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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悔過輸誠 靈前遭殘害 寒冰凍髓 孽滿伏冥誅(2)

這時那雪愈下愈大。畹秋聰明,知道鬼畏人的盛氣,離家已近,恐出大聲驚人。又見雪勢太大,鬼現形只一黑影,其行甚速,一個看不清,稍縱即逝。算準鬼必照直追來,伏處又距來路頗近,暗中把周身力氣運足,等鬼一過,便由斜刺里刀弩齊施,硬沖出去,不問打中與否,單這股銳氣,也把她沖散。剛準備停當,蓄勢相待,忽聽步履踏雪之聲,沙沙沙仿佛由遠而近。正定睛注視間,一晃眼,雪花迷茫中,果見一條黑影,由樹側急馳而過。畹秋手疾眼快,心思又極靈巧,知道縱撲不及,一著急,左手弩箭,右手小刀,一同發出。跟著兩腳一蹬,飛身朝那黑影撲去。腳才離地,耳聽“哎呀”一聲驚叫,鬼已受傷倒地,同時聲發人到。畹秋也縱到鬼的身前,耳聽鬼聲頗熟。正要伸手抓去,猛想起鬼乃無形無質之物,如何跑來會有聲音?心方一動,手已抓到鬼的身上,無意中用力太猛,正抓著鬼的傷處。那鬼風雪中老遠追來,誤中冷箭,心里連急帶痛,一下滑跌,撲倒雪里。再吃這一抓,立刻又“哎呀”一聲慘叫,疼暈過去。畹秋覺出那鬼是個有質有實物,剛暗道“不好”,再聽這一聲慘叫,不由嚇了個心顫手搖,魂不附體。忙伸雙手抱起一看,當時一陣傷心,幾乎暈倒。原來傷的竟是自己丈夫文和,并非二娘鬼魂。一摸那支弩箭,尚在肩上插著。慌不迭地一把拔下,抱起往家就走。越房脊到了自己門首,見燈光尚明,耳聽水沸之聲甚急。一推門,門也虛掩未關,進門便是一股暖氣撲來。一看愛女瑤仙,正側身向外,獨對明燈,圍爐坐守,尚未安睡。忙奔過去,將人放在床上臥倒,連喊:“快把傷藥找來,急死我了!”話才說完,急痛悔恨,一齊夾攻,也跟著暈倒床上。

瑤仙本知今晚這場亂子說大就大,不敢安歇,正在那里提心吊膽,對著燈光,焦盼去人平安回來,一個也不要出事,明早好去佛前燒香。忽見房門推開,鉆進一個雪人,手中抱著一人,更是通體全白。心方一驚,已看出是誰,忙趕過去,開口想問,抱人的也已暈倒。慌不迭急喊:“媽媽,爹爹怎么了?”畹秋原是奇痛攻心,急昏過去,喚了兩聲,便即醒轉。見愛女還在張皇失措,連忙挺身縱起,開柜取出多年備而未用的傷藥,奔到床前。傷人也死去還魂,悠悠醒轉,睜眼見在自己床上,嘆口氣,叫一聲:“我的女兒呢?”瑤仙忙俯下身去,答道:“爹爹,女兒在此。”畹秋知他必已盡知自己隱秘,不由又羞又痛,又急又悔,當時無話可說,顫著一雙手,拿了藥瓶,想要給他上藥。崔文和連正眼也沒看她一下,只對瑤仙嘆了一口氣,哭喪著臉,顫聲說道:“你是我親生骨肉,此后長大,務要品端心正,好好為人,爹爹不能久看你了。”那背上傷處肩骨已碎,吃寒風一吹,本已凍凝發木,進了暖屋,人醒血融,禁不住疼痛。先還強力忍受,說到末句,再也支持不住,鼻孔里慘哼了一聲,二次又痛暈過去。畹秋見狀,心如刀絞。知他為人情重,現既說出絕話,聽他的口氣,說不定疑心自己和蕭元有了私情,醒來必然不肯敷藥。忙把他身子翻轉,敷上止痛的藥。一面為他去了殘雪,脫去濕衣;一面聽愛女訴說經過,才知事情發作,只錯了一步。

原來文和和蕭逸是一般的天生情種,心癡愛重,對于畹秋,敬若天人,愛逾性命。施于畹秋者既厚,求報自然也奢。畹秋雖也愛他,總覺他不如蕭逸,是生平第一恨事。又見他性情溫厚,遇事自專,獨斷獨行,愛而不敬。文和也知她嫁自己是出于不得已,往往以此自慚,老怕得不到歡心,對畹秋舉動言談,時時刻刻都在留意。畹秋放肆已慣,以為夫婿恭順,無所擔心,禍根即肇于此。當歐陽霜死前數日,文和見三奸時常背人密語,來往頻繁。不久歐陽霜姐弟便無故先后失蹤,三奸背后相聚,俱有慶幸之容。文和原早看出畹秋與歐陽霜匿怨相交,陽奉陰違,料定與她有關,好生不滿。曾經暗地拿話點問,沒等說完,反吃畹秋訓斥了一頓。文和只得悶在心里,為她擔憂好久,僥幸沒有出別的事。可是畹秋帶了愛女,往蕭家走得更勤,每去必強拖著自己同行。細一察看,又不似前情未死,藕斷絲連,想與蕭逸重拾舊歡,做那無恥之事。先還疑他前怨太深,又有別的陰謀。可是一晃數年,只督著愛女習武,并無異圖。對蕭元夫妻,也不似以前那么親密。心才略寬。

