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平嚇了一大跳。寒萼便搶在司徒平的前面,正要上前動手時,司徒平已看出來的女子是個熟人,忙用手拉著寒萼,一面說道:“周師姐,你只顧惡作劇,卻把小弟嚇了一跳。”那女子聞言哈哈大笑,便問道:“久聞紫玲谷秦家二位姐姐大名,但不知道這位大姐是伯是仲?能過荒山洞一談么?”寒萼這時已看出來的這個女子年紀(jì)比自己也大不了兩歲,卻生得英儀俊朗,體態(tài)輕盈。又見司徒平那般對答,早猜出一些來歷。不等司徒平介紹,搶先說道:“妹子正是紫玲谷秦寒萼。家姐紫玲,現(xiàn)在谷中入定。姐姐想是餐霞大師門下周輕云姐姐了。”輕云見寒萼談吐爽朗,越發(fā)高興,答道:“妹子正是周輕云。前面不遠,就是文筆峰,請至小洞一談如何?”寒萼道:“日前聽平哥說起諸位姐姐大名,久欲登門拜訪,難得在此幸會。不但現(xiàn)在就要前去領(lǐng)教,只要諸位姐姐不嫌棄,日后我們還要常來常往呢。”話言未了,山頭上又飛下一條白影。司徒平定睛一看,見是女空空吳文琪,忙向寒萼介紹。大家見禮之后,文琪笑對輕云道:“你只顧談天,和秦姐姐親熱,卻把我丟在峰上不管。這幾日月兒不亮,嘉客到了,莫非就在這黑暗中待客么?”輕云道:“你自己不肯同我先來,我正延請嘉客入洞作長談,你卻跑來打岔,反埋怨我,真是當(dāng)姐姐的都會欺負妹子。”文琪笑道:“誰還敢欺負你?算我不對,我們回去吧。”說罷,周、吳二人便陪了司徒平、寒萼,回入文筆峰洞內(nèi)落座。
寒萼見洞中石室也是一片光明,布置雖沒有紫玲谷那般富麗,卻是一塵不染,清幽絕俗,真像個修道人參修之所。最奇怪的是洞中戶室井然,不似天然生就,心中暗暗驚異。文琪道:“秦姐姐覺得小洞有些異樣么?當(dāng)初文筆峰原是一座矗立的孤石,本沒這洞。自從家?guī)熓樟酥軒熋茫匾忾_辟出這么一個小洞,幾間石室,做我姊妹三人習(xí)靜的所在,所以與別的洞府不同。家?guī)熢缒暝桂B(yǎng)一條大蜈蚣,后來被白云大師借去除一條妖蛇,妖蛇雖除,蜈蚣也力竭而死。家?guī)煂⑺然鸹瑥尿隍急臣股先∠氯w天蜈珠。被我姊妹三人要了十二粒來,分裝在石室壁縫之中,才能有這般光明。家?guī)熢涛覀冏詳M一個洞名,我們本想叫它做天蜈洞,紀(jì)念那條為道而死的蜈蚣,又嫌不大雅馴,像左道旁門所居的洞府一樣,直到現(xiàn)在還沒想好洞名呢。”寒萼道:“現(xiàn)在只有二位姐姐,如何剛才姐姐說是三位?那一位姐姐尊姓大名?可否請來一見?”輕云搶著答道:“那一位么,可比我們二位強得多了。她原姓朱名梅,因為犯了嵩山二老之一矮叟朱師伯的諱,改名朱文。年紀(jì)倒并不大,可是她的遇合太奇了。”說罷,掐指算了一算日期,說道:“她現(xiàn)在還在四川峨眉山凝碧崖,與乾坤正氣妙一真人的子女齊靈云姐弟,還有兩個奇女子名叫李英瓊、申若蘭,在一處參修。一二日內(nèi),便要到川邊青螺山,幫著一個姓趙的與那八魔比劍斗法了。”寒萼聞言,驚喜道:“那申若蘭我曾聽姐姐說過,她不是桂花山福仙潭紅花姥姥最得意的門徒么?怎會同峨眉門下在一起?她師父呢?”輕云道:“提起來,話長著呢。前半截我正在場,后半截都是從家?guī)熗袂宕髱熌抢锫爜淼摹!?
