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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潛龍入海

五百六十里淮河水路,滿眼都是畫山繡水,在陽光和霧靄的映照下,變幻出濃淡有致的顏色,淺紅深綠,櫻花漫漫,有艷如脂粉的濃烈,有天容水色的悠遠,牧童的短笛在山間繚繞,悠揚婉轉,意趣悠閑。

一艘精美豪華的大船自東南方向緩緩駛來,雕梁畫棟,氣勢磅礴,船身梁檐上彩繪密布,處處精雕細琢,極盡奢華。船分三層,沿著鋪設了暗花地毯的臺階綿延而上,便到了二樓客廳,幾乎落地的大窗完全敞開,沁涼的風夾著水汽撲面而來,清爽而愜意。

一個年輕人斜倚在臥榻上,兩只威武雄俊的黑鷹停在他身后的雕花木欄上,昂首顧盼,一副睥睨之態。

年輕人給人一種極為懶散的感覺,一頭墨染般的黑發隨意垂落,淺色長袍寬松肥大,連腰帶都不系,但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卻仿佛奪了星月的光華,波光瀲滟間,又顯出幾分淺淺的黯色,飄忽游離,變幻莫測,讓人看得心魂蕩漾,無法自已。微薄的嘴唇稍稍上彎,顯出淺淺的紅色,如雨后桃花一般清新溫潤。

絕美的容色卻遮掩不住那種凌駕天下的氣度,他只是懶洋洋地坐著,就似已經宣告了一個事實——他才是這寥寥乾坤的主宰。

年輕人就是云天夢,也就是江湖第一幫派天龍會之主,他一手掌握著南七北六十三省的興衰存亡,同時也是一言生死,權傾朝野的當今御弟天定王。

他的身側站著一個溫潤如玉的少年,正是他的第一臂助天龍會文尊侍龍文天。“少爺,經過多方調查,再加上您自幼戴在足踝上的金鎖為證,幾乎可以判定,您就是云門谷主云淳失蹤多年的二公子云霄!”

云天夢看著掌心上那枚小巧精致的金鎖,背面雕刻的四個字“龍騰云霄”。

原來這么多年,他孜孜以求的答案,竟然在云門谷。

云天夢輕輕吁了一口氣:“掉轉船頭,去云門谷。”

船很快出了淮河,進入離江。云天夢每天除了處理一些緊急事務之外,便煮茶小酌,觀賞風景,分外悠閑。只有最了解他的龍文天知道,他外表越是輕松自在,越說明內心的緊張迫切,便想方設法地搜尋一些奇談趣事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過,更多的時候他們是在下棋,就像現在,云天夢執黑子,龍文天執白子,兩人臨窗而坐,在水光山色之間對弈廝殺,拼得不亦樂乎。

云天夢的棋路就像他的為人一樣,大開大闔,步步進逼,看似急迫,事實上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進退有據,攻守自如。龍文天卻是不溫不火,不慌不忙,好像攻勢不足,卻是招招算計,穩扎穩打,余力漫長。

云天夢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文天越來越有大將風度了!”

龍文天笑吟吟地說:“謝少爺贊譽。”

云天夢又拿起一顆白子,邊思考邊不經意地問:“對了,憐兒和龍七哪里去了?”

“好像是去采果子了!”

“采果子?”云天夢一怔,“采什么果子,到哪里采果子?”

龍文天一指兩岸的峰巒疊嶂:“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云天夢哼了一聲,懶得再問,繼續專心于眼前的棋局。

龍文天的目光卻好像被什么吸引,轉移到了水面上,眨了眨眼睛:“少爺,有一個澡盆在河里。”

云天夢心思還在棋局上,看也不看就心不在焉地說:“哦,在江水里洗澡還用得著澡盆嗎?”

龍文天繼續眨眼睛:“少爺,沒人洗澡,只有一個女人。”

云天夢繼續心不在焉:“所以說,女人最麻煩!”