近數月來,又見三奸聚在一起,鬼鬼祟祟,互說隱語。有一天,正說雷二娘甚事,自己一進屋,便轉了話頭。心又不安起來。久屈閫威之下,不便探問,問也不會說,還給個沒趣,只暗中窺察。畹秋卻一點沒有看出。昨晚畹秋忽令獨宿書房,因連日大雪,未疑有他。半夜醒來,猛想起昔年蕭家之事,是出在這幾天頭上。歐陽霜美慧端淑,夫妻恩愛異常,究為何事出走?是否畹秋陰謀所害?將來有無水落石出之日?如是畹秋所為,怎生是好?這類心事,文和常在念中,每一想到,便難安枕。正懸揣間,恰值畹秋私探蕭家動靜回來。那晚雪大風勁,比第二晚要冷得多。回時不見書房燈光,以為丈夫睡熟,急于回房取暖,一時疏忽,舉動慌張,腳步已放重了一些。乃女瑤仙因怕風大,把門插上,久等乃母不歸,竟在椅上睡著。畹秋推門不開,拍了幾下,將瑤仙驚醒,開門放進。文和先聽有人打窗外經過,已經心動,連忙起身,伏窗一看,正是畹秋拍門。燈光照處,眼見畹秋周身雪花布滿,隨著女兒進去。當晚睡得特早,明是夜中私出,新由遠地回來。料定中有隱情,連女兒也被買通。氣苦了一夜未睡,決計要查探個明白。

當日蕭元夫妻又來談了一陣走去。文和暗窺三奸,俱都面帶憂憤之色;所說隱語,口氣好似恨著一人。歐陽霜已死,只想不出怨家是誰。知道畹秋驕縱成性,如不當場捉住,使其心服口服,決不認賬。自己又看不出他們何時發難。欲盤問女兒,一則當著畹秋不便,又恐走嘴慪氣。正在心煩,打不出好主意,畹秋晚來忽又借詞,令再獨宿一夜。知她詭計將要發動,當時一口答應,老早催吃夜飯,便裝頭痛要早睡。原打算畹秋出去在夜深,先在床上閉目裝睡,養一會兒神,再行跟去,給她撞破。不料頭晚失眠,著枕不久,忽然睡去。夢中驚醒,扒窗一看,內室燈光甚亮,天也不知什么時候。連忙穿衣起身,先往內室燈下一探,只女兒一人面燈圍爐而坐,愛妻不知何往。雪夜難找,好生后悔。繼一想:“她無故深夜外出,即此已無以自解。現放著女兒知情同謀,一進房查問,便知下落。”忙進房去,軟硬并施,喝問:“你娘何往?”其實瑤仙雖知乃母所說往蕭家去給自己說情,傳授蕭家絕技的話,不甚可靠,實情并未深悉。見乃父已經看破發急,只得照話直說。文和察言觀色,知乃妻心深,女兒或也受騙。她以前本恨蕭逸薄情,既處心積慮害了歐陽霜,焉知不又去暗害蕭逸?不問是否,且去查看一回,當時追去。當晚的事般般湊巧,文和如不睡這一覺,二娘固不至送命,三奸也不會害了人,轉為害己,鬧出許多亂子。