說罷,便將眾劍仙在成都辟邪村外魏家場與慈云寺一干異派妖邪比劍,頑石大師與朱文中了妖法;破了慈云寺后,接著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飛劍傳書,命眾弟子分頭到各處積修外功;頑石大師不堪妖法痛苦,打算自行兵解,朱文也是非常危殆;矮叟朱梅看出朱文與金蟬俱是多世童身,金蟬雙眼受過芝仙舐洗,能明察秋毫,透視九幽,又想起紅花姥姥當(dāng)初的誓言,一面勸頑石大師隨追云叟到衡山養(yǎng)病,一面命齊靈云、金蟬護送朱文去桂花山福仙潭取烏風(fēng)草;到了桂花山,便遇著墨鳳凰申若蘭,先結(jié)為異姓姊妹,取了烏風(fēng)草后,紅花姥姥火化飛升,遺命申若蘭隨靈云等三人投歸峨眉門下;他們正往回路走,忽然碰見乾坤正氣妙一夫人新收的得意女弟子、異日要光大峨眉門戶的李英瓊,才一同回轉(zhuǎn)峨眉,開辟洞天福地凝碧崖,做異日峨眉門下聚會參修之所等語,說了一遍。末了,又單獨將李英瓊根基如何好,遇合仙緣如何巧,還有白眉和尚贈了她一只金眼神雕,又得了長眉真人留下的紫郢劍,共總學(xué)道不滿一年,連遇仙緣,已練得本領(lǐng)高強,勝過儕輩,自己不日便要同吳文琪入山尋她等語,也說了一遍。
這一席話,聽得寒萼又歆羨,又痛快,恨不能早同這些姊妹相見。因輕云說不久便要入川,驚問道:“妹子好容易見兩位姐姐,怎么日內(nèi)就要分別?無論如何,總要請二位姐姐到寒谷盤桓幾天的。”輕云道:“家?guī)熢f二位姐姐同司徒平師兄將來都是一家人,命我二人見了面再動身。今天還沒有見令姐,明日自當(dāng)專誠前去拜訪的。不過聽家?guī)熣f,谷上本有令慈用云霧法寶封鎖,如今又加上齊霞兒姐姐的鎮(zhèn)山之寶蓋在上面,沒有二位姐姐接引,恐怕我二人下不去吧?”說到這里,吳文琪猛聽見餐霞大師千里傳音喚她前去,便和寒萼、司徒平告便走出。寒萼聽完輕云的話,猛想起當(dāng)初齊霞兒傳紫云障用法時,只傳了紫玲一人,后來忙著救司徒平,沒有請紫玲再傳給自己。一時大意,冒冒失失同司徒平飛升谷頂,出來了便無法回去,紫玲又入定未完,自己還無家可歸,如何能夠延客?聽輕云說話,大有想寒萼開口,今晚就要到谷中去與紫玲相見的意思。自己是主人,沒有拒絕之理,如果同去,自己都被封鎖在外,叫客人如何進去?豈非笑話?想到這里,不由急得粉面通紅,自己又素來好高愛面子,不好意思說出實話。正在著急,拿眼一看司徒平,想是已明白她的意思,正對她笑呢。寒萼越發(fā)氣惱,當(dāng)著人不好意思發(fā)作,瞪了司徒平一眼,只顧低頭想辦法。
輕云頗愛寒萼天真,非常合自己的脾胃。正說得高興,忽見她沉吟不語,好生奇怪。正要發(fā)言相問,文琪飛身入洞,笑說道:“適才師父喚我說,是接了峨眉掌教飛劍傳書,李英瓊、申若蘭未奉法旨,私自趕往青螺山。英瓊雖有長眉真人留賜的紫郢劍與神雕佛奴,怎奈道行尚淺,青螺山能人甚多,恐怕要遭磨難,請家?guī)熢O(shè)法前去援救。家?guī)熤狼丶医憬阍诖耍叶说阶狭峁认蚨唤憬憬鑿泬m幡,急速趕往青螺山救英瓊、若蘭二位姐姐脫難。并說許飛娘在滇北會見毒龍尊者,已談及司徒平道兄被人救去之事。毒龍尊者從水晶球上本可察出一些跡兆。又有一個厲害番僧在座,他知道秦姐姐令慈寶相夫人來歷,及紫玲谷住居之所。許飛娘因從卦象上算出二位姐姐是她將來的克星,青螺山事完之后,預(yù)料她定約請了毒龍尊者,還有幾個厲害妖人,尋到紫玲谷,想除去她異日的隱患。這些人的本領(lǐng)妖法非比尋常,紫云障雖然厲害,不知根底的人自然難以察覺,如果來人知根知底,只要推算出實在方向,再用上極厲害的妖法,二位姐姐便難在谷內(nèi)存身。要憑二位姐姐本領(lǐng),并非無力應(yīng)付,不過在寶相夫人未脫劫成道以前,總覺難以必勝。當(dāng)初優(yōu)曇大師同玄真子也是恐許飛娘知道詳情有了準(zhǔn)備,才囑咐二位姐姐暫時隱秘。如今機密既已泄露,紫玲谷本非真正修道人參修之所,叫我對二位姐姐說,不妨移居峨眉凝碧崖。一則教祖乾坤正氣妙一真人不久便回峨眉,聚會本派劍仙門人指示玄機,正可趁這時候歸入峨眉門下,將來也好尋求正果。二則凝碧崖是洞天福地,不但景物幽奇靈秀,與世隔絕,還有長眉真人遺留下的金符異寶,一經(jīng)封鎖,無論多大道行的異派,也不能擅越雷池一步,決不慮人尋上門來。三則那里是后輩劍仙發(fā)祥光大之所,同門師兄弟姊妹甚多,不但朝夕盤桓盡多樂趣,而且彼此互相切磋,于修道上也多助益。不知秦姐姐以為然否?”
