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鸞鳳錯:袖手天下(全集)
- 楚清
- 4973字
- 2016-05-31 23:30:29
太醫躬身退出,葉跡翎也自椅上站起,負手在房中踱著步子,屋里,燭臺忽明忽暗,光線打在他臉上,漫升起淡淡的蕭索,心中復雜凌亂,他該去瞧她一眼的,怎么說,她也是薔兒的妹妹,且她生病,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如此待她,日后薔兒保不準會怪他心狠……
馨香園。
傅箏自昏睡中醒來,全身發虛,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海靜扶她坐起,拿了厚厚的靠枕墊在她背后,諾妍拿精致的小碗舀了甲魚湯端來,柔聲道:“公主,先喝點甲魚湯潤潤胃,然后再用晚膳,好不好?”
“哪來的甲魚湯?我現在妃不妃,妾不妾的,還有這待遇么?”傅箏輕扯了下唇,臉色白的似是連血色都沒有。
“公主,是拙園的玉珍送來的,說是駙馬爺的晚膳,駙馬爺一舀沒用,盡給公主送來了!”海靜輕輕笑道。
聞言,傅箏不屑的咧唇,“我看是他吃剩下的吧,怕我病死受牽連,便送來施恩!”
“公主……”諾妍想說什么,又遲疑著咽了回去。
“端下去,我不喝!”傅箏偏過臉去,想起白日她幾乎又被強暴,身子便忍不住的顫抖,男人,都是色欲熏心的嗎?
海靜一聽急了,“公主,別管這湯駙馬爺是以什么心思送的,玉珍說駙馬爺沒吃過,那肯定便是沒吃的,您的身子骨重要,別較勁好不好?”
“本公主才不領他的情,他想施恩,我還不愿意呢!”傅箏氣怒,把頭用力的別過去。
“不愿意,那就倒掉!”
那道熟悉又恐怖的嗓音,自屏風后傳來,床邊的三人一震,心中不約而同的緊張起來,說真的,如葉跡翎這般俊美的男人,本是該讓人看著就臉紅的,然而,他的狠,他的性情多變,卻讓三人見他如見了惡狼一般,能避則避,避不了時,便忐忑惶恐,不安害怕……
原本溫馨的小屋,多了葉跡翎,便如同掉進了冰窖。
“給駙馬爺請安!”倆丫環惴惴不安的跪下,頭埋的很低。
“瞧你家公主這架勢,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吧!”葉跡翎走近,負手立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盯著傅箏蒼白的臉,唇角漫延著譏笑,“你說對了,本王就是在施恩,除了接受,你沒有別的選擇,除非你是想死!”
“有本事你殺了我!”傅箏豁然抬頭,眼眸里幾欲迸出血來,又如無數道利刃,射向面前男人的心口。
“公主!”
倆丫環嚇的全身發抖,喚一聲傅箏,忙泣聲磕頭,哀求道:“駙馬爺,公主是無心之語,求駙馬爺開恩!”
葉跡翎一雙深眸,閃爍著晦暗不明的情緒,默然了稍許,才不緊不慢的道:“傅箏,你給本王戴了那么大的綠帽子,還想一死了之求個痛快么?休想!本王要留著你的命,慢慢折磨你!”語落,眸光一凜,瞥向丫環,“她藥喝了嗎?晚膳用了么?”
“沒,都沒有,公主剛剛醒過來。”海靜忙答道。
葉跡翎嗓音里,無一絲溫度,“端晚膳,藥煎好送進來。”
“是!”
倆丫環連滾帶爬的出去,屋外守著的希萍等丫環下人,更是瑟縮著身子,膽顫心驚。
自床沿坐下,葉跡翎從床頭小柜上端起那碗甲魚湯,舀起一勺,看著傅箏如發怒中的獅子,惡狠狠的瞪他,不由的冷笑,“你只猜對了一半,那就是這湯里,本王叫人下了慢性毒藥,就是想慢慢毒死你的,怎么,敢不敢喝?”