文和行離蕭逸家中還有半里來路,忽聽對面畹秋輕輕連喚了兩聲“大哥”,心正生疑,聽去分外刺耳。這時雪下未大,等文和循聲注視,畹秋已抱著一人,由身側低了頭疾馳而過,抱的明明是個男子。當時憤急交加,幾乎暈倒,還不知抱的就是蕭元。略一定神,隨后追去,一直追到蕭元家門,眼見魏氏開門,畹秋一同走進。蕭元所居,在一小坡之上,住房原是一排。坡下兩條小溪,恐小孩無知墜水,砌了一道石欄。進門須從頭一間內走進,連過幾間,方是臥室。越房而過,文和無此本領,又恐將人驚動。躊躇了一陣,才想起溪水冰凍,可由橫里過去。到了三奸會集之所,畹秋前半截已說完,正值鬧鬼之初,畹秋相助魏氏,給蕭元脫衣,扶起洗腳。在畹秋是患難與共,情出不得已。在文和眼里,卻與人家妻妾服侍丈夫相似,不堪已極。剛咬牙切齒痛恨,忽聽畹秋喝聲:“打鬼!”迎面縱起。文和在窗外卻未看見什么。此時心如刀割,看了出神,并未因之退避。一會兒畹秋回至蕭元榻前,說起前事,自吐罪狀。這一來,才知歐陽霜果死于三奸之手,并且今晚又親害二娘,以圖滅口。由此才料到畹秋為害人,甘受同黨挾制,與蕭元已經有奸。恨到極處,不由把畹秋看得淫兇卑賤,無與倫比,生已無味,恨不如死。有心闖進,又恐傳揚出去丟人。不愿再看下去,縱過溪來。原意等畹秋出來,攔住說破,過日借著和蕭元練武過手,將他打死,再尋自盡。久等畹秋不出,天又寒冷,不住在門外奔馳往來,心神昏亂,一下跑遠了些。回來發現畹秋已走,連忙趕去。畹秋比文和腳程要快得多,文和追不上,再著急一喊,越誤以為冤鬼顯魂,跑得更快。丈夫武功本不如畹秋,追趕不上。其實等到家再說,原是一樣。偏是氣急敗壞,急于見面究問,吐出這口惡氣。又念著家中愛女,這等丑事,不愿在家中述說,使她知道底細,終生隱痛。又恐先趕到家抵賴。前面畹秋一跑快,越發強冒著風雪拼命急追。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積雪地上,又松又滑。為了圖快,提氣奔馳,不易收住腳步。加以眼前大雪迷茫,視聽俱有阻滯。村無外人,昏夜大雪,路斷人跡,追的又是床頭愛妻,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暗算。追近家門之時,跑得正在緊急,猛然來了一冷箭,恰中在背脊骨上。“哎呀”一聲,氣一散,身不由己,順著來箭一撞之勢,往前一搶,步法大亂,腳底一滑,當時跌仆地上。初倒地時,心還明白,昏惘中,猛想到畹秋知事發覺,暗下毒手,謀殺親夫這一層上。再吃畹秋慌手慌腳撲來,將那箭一拔,當時奇痛極憤,一齊攻心,一口氣上不來,立即暈死過去。畹秋一則冤魂附體,加以所傷的又是自己丈夫,任她平日精細,也不由得心慌手亂。一時情急過甚,忙中出錯,匆匆隨手將箭一拔,傷處背骨已經碎裂。先吃寒風凍木,再經暖室把凍血一融,鐵打身子,也難禁受。況又在悲憤至極之際,連痛帶氣,如何不再暈死過去。

畹秋先還只當丈夫暗地潛隨,窺見隱秘,雖然誤中一箭,只是無心之失。憑著以往恩愛情形,只要一面用心調治,一面低首下心向其認過,并不妨事。及見文和辭色不對,再乘他昏迷未醒之際,乘隙探問女兒:文和何時出外?可曾到內室來?有甚言語?經乃女一說起丈夫發覺盤問時情景,才知自己行事太無忌憚,丈夫早已生疑,仍自夢夢。一算時候,正是害完二娘,抱著蕭元回家之時。斷定物腐蟲生,丈夫必當自己和蕭元同謀害人,因而有好無疑。再看丈夫,面黃似蠟,膚熱如火,眼睛微瞪,眼皮搭而不閉,似含隱痛,雙眉緊皺,滿臉俱是悲苦之相。傷處背骨粉碎,皮肉腫高寸許,鮮血淋漓,褲腰盡赤,慘不忍睹。雖然敷了定痛止血的藥,連照穴道揉按搓拿,仍未回醒。大錯已經鑄成,冤更洗刷不清,由不得又悔又愧,又痛又恨。一陣傷心,“哇”的一聲,抱著文和的頭,哀聲大放,痛哭起來。瑤仙也跟著大哭不止。

文和身體健壯,心身雖受巨創,不過暫時急痛,把氣閉住,離死尚早。畹秋又是行家,經過一陣敷藥揉搓,逐漸醒轉。畹秋已給他蓋好棉被,身朝里面側臥。剛一回醒,耳邊哭聲大作,覺出頭上有人爬伏。側轉臉一看,見是畹秋,認做過場,假惺惺愚弄自己,不由悲憤填胸,大喝一聲,猛力回時甩去。原意將人甩開,并非傷人。畹秋恰在心亂如麻,六神無主之際。忽覺丈夫有了生意,方在私幸,意欲再湊近些,哀聲慰問,自供悔罪,以軟語溫情,勸他憐宥,洗刷不白之冤。誰知丈夫事多眼見,認定她淫兇詭詐,所行所為,種種無恥不堪;平日還要恃寵恣嬌,輕藐丈夫,隨著愚弄,視若嬰孩。這些念頭橫亙胸中,業已根深蒂固,一任用盡心機,均當是作偽心虛,哪還把她當作人待。畹秋因丈夫從無相忤辭色,更想不到竟會動手。這一下又當憤極頭上,用力甚猛,驟出不意,立被擊中肩窩穴上。驚叫一聲,仰跌坐地,只覺肺腑微震,眼睛發花,兩太陽穴直冒金星。雖受內傷,尚欲將計就計,索性咬破舌尖,噴出口血水,往后仰倒,裝作受傷暈死,以查看丈夫聞報情景如何,好看他到底心死情斷也未,以圖挽回。主意不是不妙,事竟不如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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