寒萼聞言大喜道:“我同姐姐生長在紫玲谷內(nèi),除了幾位老前輩,從沒有遇見外人,真是天不知多高,地不知多厚。如今連聽平哥同二位姐姐說起峨眉門下這么許多有厚根有本領(lǐng)的姐姐,心中羨慕得了不得。難得大師指示明路,感恩不盡。從此不但能歸正果,還可交結(jié)下多少位好姐姐,正是求之不得,豈有不愿之理?我回去便對姐姐說,現(xiàn)在就隨二位姐姐動身如何?”文琪道:“妹子來時曾請示家?guī)煟f二位姐姐如愿同去青螺山一行,也無不可。因為這次青螺山之戰(zhàn),我們這面有一個本領(lǐng)絕大的異人相助,許飛娘和毒龍尊者縱然厲害,俱敵那異人不過。英瓊、若蘭兩位姐姐因為輕敵,又不同靈云姐姐做一路,所以陷入危機。我們?nèi)r,只要小心謹(jǐn)慎行事,便不妨事了。”寒萼聞言,愈發(fā)興高采烈,笑逐顏開。輕云便問文琪:“你來時,師父對我可還有什么話說?要不要前去叩別請訓(xùn)?”文琪道:“師父自接了齊師伯飛劍傳書,把起先命我二人步行入川之意完全打消。路上要辦的事,已另托人去辦,或者師父自己去也說不定。說一會兒還有一個老朋友來訪她,命你無須叩別,即時隨我動身。破完青螺山之后,先送秦家姐姐到了峨眉,小輩同門相聚之后,再出外積修外功。事不宜遲,我們準(zhǔn)備動身吧。”
當(dāng)下二人各帶了些應(yīng)用東西,同飛紫玲谷口。寒萼這時方想說無法下去,忽見一道五彩光華一閃,正疑紫云障又起了什么變化,猛見紫玲飛身上來。姊妹兩人剛要彼此埋怨,紫玲一眼看見文琪、輕云含笑站在那里,未及開口,輕云首先說道:“這位是秦家大姐姐么?”說罷,同文琪向前施了一禮。紫玲忙還禮不迭。寒萼也顧不得再問紫玲,先給雙方引見。互道傾慕之后,同下谷去,進入石室內(nèi)落座。紫玲當(dāng)著外客,不便埋怨寒萼,只顧殷勤向文琪、輕云領(lǐng)教。還是寒萼先說道:“姐姐一年難得入定神游,偏這幾天平哥來了,倒去用功,害得我們有家難回還在其次,你再不醒來將紫云障收去,連請來的嘉客都不得其門而入,多笑話。”紫玲道:“你真不曉事。我因平哥此來關(guān)系我們事小,關(guān)系母親成敗事大,想來想去拿不定主意,才決計神游東海,向母親真靈前請示。誰知你連幾日光陰都難耐守,私自同了平哥出外。仇敵近在咫尺,玄真子世伯再三囑咐不要外出,你偏不信,萬一惹出事來,豈不耽誤了母親的大事?還來埋怨我呢。”寒萼拍手笑道:“你這會兒怪人,我要說出我這一次出外的好處,你恐怕還歡喜不盡呢。”
紫玲聞言不解,寒萼又故意裝喬不肯明說。文琪怕耽誤了程途,正要開口,司徒平怕紫玲著惱,便從白兔引路收回飛劍說起,直說到遇見文琪、輕云,餐霞大師命文琪借彌塵幡去救英瓊、若蘭,并勸紫玲姊妹移居峨眉等情詳細說出。紫玲聞言大喜,對文琪、輕云道:“妹子神游東海,向先母真靈請訓(xùn),曾說妹子等要成正果,須急速求玄真子世伯引歸峨眉門下。妹子便去尋玄真子世伯未遇,因舍妹年輕不曉事,平哥又是新來,只得趕回。