“哼!”傅箏蹭的偏過臉,臉色緊繃。
“傅箏,本王很想念你嘴唇的柔軟,想必,這唇貼著唇喝湯的感覺一定很美妙,怎樣,要不要試試?”葉跡翎唇邊的笑意擴大,一抹邪氣自眸中上涌,故意側過臉到她面前,舔著唇極不正經的說道。
“你——”傅箏氣暈,胸脯喘的更厲害,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瞪著他,忽的,一股報復的邪念涌上腦海,她連矜持也不要了,猛的撲上去,吻住了他的唇,驚的他眸子一閃,剛想問她要干嘛,她卻已用行動回答了他,那不是吻,是死死的咬住他的嘴唇,他愕然,疼痛的蹙眉,想推開她,無奈手中還端著湯碗,待他把湯碗擱下,更痛的感覺襲來,而她在下一刻,已聰明的立刻放開他,并朝床角縮去。
“傅箏,你——”葉跡翎氣爆,抬手一抹,果然嘴唇被咬破出血了,俊臉立時鐵青,瞪著那一臉無辜的女人,恨不得再一耳光煽去,這樣想著,大手也隨之揚起,她眸子清澈的看著他,不躲不避,仍是桀驁,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半響,卻終是沒甩出去,最后暴怒的一甩手負后,咬牙道:“魚湯可以是喝的,也可以是灌的,你自己選,本王沒那么多耐心!”
宮闈生活十八年,傅箏自是懂得拾階而下,見好就收,于是,在聽到他的話后,極力隱藏起報復的快感,平靜的端起湯碗,又平靜的一口口喝下。
海靜和諾妍很快便送來了藥和晚膳,一放下,連看都不敢看一眼葉跡翎,便忙又退了出去,在葉跡翎那尊冷面神的監視下,傅箏一樣樣的完成任務,管它到底有沒有毒,反正死活她都無所謂了。
“我吃飽了,王爺你可以走人了!”傅箏拭凈嘴角的飯漬,在床頭倚靠好,說這話時,目光并不看那男人,語氣亦平淡的無一絲波瀾。
葉跡翎斜睨著她,冷笑,“傅箏,你確定敢這樣讓本王走出去嗎?”
“嗯?”傅箏疑惑的扭頭看他,便見他指了指嘴唇,她聳聳肩,不以為意的道:“不就破了點皮嗎?王爺真是經不起風吹雨打!”
其實,她知道,她越挑釁他,他便會越恨她,越待她粗暴,然而,每每受他欺辱,她便實在忍不住的想還嘴,哪怕他會打她,她也不想讓自己如此卑微下賤的任人宰割,只是,沒想到,他方才竟沒有落掌。
“是啊,不就破了點皮,那好吧,本王出去,逢人便說,乃是平陽公主急著想侍寢,而吻技不佳,將本王嘴唇吻破了!”葉跡翎一本正經的口吻,臉色亦平靜,只是眸中,卻噙著陰陰的笑。
傅箏被他的眼神弄的心里發怵,一急,忙道:“我才沒有親你,你胡說八道!我是咬的,故意咬的,誰要給你侍寢?你找你的兩位側妃去吧!”
“哦?故意咬的?那么,罪加一等,你一月不許出府半步!”葉跡翎驚詫的揚眉,繼而丹唇翹起,一笑傾城,在捕捉到面前人兒那微微癡呆的眼神后,那笑容更深,長指輕挑的勾抬起她的下巴,將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臉上,嗓音低沉魅惑,“平陽公主,今晚你且好好歇著養病,瞧你這厲害的模樣,本王看你的病也沒什么大礙,別誤了明天的事兒!”
傅箏一楞,“什么?葉跡翎你——”
“記著,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本王說過了,要綁著你一輩子,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耗!”葉跡翎邪笑著,緩緩說完,起身,優雅的步出,大步離開。
傅箏坐在床頭,氣的久久的說不出話來,明天……明天便是他公開宣布要宿在馨香園,要與她圓房的日子!
