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便宜了無華氏父子,因葬處地脈絕佳,他父子又非常人,年代一久,竟然得了靈域地氣,成了氣候。起初他父子如向正處修為,本可成一正果。無奈乖戾之性難改,終于成了妖孽,專與好人為難。從他父子死去滿二千一百年后,便逐漸出穴為害。附近修道之士,遭他傷害的,往古迄今,也不知有多少。所幸老的雖然縱子行兇,尚能略知善惡之分,只許乃子在本山五百里方圓以內殘害生物,泄那千古無窮之恨,卻不許他超出五百里以外,以免多行不義,自膺天罰。父子二人,還為此爭斗,否則其害更是不堪。
“直到白陽真人來此修道,才用大法力,將他父子重行禁閉穴內。因其氣運未終,仍是無奈他何。新近數十年間,他因墓門難出,只得作個萬一之想,打算由墓中穿通地脈,出去求救。這期間,他父子著實也耗去了不少心力,居然被他遠出數百里之外,驚動了四兇中窮奇的幽宮。兩下里先是苦戰多日,末后竟打成了相識。同時又收納適才被殺的妖道師徒為爪牙。三下里同惡相濟,破了白陽真人禁法,由此如虎生翼,惡焰復熾。
“小妹來時,家師曾說,這三個古尸久未出世為害,只因有著兩層顧忌:一層是無華氏生前座下有一神鳩,當年曾仗著此鳩,威震百蠻,神異通變,厲害無比,因此又叫作鳩后。當無華氏未死以前數年,那神鳩忽然生了奇病,一息奄奄,終日瞑目,仿佛將斃,一直也未痊愈。無華氏死后,那權臣知此鳥除故君父子外,性暴嗜殺,無人能制,恐異日愈后為患,便將此鳥隨定諸臣工一同殉葬。那鳩入了墓穴,便蹲伏內寢石穴之中,直到無華氏父子成了氣候,始終不死不活。后來無華氏年久通靈,才算出它無心中吃了一株仙人廑,昏醉至今,不但未死,心中一樣明白。這多年來,每日都在冥心內煉,服氣勤修,年時一到,立即復原,比起從前,何止厲害十倍。只現時身子僵硬,不能鳴飛騰撲罷了。靜中細一計算,那仙人廑服下一片,不論人禽,俱要昏醉僵死過去五百年之久。按此鳩所服葉數,距今還有七年,便可出世。不過它潛伏石穴之內已數千年。身未復原以前,萬萬動它不得。無華氏本人因與白陽真人斗法苦戰,毀卻好些法寶,還被傷了元氣,打落道行,神靈雖在,軀體若死。要在穴中借那地靈之氣,二次修煉,距今算起來,也還有三五年,方能形神俱固,自在游行。二層是戎敦、窮奇各有一次天劫未滿。因墓穴中地利絕佳,又有兩釜數千年的靈油和那幾盞神燈均具無窮妙用,為天魔所最畏忌之物。恰巧妖道金花教主鐘昂父子,因往東海三仙處盜藥,被妙一真人齊師叔所殺,死前借血光遁法,逃回青田山。知他那一教為惡多端,自己死后更不為正派所容,卜了一卦,算出此地可以藏身。便命乃子鐘敢帶了三個小妖黨,投到三尸墓中。兩下里本就氣味相投,再加鐘敢會煉生肌固魂之法,更合妖尸大用,于是結為死黨。每日各自用功修煉,準備七年之后,修煉成功,再行大舉。
“家師說小妹修道日淺,寸功未立,正好乘此時機,前去除妖。行時又再三叮囑,說小妹此行,吉兇參半,有禍有福。無華氏父子,此時雖不便離山,不至為害。窮奇伏誅數千年間,機變異常,從未受過什么災害,不時私離墓穴,以作惡害人為樂。他知軒轅圣帝陵寢中藏有一面昊天寶鑒和一座九疑鼎,都是宇宙間的至寶奇珍,已經謀竊數次,雖未得手,并不死心。這兩件寶物,藏在圣帝陵寢內穴拱壁之中,有圣帝神符封鎖,外加歷代謁陵的十六位前輩真仙所加重重禁法,本來無論仙凡,俱難劫取。但是近年圣帝神符已失靈效,正該寶物出世之時。恰巧那妖道手下有一怪鳥,平日以尸為糧。爪喙勝逾精鋼,專能穿土入石,下透黃壤;妖道又會一套石遁妖法,能避開前后墓道所設禁法,由側面遠處攻入。兩惡既合,勢必再起貪欲。同謀復往劫取。此番去白陽除妖以前,可先期趕往圣陵,謁拜禱告之后,用家師靈符、仙法護身,徑用土遁由墓門入內,取了二寶,再往白陽,萬無一失;否則功雖終于必成,恐難免旬日災厄了。