二位姐姐,久已聞風(fēng)欽慕,適才光降寒谷,還以為得辱先施,偶然寵顧,已覺喜幸非常,不想?yún)s承大師垂憐,指示明路。自應(yīng)追附驥尾,即時隨往青螺山,遵大師法旨行事便了。”說罷,望空遙向餐霞大師拜謝不迭。寒萼道:“這會兒知道了,該不怪我了吧?不是我,你哪兒去遇見這兩位姐姐接引我們到洞天福地去住呢?”紫玲對寒萼微瞪了一眼,正要開口,輕云道:“難得二位姐姐如此仗義,明識大體。既承贊助,我們即刻就動身吧。”
紫玲道:“請問二位姐姐來時,大師可曾說起李、申二位姐姐被困的地方,是否就在青螺山內(nèi)?請說出來,大家好早做準(zhǔn)備。”文琪道:“不是姐姐提起,我還忘了說。照齊師伯適才飛劍傳書說,李、申二位姐姐明早就要動身,她們一入青螺山口,勢必輕敵,不與靈云姐姐等做一路,因此在路上必遇見八魔約請來的一個能手。這人名字叫師文恭,乃是云南孔雀河畔藏靈子的得意門徒,又是毒龍尊者最交好的朋友。此人劍術(shù)另成一家,還會許多法術(shù)。平日倒還不見有什么惡行,只是善惡不分,一意孤行,專以感情用事。李、申二位姐姐恐非敵手。雖然相隔還有這一夜,但是此去川邊青螺山相隔數(shù)千里,路途遙遠。若等她二位業(yè)已被陷,再行趕到,那就晚了。”紫玲道:“我以為李、申二位姐姐業(yè)已失事了呢。既然還差一夜,她二位由峨眉趕到青螺,算她們明日天一亮就動身,飛劍雖快,也得幾個時辰。此谷經(jīng)先父母苦心經(jīng)營,先人遺愛,不愿就此拋荒。此行暫時既不作歸計,意欲略事布置,再隨二位姐姐動身。至于道途遼遠一節(jié),妹子早已慮到,少不得要在二位姐姐面前賣弄一點淺薄小技,準(zhǔn)定在李、申二位姐姐以前趕到便了。”文琪、輕云俱都聞言大喜。文琪道:“妹子雖然遵奉家?guī)熤惺拢亲詥柕佬袦\薄,奉命之后,就恐兩地相隔過遠,妹子等御劍飛行萬難趕到,所以一再催二位姐姐與司徒平道兄快行。沒想到姐姐有此驚人道法,不但李、申兩位姐姐可以脫險無憂,妹子等也可借此一開眼界了。”
紫玲謙遜了幾句,便同寒萼到后面去了有好一會兒,只寒萼一人回來。輕云便問:“令姐可曾布置完竣?”寒萼道:“她還早呢。她說此時她先出谷,到九華去拜別追云叟白老世伯,就便請示先機及將來的因果。回來之后,還要將這紫玲谷完全封鎖得與世隔絕,以免先父母許多遺物被外人取去。然后再隨二位姐姐同行呢。”說罷,又回向司徒平說道:“平日姐姐總說我大意,這次李、申兩位姐姐的事,餐霞大師一再催促快走,她偏要慢騰騰地挨到明早,用千里戶庭囊中縮影之法。萬一誤了事,如何對得住餐霞大師與二位姐姐?我們?nèi)绻绲桨肴眨坏睢⑸甓唤憬闵偈芴擉@,我們還可和齊姐姐早些見面,豈不是好?我實在是因為吳、周二位姐姐在此無人陪伴,不然,我就一人騎著神鷲先去了。”輕云坐得較遠,見寒萼與司徒平絮絮不休,猛想起久聞紫玲谷內(nèi)有一只千年神鷲厲害非凡,反正離走還有些時,何不開開眼界?