眼睛一閉,想起他白日那迫不及待的想吞了她的急切,她不禁身子輕顫,抱住了雙腿,明晚,他會有多么的粗暴,會怎樣弄的她死去活來,會怎樣令她再經歷一場那不堪回首的畫面?
“諾妍!”
一聲輕喚,倆丫環進來,傅箏蠕動著唇,澀聲道:“把我的木雕拿來!”
“是,公主!”
諾妍去拿,海靜扶住她,眉頭緊皺著,想了又想,才輕聲道:“公主,奴婢對應著木雕上遙公子的相貌,再使勁的回憶,怎么覺得駙馬爺的相貌,竟與遙公子有些像呢?”
傅箏撇撇嘴,“像又如何?這世上相貌相似的人多了,像葉跡翎那種人,怎么可能是遙哥哥?何況,遙哥哥身在大周,怎么可能是大鄴人氏?更不可能是大鄴的皇親貴族!”
“公主,可是遙公子失蹤了十年,這十年里,您還能確定他在大周嗎?還有啊,這個駙馬爺奴婢聽廚房的下人說,原本好像不姓葉的,是大鄴先帝收養成義子,賜國姓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海靜眉頭皺的更緊,將她無意間打聽到的消息盡數說給傅箏。
聞言,傅箏一楞,“還有這事?葉跡翎不是皇上的親兄弟么?不對,我看著他們就是親兄弟,那容貌足有六七分相似,明眼人一看就是兄弟呢!”
“哎,那誰知道呢,反正,好像關于駙馬爺的說法挺多的,咱們初來大鄴,得慢慢打聽了。”海靜嘆氣,其實心里,她還真盼著恭親王就是遙公子,這樣依著十年前的情份,肯定能原諒公主的失貞,那么,他們就正好是夫妻了,公主期盼了多年的心愿了結,剩下的日子就幸福了。
“公主,木雕拿來了!”諾妍從外間柜子里翻找出,便急步進來,將木雕放在傅箏手中,傅箏怔怔的看著,眼中的淚,突的就滾落下來,喃喃的道:“他再找不到我了,我離開了大周,還嫁了人,這輩子,他都找不到我了……”
海靜咬唇,“公主,會找到的,遙公子肯定能找到您的!但……公主,奴婢還是想勸您,忘了遙公子吧,除了一心一意跟駙馬爺,您已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
……
悲涼的夜,沉重的令人無法喘息。
月彎高弦,睹物思人,另一端的無名亭里,葉跡翎掌心握著另一方木雕,心思冗長,擱淺在記憶中的那張臉,在幻想中,越來越清晰,最終重疊在傅箏的臉上,他想,他如此的待她特別,喜歡盯著她的臉看,就是因為她的容貌,像極了他記憶中的薔兒,雖然十年的時間,令當年只有八歲稚嫩的她早已變得成熟,可是一個人眉宇間的神韻是難改變的,讓他偶爾產生錯覺的,便是傅箏的神韻,所以,他才對她產生了不忍吧……
南陽與平陽,同年所生,南陽長幾個月,乃大周皇后所出,他們都以為,他要娶南陽,是覬覦南陽母家的勢力,他娶了大周正宮皇后的女兒,他們要扳倒他,便更是難上加難,倏不知,他從未曾想靠別人來達到他的目的,他只是想,將他心愛的女子娶到身邊,兌現十年前的承諾,其實,他本來也不知薔兒竟會是大周公主的,直到那一天,他才知,她本名南陽公主傅婕……
從無名亭上下來,葉跡翎心情沉重的往拙園走去,靜謐的夜色中,一陣悠揚的琴聲突起,擾亂了他的心神,步子滯下,池秋近前,低聲道:“王爺,是枕霞院傳來的,該是胡側妃主子在彈琴。”
葉跡翎原地停站了一會兒,轉了方向,朝枕霞院而去。
翌日。
清早,張毅便侯在了馨香園,丫環一波波的進去,又一波波的出來,待確定平陽公主已經用過早膳,喝過藥之后,才經通報后,踏進了主臥室。
“王妃,奴才是來接王妃去祠堂上香的。”
傅箏從床上坐起,訝然道:“給誰上香?為什么要上香?”