龍文天嘆氣:“少爺,那個女人好像在呼救!”

于是,云天夢再次重復:“所以說,女人最麻煩!”

龍文天果斷地放棄了與云天夢繼續溝通的想法,眨眼間,人已經飄出了窗外,足尖點在水面上,一個起落,便是幾十丈遠近,仿佛御風而行,姿態瀟灑而迅疾。

他的目標便是河里的澡盆,不,是澡盆中的女人。

那個女人狼狽地靠在澡盆里,隨著波浪起伏顛簸,因為全身濕透,頭發粘在臉龐上,所以看不清容顏。但從那玲瓏有致的婀娜體態上看,年齡絕對不會大。

女人也看到了這邊的船,所以才會大聲呼救,果然引來了救援者從天而降。

龍文天索性雙手抓住澡盆邊沿,連女人帶澡盆一起舉了起來,飛回座船。

女人驚魂未定,慌亂地爬出澡盆,卻不知是嚇糊涂了,還是天生敏感,瞬間便捕捉到了真正的船主氣息,竟然沒理龍文天,反而連跌帶撞地奔向云天夢,荏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聲音也是悄悄細細的,格外引人垂憐:“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就在這時,一聲呼喚遙遙傳來:“云哥哥!”

循聲望去,只見水云縹緲之間,一個女孩仿佛九天玄女一般從天而降,衣袂翩飛,廣袖高揚,光影點點在她的身外流轉,映襯著精致的眉眼越發清麗脫俗,讓人見而忘憂。

女孩手里還牽著一個……呃,竟然是一棵樹,一棵掛滿鮮紅果實的樹。

奇怪,果樹怎么長出手來?仔細一看,才從茂密繁盛的枝葉縫隙間看到一張少年的臉龐,眉目俊朗,神采飛揚。除了龍七,還能有誰這么不顧形象?他抱著那棵大樹,整個人都被擋住了,連路都看不清,他卻完全不以為意,任由憐兒牽著他。

憐兒和龍七剛剛降落船頭,那個女人便腿腳一軟,身體前傾,竟然撲倒在云天夢懷里,暈過去了!

于是,成了兩人相擁相依的場面。

時間頓時定格在這一秒!

憐兒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怒火在眸中凝聚,直到怒發沖冠。

眾人頓感不妙,云天夢倉皇后退,像轟蒼蠅一樣將那個女人推在地上,一指龍文天這個罪魁禍首:“不關我的事,是文天救的!”

“救?”憐兒立刻捕捉到這個關鍵的字眼,怒火稍熄,跑了過去,只看了一眼便作出判斷:“驚嚇暈厥,沒事的!”

龍文天卻詫異地看著龍七:“七弟,你不是去摘果子了嗎?怎么弄了一棵樹回來?”

龍七也詫異:“這樹上面不是有很多果子嗎?”

憐兒惡狠狠地瞪了龍七一眼:“都是七哥,懶死了,嫌一個個地摘果子麻煩,竟然連樹一起拔了!”

龍七滿不在乎:“只要能吃到果子就行了,怎么摘都一樣。”

憐兒反駁:“怎么能一樣呢?你拔了樹,別人就吃不到了!你個自私鬼!”

“你才是嘮叨鬼!”

大家聊得高興,竟然忘了地上還躺著一個女人。不過,有憐兒這個神醫在,女人很快蘇醒過來。

她的名字叫月無痕,因為父母雙亡,本想投奔京城的親友,卻誤上匪船,幸好她及時發覺,趁人不注意,借用了澡盆逃生,倒也是智勇雙全,就是太冒失了些,若非遇到云天夢的船,也許漂上幾天幾夜都說不定。

月無痕人如其名,清洗之后,竟然美得像是無瑕的新月,尤其那雙帶著淡淡憂郁的眼睛,仿佛讓人看見了濛濛煙雨,樓外水天,再加上輕盈如柳的體態,似泣似訴的神情,真是我見猶憐。