正要開口去問寒萼,忽然滿室金光,紫玲同了追云叟一同現(xiàn)身出來。文琪、輕云慌忙上前拜見,寒萼、司徒平也趕過來行禮。追云叟哈哈笑道:“正派昌明,正該你們小弟兄姊妹各顯身手的時候,又找我老頭子作甚?”紫玲正要開口,追云叟道:“你的來意我已盡知,不必再說出了。你們?nèi)苏秒S文琪、輕云同去,替峨眉建立一點功勞,不但于你二人有益,于令堂也有益的,你還顧忌些什么?餐霞大師接了峨眉掌教飛劍傳書,便依言行事。早知你為人持重,事情又在緊急,此時偏有個討厭的人去尋她,好生不便,特意偷偷給了我一封信,叫我前來開導(dǎo)你姊妹,你不去尋找我也要來的。至于你另外的一件心事,明早你救的那人,她將來自會成全你一番苦心,助你成功正果。至于你妹子寒萼,她愿自投羅網(wǎng),前因注定,就隨她去吧。李、申二女準(zhǔn)在明早動身到青螺,你不要太托大,以為你行法快,她二人劍光慢。白眉和尚的神雕兩翼風(fēng)云,頃刻千里,也正不亞于你的獨角神鷲呢。不過現(xiàn)在還早,也注定李、申二女該受一次磨難,你們只需在明早丑時動身,就不至于誤事了。不久峨眉凝碧崖齊道友召集本門及各派劍仙,為小一輩同行謁祖團拜禮,我定前去參與盛會,到時再與你們相見吧。”說罷,滿室金光,眾人慌忙跪送時,已沒了蹤影。
原來紫玲因?qū)毾喾蛉诉z命,凡事均須秉玄真子意旨而行。起初玄真子只命她暫時閉戶潛修,靜候機緣到來,再行出面。及至司徒平到了紫玲谷,紫玲雖然救母心切,勉遵玄真子、優(yōu)曇大師、追云叟諸位前輩之命,了此一段前因,總覺多年苦修同自己一向心愿,不甘就此舍棄。后來體察司徒平固是心地純厚光明,又經(jīng)立下重誓,仍恐一個把握不住,墮入情網(wǎng),萬分焦急。只好冒險神游東海,去見母親真靈。難為紫玲,居然能將未成熟的嬰兒翱翔蒼曼,神游萬里,在寶相夫人藏蛻修真的山洞內(nèi)闖過子午風(fēng)雷,母女相見。這時寶相夫人的真靈業(yè)已煉得形神堅定,時候一到,避開最后一次天雷之劫,便可飛升。見女兒到來,又驚又喜。問起近年情形,得知二女承玄真子、優(yōu)曇大師、追云叟之助,已與司徒平成了名義的夫婦,愈發(fā)喜出望外。她在靜中參悟,早算出二女異日俱當(dāng)歸入峨眉門下,便對紫玲說了。紫玲又說明了來意。寶相夫人再三勸勉,如果前緣注定,倒也無須固執(zhí),能為地仙,何嘗不是正果,天仙豈盡人皆能,應(yīng)當(dāng)退一步想等語。
紫玲無法,那里不能久待,只得悶悶不樂,叩別回來。她嬰兒成形以后,雖然當(dāng)時試作神游,卻從沒走過這般遠路,返神以后,練氣調(diào)元了好一會兒,才到后面尋寒萼。誰知連司徒平俱已不在,大吃一驚。還疑是在崖上閑立,剛飛身上崖,便遇文琪、輕云隨寒萼、司徒平回來。及至聽完了二人來意,知道母親之意已應(yīng),雖然心中高興,總覺棄了這休養(yǎng)生息之地而去,有些戀戀難舍。也知餐霞大師與三仙、二老均稱莫逆,不過叫她姊妹如此遽然出面,也不免與玄真子之言前后不符。還有司徒平這段姻緣,經(jīng)了寶相夫人勸慰之后,仍是于心不死,急切間又無暇趕到東海去向玄真子請示。猛想起追云叟近在九華,何不去求他指示一切?當(dāng)下先同寒萼把谷中略微布置,應(yīng)用實物帶在身邊,飛往九華,才行不遠,便遇追云叟。正要說話,追云叟好似已知來意,說道:“到你谷中再說吧。”到了谷中,追云叟不俟發(fā)問,將紫玲要問的話完全指示出來。紫玲聽出話中微意,這才大放寬心,一塊石頭落地。起初以為自己有許多寶物,還有母親在日傳授的千里戶庭囊中縮影之法,既然李、申二人要明早才行動身,何必這么早趕去空等?正好借此余閑辦理一些私事。現(xiàn)在聽了追云叟一番話,不敢怠慢,立刻跑到后面,重將未完各事料理。
