫養權，毫無疑問歸屬舒蘭。

舒蘭臉色冷艷，沒有表情。

葉遠竟然一臉解脫和輕松。

兩人填寫離婚協議。

結婚證、身份證、戶口本一樣一樣審核。

如實回答機器法官的問題。

法官登記，兩人宣讀離婚宣言。

最后，簽字，蓋章。

他們的婚姻關系正式解除。

二十年。

從一張紅色的結婚證，到一張綠色的離婚證。

用了二十年。

也不過是二十年。

葉遠草草地把他的東西收拾了一點，摔門而去。

舒蘭先是呆愣愣地盯著離婚證，然后走進臥室，一件一件，把跟葉遠有關的東西撕碎、踩爛，砸個干凈。

葉心怕她傷著她自己，小心翼翼地守在一邊。

看她一把一把撕碎一直掛在他們床頭的半人高的婚紗照。

看她一剪刀一剪刀把葉遠的衣服一股腦全剪成破布。

看她手起手落砸掉他的煙灰缸、杯子，他那一半床旁邊的琉璃臺燈。

葉心沒有阻止她。

任何人，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她。

此時此刻，這個失婚的女人，她有最充分的理由宣泄她的憤怒。

葉心甚至想，如果不是葉遠跑得快，舒蘭就該上去撓他個滿臉開花。

一地狼藉，舒蘭露出一個舒心的笑。

轉眼，淚雨滂沱。

讓她再哭最后一次。

哭得像一個英雄。

然后從外到里都一刀兩斷。

愛恨再不相干。

猶如凱歌。

葉心握拳。

葉遠，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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