“王妃不必多問,依王爺的令,請您跟奴才走就是了!”張毅低頭,聲音平靜的說道。
看著張毅,傅箏思索了稍許,猛的回想起前日葉跡翎宣布時所言到的,意思是,他與她圓房,還要先給祖宗上香什么的,心中本能的便對此事抵觸,然而,剛想拒絕,腦中突然閃過了什么,便一斂神色,淡淡的道:“好,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是,王妃!”
張毅退出,傅箏從床上下來,看向海靜,悄聲道:“你聽說葉跡翎是大鄴先帝收養的義子?”
“是啊公主,怎么了?”海靜惟恐被人偷聽到,雙手捂嘴問。
“沒事,我去他的祠堂看看就知道了。”傅箏一笑,“給我梳妝。”
恭親王府的祠堂,是座落在宜園后面的,離馨香園還有不短的路程,傅箏身子虛,若不是海靜和諾妍一直攙著她,她怕是早累的走不動了。
張毅上前,取出鑰匙打開房門上的銅鎖,拉開兩扇紅漆大門,說道:“王妃,這里就是了。”
肅穆的祠堂,出乎傅箏意料的是,里面竟只供著一塊無字牌位,下方的小銅缸里,香灰滿滿的,還插著三根燃到半截的香,旁邊擺滿了新鮮的祭品,似是每日有人專門來上香上祭品。
“這……”傅箏愕然,指著那無字牌位,看向張毅,“這供的是王爺的什么人?為何沒有名字?”
“王妃恕罪,奴才不知。”張毅點了三柱香,遞到傅箏手中,面色沉著。
傅箏接過香,心中既好奇又郁悶,張毅不說,可能也是真不知道,便只好跪下拜了三拜,然后出了祠堂。
本以為,能探到什么有價值的消息,可惜……看來,那還真是她的幻想,話再說回來,若她的遙哥哥就是葉跡翎,她也會崩潰死的,因為她的身子,被別的男人毀了,與他相逢就只差一晚……
與此同時,浣霞院里,有人已急的百爪撓心了。
“燕子,王爺回府了沒有?”阮玥朝門上一遍遍張望著,活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站在前院大門上探風的燕子聞聲,馬上跑回來,低頭道:“小姐,王爺還沒回來呢!”
“一早上就出府,王爺回來時肯定累了,你一定要盯好,一旦王爺回來,就請王爺到這里來。”阮玥蹙眉交待道,“我呆會兒就到廚房,親自做幾道菜給王爺,無論如何,也不能被胡側妃給搶先了!”
“就是,昨晚彈個琴,就把王爺勾走了,今兒個還不知會使什么手段呢!”燕子點頭,一臉憤憤不平。
阮玥壓低了嗓音,“嗯,要緊的還是晚上,你記好我交待你的,千萬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絕不能讓人懷疑到咱們頭上。”
“奴婢知道,小姐放心吧,該準備的東西奴婢都準備好了,馨香園的廚房,自有為小姐辦事的人。”
“好,那我等著看晚上的好戲!”
……
日暮時分,葉跡翎才一襲戎裝回府,他是軍機處首輔大臣,掌管大鄴一半兵馬大權,每月都要巡檢京畿大營三次,而什么時間巡檢,全憑他臨時心情決定,是以,每次都是突然襲擊,令各營將領皆一天也不敢懈怠,生怕被撞到他的突檢時出錯。
張毅帶著下人恭迎,一行人即將到達拙園時,燕子跑來,氣喘吁吁的跪下道:“奴婢給王爺請安!”
“何事?”葉跡翎蹙眉,神色微有不悅。
燕子低頭道:“稟王爺,阮側妃小主差奴婢來請王爺,小主親自下廚做了幾道王爺喜歡吃的菜,一直在等王爺回府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