雖然出去時間不大,寒萼已等得心煩,便問文琪、輕云與司徒平道:“我姐姐還是這般慢法,我想騎了神鷲先行一步。這時起程,算計趕到青螺山口,也不過天才黎明,省得為她誤事。哪位愿隨我先走,請說一聲。”說罷,用目望著司徒平。文琪、輕云會意,同聲說道:“姐姐如此熱心,非常感謝。我二人道行淺薄,恐不能乘馭仙禽,就請姐姐同司徒道兄先行,我二人仍煩大師姐攜帶同行吧。”寒萼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嘬口做了聲長嘯。只一轉(zhuǎn)眼間,從室外走進那只獨角神鷲。文琪、輕云尚是初次得見,非常贊羨。寒萼也不問司徒平同意與否,似嗔似笑地說道:“你還不騎上去?”那神鷲也隨著蹲了下來。司徒平知道寒萼性情,雖不以為然,卻不敢強她,只得向文琪、輕云作別,騎上鷲背。寒萼叫他抓緊神鷲頸上的五色長鬃,隨著也橫坐在鷲背上,挨著司徒平,向文琪、輕云微笑點首,道一聲:“前途再見,妹子僭先了。”說罷,將手一拍神鷲的背,喊一聲:“起!”文琪、輕云便見那神鷲緩緩張開比板門還大還長的雙翼,側(cè)身盤轉(zhuǎn),出了石室。才一出石室,那神鷲豎起尾上長鞭,發(fā)出五色光彩,直往谷外飛去。文琪悄對輕云道:“這神鷲如此神異,不知英瓊座下仙雕比它如何?”輕云道:“苦孩兒在許飛娘那里受了多少年的罪,如今卻遇見這種曠世仙緣。我看紫玲倒淡淡的,寒萼對他就比她姐姐親密多了。適才白師伯說的那話,好似說寒萼將來不易擺脫塵網(wǎng)呢。”
文琪正要還言,紫玲忽然飛身進來,說道:“舍妹近日真是心太野了,一點利害輕重也不知道。我并非故意遲延,實在是長行在即,有多少事須親自料理。也不幫我忙,還丟下二位姐姐不陪,騎著神鷲先走。幸而我們是自家人,不怕二位姐姐笑話。要有外人在此,成何體統(tǒng)?她道基未固,如此輕狂,叫人替她擔(dān)心呢。”文琪道:“令妹原是一番熱心,這也難怪。好在姐姐道法神妙,舉步千里,也不是追趕不上的。”紫玲道:“妹子是怕她半途惹事,別的倒沒什么。妹子只將此谷各室封鎖了一半,還須稍微料理再來,說不得請二位姐姐枯坐一會兒吧。”文琪道:“妹子等進入寶山,還沒窺見全豹,如果沒有什么妨礙,隨姐姐同去瞻仰瞻仰如何?”紫玲道:“這更好了。妹子在前引路吧。”說罷,文琪、輕云隨了紫玲入內(nèi),走了一截路,前面都是黑沉沉的看不見什么東西。輕云暗想:“前面到處光明,這里到處漆黑,未免美中不足。”正想到這里,紫玲已經(jīng)覺察,笑對文琪、輕云道:“我們現(xiàn)在經(jīng)行的地方類似一條甬道,兩旁俱是石室,被妹子收去照夜明珠,又用先母傳的法術(shù)封鎖,所以變成漆黑一片了。這也是先母當(dāng)初一點遺意。這紫玲谷當(dāng)初不過是一個澗崖底下的怪洞,沮洳荒廢,鐘乳懸溜,逼仄處人不能并肩,身不能直立,只有蝙蝠可以潛伏。經(jīng)她老人家苦心經(jīng)營,才成為這一個人間福地。石壁多系透明,還嫌不亮,又收羅了許多照夜明珠、千年蝙蝠的雙眼,來點綴成一個不夜靈谷。誠恐身后愚姊妹道力淺薄,守成不住,行時傳了妹子一樣法術(shù),若是萬一有人侵犯,事到危急,只需用法術(shù)將前面封鎖,躲入后面,立刻山谷易位,外來的人便難進入一步。萬一再被他看破玄機,只要他走進被封鎖的地方三尺以內(nèi),立刻便有水火風(fēng)雷,無從抵御。此法名為天高晦明遁,道行稍淺的人遇上,便無幸理。妹子因為長行在即,有一兩樣極重要的先母遺物不能帶走,誠恐知道根底的敵人前來盜取,所以不能不慎重行事。藏那重要遺物之所,須封鎖三次,所以耽誤些時。二位姐姐不曾看見這里景致,可惜現(xiàn)在全谷石室已封鎖了十之六七,不便開啟多費時間。室外光景還可看個大概,其余留待異日重來吧。”說罷,將手往上一揚,立刻發(fā)出一道極明亮的紫光。文琪、輕云隨光到處一看,果然看見到處都是金庭玉柱,美麗光明較前面更勝,只石室門口,光照上去仍是一團漆黑,咕嘟嘟直冒黑氣。