“也是小妹大意,命中該遭此劫,行至中途,忽遇前世宿仇,橫加阻礙,當時氣盛,忘了家師叮囑,沒有暫避一時,不與計較。兩下爭殺起來,連與斗法三日,方行得手,還未過家師前說的日限。我以為妖尸窮奇垂涎此寶已數千年,俱未得手,短短三日工夫,不見得便被盜去。誰知到了圣陵,費了許多心力,方行入內一看,不但二寶全失,四壁略有殘破痕跡。出陵見一柬帖,乃舊友白谷逸所留。才知窮奇已在三日前,仗著妖法、妖鳥,將寶盜走。他受東海玄真子所托,辦一要事,行至那里,看出有異,運用玄機一算,才知寶物已失。窮奇盜寶之時,本還想殘毀圣陵,幸得壁間埋伏發動,神弩齊發,才將它驚走。因知我隨后必去,特地留柬代面,并囑速來,他辦完那樁要事,或能趕來相見。
“小妹自恃兩世修為,靈根未泯,又從家師學了金剛、天龍諸般坐禪之法,還有隨身的許多法寶,沒有熟計深思。一到此,見洞內有數點星光閃動,當是妖尸弄鬼,貿然追去,連破了他兩重妖法,和道友一樣,由黑霧中闖入內穴,殺了許多殉葬古尸。方覺他們無甚伎倆,誰知那些殉葬古尸早為白陽真人誅戮,并未復生,乃是受了妖法驅使,用作誘敵之計。眼看殺光,忽見榻上古尸坐起,剛發劍光上前,便被窮奇和妖道在黑暗中用顛倒五行挪移大法,將小妹困入一個石穴之內。更由妖道設壇,將本身元神虛禁起來,脫身不得。幸而見機還早,一覺出情勢不佳,立時盤膝坐禪,外用飛劍護身。雖然他臺上鎮物不去,脫身不得,但只是邪教中的借物虛禁,坐禪一日,不為所破,仍是無可奈何。所惜應變倉促,把放出去的幾件法寶和途中采得的一株仙草,俱被他們奪去。法寶當能珠還,那株仙草必為分服無疑的了。連困許多天,靜中觀察妖黨動作,俱得深悉。但是元神受了虛禁,在石穴中雖然受困,還可運用禪功,抵御一時。如出石穴,他將鎮物行法一毀,便即裂體而死。
“昨日正在悔恨,不該冒昧行險,沒有深思,聽妖道、妖尸談論,又有幾人為神燈所誘,誤蹈危境。只因每次來人,他等都要守著當年白陽真人的信約,不過神木、警碑深入,不肯下手。來人看似無甚法力,卻都善于隱身,又極機警,稍見不妙,即行隱去。因這一遲延,再略微大意,等到妖道命他們出追,已被逃走。歸報來人語聲步聲頗為細碎,不似生人,以為是山中木客靈藥之類,初學人形變化,算計下次必來。還吩咐妖黨隨時留意,務要生擒。今日正該用妖焰煉那鎮物之時,便聽他們在說適才來一女子,劍光甚是厲害,已被戎敦、窮奇誘入內穴。正商量用極厲害的妖法困陷來人,道友已乘其不意,飛將出來。按說妖尸有數千年修煉,固不好惹;便是妖道師徒,均非弱者。也是妖道命該遭劫,道友出來時,他正在行法緊要的當兒,道友又是二寶齊施,使得他們措手不及,只戎敦遁走,妖道師徒竟難幸免。妖道一死,妖法無人主持,小妹在穴中神光大旺。恰巧道友將他法鼎鎮物一齊毀去。元神無制,立即脫身出來。此時危險萬分,動作稍失神速,道友必也失陷在內,事便難說了?!?
楊瑾說時,健玄兩小為洞中巨聲所震,一見師父劍光,慌不迭地飛跑趕至。云鳳命各將隱身之法撤去,現身出來。給咪咪口里塞了一粒五姑賜的靈丹,漸漸蘇醒。便命四小上前拜見楊瑾。云鳳聽罷楊瑾前言,忽想起五姑曾說,曾祖姑凌雪鴻現已轉劫,托身在姑蘇七里山塘一個姓楊的家中。此女恰好姓楊,看年紀不過雙十,卻說曾祖姑父追云叟是他舊友,明明是她老人家無疑,不禁脫口說道:“道友既與追云叟有舊,名分已高出云鳳數輩。適聞姓楊,生在姑蘇,你老人家前生莫非姓凌,名諱是上雪下鴻,五十年前在開元寺兵解坐化的么?”楊瑾驚道:“我原姓凌,如今小字凌生,便為的是這一層因果。你是怎生知道?”云鳳慌忙下拜,口稱曾祖姑,說了前事。
楊瑾聞言大喜,忙拉起道:“道家不比俗家,重在入門班列,所以你又可算我前生嫂氏崔五姑的門下。你對白道友用那尊稱尚可,我已轉劫易姓,如此稱呼,實有未便。彼此門戶不同,你以晚輩自居足矣。”云鳳自然不肯,經楊瑾再三解說,方允僭稱師叔。
楊瑾雖然前因未昧,道法高強,轉世年紀畢竟還輕。見了四小甚是心愛,與云鳳更為莫逆,互稱奇遇不置。末后又談除妖之事,楊瑾說,三尸本有兩柄金戈,再加上軒轅二寶,著實厲害非常。云鳳適斬妖道,一舉成功,由于對方輕敵太過,諸般都是湊巧,論道力決非對手。自己連受多日之困,元氣未復,須按師父坐禪妙法,稍自休養,再與云鳳同往,有備于先,縱然不勝,也不至于二次失陷等語。云鳳自然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