只可惜,船上這幾位一個賽一個的不解風情,月無痕只是好奇地摸了摸龍七的寶貝劍,就被后者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便拿起干凈的白色軟布仔仔細細地將劍重新擦拭了一遍,生怕沾上細菌似的,弄得月無痕又尷尬又氣惱。

至于龍文天,明明是他救了自己,想必是憐香惜玉的,又是一副溫文君子的模樣,月無痕便主動與其攀談,對方卻手執棋譜,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甚至還暗示她不要隨便亂走,以免驚擾了他家少爺。

月無痕暗自咬牙,我既不是洪水猛獸,也不是鬼魂幽靈,又如何“驚”擾你家少爺?

至于云天夢,所居之處,更是守衛森嚴得好像皇宮大內,任誰也別想靠近!

好不容易,月無痕再一次見到云天夢。

云天夢正站在船舷上,寬袍廣袖,碧水藍天,當時他給月無痕的感覺只有四個字——神采飛揚。

飛揚的黑發、飛揚的緞帶、飛揚的輕衫,竟然讓眼前的錦繡江山都為之失色。

龍文天正坐在他的身旁低頭撫琴,清眉秀目,眼神淡遠,精致飄逸得好像一幅水墨畫。

琴聲悠揚悅耳,飄蕩在水云之間,伴隨著優美的琴曲,那個叫憐兒的女孩裙帶飄飄,飛翔在江面上,翩翩起舞。水波在她的腳下蕩漾,白云在她的頭頂徜徉,蒼翠欲滴的山色綿延成她的背景,美得宛如幻象。

憐兒穿著淺色的長裙,隨風而動,全身上下不見一絲金銀珠翠,只有發際一株粉白蓮花,手腕上也是以花為鐲,飄舞的裙衫更是星星點點地掛了不少花朵,形色各異,流光溢彩,隨著她的動作旋轉飄飛,芳香四溢,如此風景,如此風情,宛如不在人間。

“好!”隨著一聲喝彩,一個人影陡然從船艙飛出,手執寶劍,落在憐兒身旁,竟然也配合著她的舞姿舞起了劍。劍光閃爍,一會兒如水銀瀉地,一會兒若白龍騰空,沖斷霄漢,橫無際涯,竟然是那個張揚跋扈的龍七公子。

兩人一柔一剛,配合得無比默契,船上眾人看得紛紛叫好,掌聲不絕。

月無痕暗自撇嘴,風景雖好,舞姿卻過于隨意,動作也不夠標準,若是換作自己,必然更勝一籌。

憐兒一舞完畢,興奮得小臉通紅,撲向云天夢:“云哥哥,這是我跟小葉學的,好不好看?”

云天夢將她攬入懷中,親密地撫摸她微濕的鬢角:“非常好,想不到憐兒竟有舞蹈天賦,也許該找人好好教教你才是。”

月無痕靈機一動,連忙走上前去:“云公子若是不嫌棄,小女子愿意一試。”

憐兒笑面如花:“真的!”剛要奔過去道謝,卻被龍七一把扯住,將她拽到身后,向著月無痕擠出一絲假笑:“小孩子不懂事,月姑娘別當真哈!”

憐兒用力去擰他的胳膊:“你才是小孩子!”

龍七邊躲邊叫:“喂,你以為學舞蹈那么容易,就你,還是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吧!”

憐兒不滿,追過去打他,龍七連忙躲進船艙,離開了云天夢的視線,龍七立刻反擊,兩人邊笑邊鬧,從船頭折騰到船尾,再從船尾鬧到船頭。

龍文天笑得云淡風輕:“憐兒的舞蹈貴在和諧自然,渾然天成,有云外之姿,若是像平常舞者一樣講究太多,反而不美。而且……”他有意無意地看向云天夢,“練舞是一件極苦的事情,憐兒未必受得了!”