三人一面說,一面走,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后面。黑氣越濃,紫玲的光照到上面,非常微弱暗淡。紫玲也停步不前,說道:“前面便是收藏先母重要遺物之所,不能再前進了。有勞二位姐姐稍待,等妹子行完了法,就可動身了。”說罷,跪了下來,將長發(fā)散開,眼含珠淚,先祝告了一番。站起身來,口中念念有詞,不住在地下旋轉(zhuǎn)。一會兒又兩手據(jù)地倒立起來,轉(zhuǎn)走越急。似這樣顛倒盤行了好幾次,倏地跳起身來,兩手往前一揚,手上發(fā)出紫巍巍兩道光華,照在黑氣上面。然后將口一張,噴出一團紅光,射到前面黑氣之中。隱隱聽得風(fēng)聲呼呼,火聲熊熊,雷聲隆隆,與波濤激蕩之聲響成一片。紫玲重又跪叩一番,起來笑對文琪、輕云道:“左道小技,好叫二位姐姐見笑。如今妹子諸事已畢,只需沿路將未封鎖之處封鎖一下,就可去追上我妹子同行了。”說罷,便陪著文琪、輕云往外走,一面又用法術(shù)將前面封鎖。走到洞內(nèi)廣場,用手一張,谷頂幾十顆閃耀的明星如雨點下墜般,紛紛墜入紫玲長袖之中。才走到谷外,收了齊霞兒的紫云障,一同升到崖頂。紫玲道:“寒谷無人看守,還須借重霞姑紫云障一用呢。”說罷,口中念念有詞,先用法術(shù)封了谷口。然后將紫云障放起,一片淡煙輕絹般東西隨手飛揚,籠在谷上。然后攏起長發(fā),請文琪、輕云閉目站好,約有半盞茶時,只聽紫玲喊一聲:“走吧!”文琪、輕云便覺眼前漆黑,身子站在一個柔軟如棉的東西上面,懸起空中。走過個把時辰,忽然覺得身子落下。睜眼一看,正站在一個孤峰上面,滿天繁星,天還未亮。
輕云正想:“難道這么快就到了青螺山么?”忽聽紫玲道:“寒妹又多管閑事,二位姐姐在此稍候,容妹子去將她喚來同行。”說罷,飛身往峰下而去。文琪、輕云順著紫玲去處往前面一看,原來這里四山環(huán)抱,只中間有一片平原,依稀看出平原當(dāng)中還有幾點香火,好似有幾個人聚集在那里交頭接耳。紫玲一到,先放出一片紫光,將場中景物照覽無遺。正要細看是否有寒萼、司徒平在內(nèi),忽見紫玲大聲招呼,請她二人下去。二人借劍光飛下峰頂,近前一看,平原當(dāng)中搭著一個高臺,臺上擺了一座香案,立著無數(shù)各式各樣的長幡,已倒了一大片,八支粗如兒臂的大蠟業(yè)已熄滅,只剩當(dāng)中爐內(nèi)香火余燼。臺前還立著九個柏木樁子,樁上綁著七具剖了腹的尸首。寒萼、司徒平連那神鷲俱站在那里說話。寒萼身旁站定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拉著寒萼的手直哭。離她身前不遠,倒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道人尸首。紫玲好似在埋怨寒萼,寒萼只是微笑不答。只聽紫玲道:“你還嫌我慢呢。你走得早,卻在半路上多管閑事。既管,又沒法善后,偏來累我。現(xiàn)在時候業(yè)已不早,救人當(dāng)然必須救徹,這女孩的兄弟在哪里呢?還不領(lǐng)我快去,尋出來好早些動身。虧你年紀(jì)不小啦,你既有本領(lǐng)將妖道除去,就不會尋到妖道巢穴,將小孩救出來么?”說到這里,寒萼一面叫司徒平把那女孩子抱著前行,一面答道:“我同平哥斬了妖道,本要就去救那小孩,因為我既在途中耽誤了這么多時候,算計神鷲飛得多快也要落后。知道你動身時必要跟蹤尋我二人,這里既是必由之路,一定能在空中看見,將我和平哥帶走。據(jù)我救下這小姑娘說,那妖道住的地方在那邊峰后一個石洞之內(nèi),非常隱秘。我們?nèi)缛ゾ饶切『ⅲ阋欢ㄔ诼飞蠈げ灰娢摇U谲P躇不決,你就到了,并非我存心延挨。”文琪、輕云見她姊妹二人一路拌嘴,一路往前走,便也隨在她們身后。
那女孩原是妖道綁在柏木樁上要殺了來煉妖法,被寒萼、司徒平趕來救下的,年才十二歲。受了這一番大驚恐,竟絲毫也不害怕。一面指引去路,一面和司徒平談著,有問必答,口齒十分伶俐。寒萼越覺她可愛,又從司徒平手上要過來抱著同走。一會兒工夫,便到了那崖洞,里面燈燭輝煌,一樣豎著許多長幡。紫玲上前將幡拔倒。尋到后洞,有兩個十七八歲的道童正在說話。一個道:“適才主燈忽然滅了,不要是師父出了事吧?”一個道:“師父也真會造孽,每年端午節(jié)前,總要害死這許多人。我們雖說是他的徒弟,看著都不忍心,虧他如何下手?”另一個答道:“誰說不是?就拿我們兩人說,起初還不是被他拐來,要殺了祭旗的么?不過遇見好心人說情罷了。”
正說著,忽見紫玲等人進來,大的一個剛問做什么的,紫玲不愿再延誤時候,喝問道:“你師父作孽多端,已被我們殺了,與世人除害。如今這小姑娘的兄弟,妖道將他藏在何處?急速獻出,免得隨你們妖道師父同歸于盡。”這兩個道童聞言,慌忙下跪道:“我等俱是好人家子弟,被我?guī)煾腹諄恚疽獨⒑Γ鲆娪腥酥v情,才收為徒弟。平日只命我兩人服侍做事,害人是師父一人所為,與我等無干。那小孩被師父用法術(shù)鎖在那邊石柱上面,我二人只能說出地方,卻無法解救。望乞諸位大仙饒命。”
紫玲見這兩個道童也是骨相清奇,俱非凡品,臉上并無什么妖氣。暗中雖埋怨寒萼不該多事,但是事已至此,只得先命他二人領(lǐng)到那石柱跟前。只見空空一個石穴,什么都沒有。
紫玲笑道:“原來是個障眼法兒。”說罷,將手一指,指尖上發(fā)出一道紫光,光到處立刻現(xiàn)出石柱。柱旁見有一個八九歲的道童,身上并未加鎖,圍住石柱哭轉(zhuǎn)不休,口中直喊姐姐,已累得力竭聲嘶了。眾人還未近前,那小女孩已掙脫了寒萼,跑將過去,抱著那男孩哭了起來。紫玲分開他二人,一同抱在手中一看,暗暗贊美。回身向寒萼道:“人是救了,此地是妖人巢穴,難保不有余黨來往,其勢又不能帶他們同到青螺山。都是你要先走惹出來的事。”
寒萼正要分辯,輕云搶著說道:“姐姐休怪寒姐。雖說我等有正事在身,如果半途我見此事,也不能不管。這一雙小姐弟質(zhì)地這樣好法,棄之可惜。我同文姐道力有限,此去青螺,也不過追隨驥尾,從旁虛張聲勢,辦不了什么大事。莫如由我和文姐一人帶一個同去青螺,對敵時,我二人中分出一個看護他們。但等救了李、申二位,見了齊靈云姐姐,再想法子安頓如何?”紫玲先本為難,聽了輕云之言,忽然觸動一件心事,立刻答應(yīng),并吩咐立刻動身。
那兩個道童,在大家救那幼童時,一個也未想逃脫。這時見眾人要走,反倒慌了手腳,搶著跑過來跪下,哭求道:“我?guī)煾鸽m死,師母追魂娘子倪蘭心比他還要兇狠刻毒,我二人日后落在她的手內(nèi),早晚性命難保。平時見他夫婦害人,嚇得心膽皆裂,久已想要逃跑,苦無機會。天幸得遇諸位大仙,望乞救了我二人這條小命,攜帶著一路走吧。”說時二人俱是眼含痛淚,把頭在地下叩得響成一片。起初,紫玲因此去是和敵人交手,勝負難定,比不得無事時安居谷內(nèi),本不愿再加一些累贅。后來經(jīng)輕云一勸,想起追云叟行時之言,觸動了心事。暗想:“追云叟曾說我脫塵魔入道,應(yīng)在今早救的人身上。但不知是說李、申二人,還是這幾個孩子?且不管他,我今日見人就救,省得錯了機會。”又見這兩個道童雖在妖人門下,聽他們說話,尚未受了妖人熏染,根骨雖比不上適才救的那一雙小姐弟,也還是個中上之資。當(dāng)真見死不救,任他們小小年紀(jì)沉淪妖窟,于心不忍。想到這里,便不再和大家商量,決定帶了同走。因為時間緊迫,恐怕誤了李、申二人之事,無暇再問這四個孩子姓名來歷,只說一聲:“好吧,反正都是一樣的累贅。”說罷,吩咐那一雙小兄妹連那兩道童止哭起立,請輕云、文琪和寒萼、司徒平各攜一個,一同走出洞外。命神鷲先行飛走,到青螺后再與眾人相會。大家站穩(wěn)了以后,紫玲施展了法術(shù),喊一聲:“起!”直往西方飛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