云天夢果然皺眉:“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我也就是隨便一說!”

月無痕暗自咬牙,如果能和憐兒在一起,必然也能常常看到云天夢,可是這些家伙竟然一點機會都不給她,他們分明是故意的!

憐兒有什么好,一個傻瓜而已,偏偏你們把她當寶!

走著瞧吧,早晚我會讓你們后悔的!

船在駛入潮州地界的時候,竟然下起了暴雨,而且越來越大,連續幾天都沒有停的跡象,水流越來越急,水位也持續上漲,再加上狂風肆虐,浪濤洶涌,云天夢只能吩咐停船靠岸,全體人員都住進了臨江的望潮樓。

望潮樓位于離江東岸,緊鄰著潮州城,依山傍水,風光極為秀美。又因為建在半山腰上,地勢較高,不但可以一覽潮州風景,還可以登聞暮鼓,指點船帆,所以位置雖然有些偏僻,卻是乘船過往的王孫貴族必到之處。

只不過,這幾天因為暴雨肆虐,天暗云積,什么風景都看不到了,滿眼都是風浪和浪中掙扎的舟船。港口的船停得越來越多,望潮樓的人也是越來越多,每天人來車往,喧囂不止,讓云天夢煩不勝煩。

龍七和憐兒卻都是好熱鬧的,隨著眾人跑上跑下,跑前跑后,也不管認識不認識,見到老人就扶一把,見到孩子就抱起來哄一哄,見到搬運重物的就幫把手,忙得不亦樂乎。再加上兩人相貌出色,惹人喜愛,弄得全樓里的人張口閉嘴就是七公子、憐姑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送過來一些,更讓云天夢皺眉不已,索性躲進自己房間,自顧自看書下棋,任憑外面亂成一團。

可是三天過去,大雨非但沒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云天夢再也忍耐不住,推開了窗戶,雨水立刻伴著狂風倒灌進來,桌子上的書也被風吹得嘩啦啦直響,書頁快速翻動起來。龍文天連忙將幾本書堆在一起,押上白玉鎮紙,然后走到窗前,望著不斷上漲的水勢,有些憂心:“少爺,再這么下去,怕是要引發水患了。”

云天夢面色凝重,指著一處江岸:“已經出現水患了,你看那邊!”

龍文天凝目望去,透過厚重的雨幕,隱隱約約看到那邊人影閃晃,船影疊嶂,攔河的堤壩上許多人匆忙來去,搬運東西,似乎還有人在大聲吼叫,幾乎在同時,樓下有人大叫著:“不好了,河堤崩口了!”

“天呀,百里外就是潮州,若是讓大水流入潮州城那可就慘了!”

“更可氣的是,潮州縣令竟然忙著搬家去了,反而是那個不得志的常書令在忙著筑堤修壩,聽說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回家了!”

云天夢神色越發沉凝:“文天,我們過去看看!”

他不喜歡管閑事,只因為看透了江湖恩怨,紅塵是非,但事關潮州城數十萬民眾的安危,他卻不能不管!

聽說云天夢要去堤壩那邊,龍七和憐兒自然不甘落后,興高采烈地跟過去了,但是到了現場,卻被洶涌咆哮的巨浪嚇住了。大水沿著崩口沖入田地,淹沒了無數莊稼和住戶,泥濘凌亂的土地上,有人忙著搬家,有人忙著救援,有人呼救,有人痛哭,還有人在到處尋找自己失散的孩子和親人,找到了便喜極而泣,緊緊相擁,找不到的則心焦如焚,撕心裂肺地呼喚。

許多人圍在堤壩崩口兩側,顧不得巨浪滔天,也顧不得大雨傾盆,齊心協力將搬運過來的沙包用力丟進水流,想要重新堵住崩口,可是沙袋一入水,就立刻被巨浪沖走,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反而是水勢越來越大,水流越來越急,更多的土石被水沖破,崩口迅速擴大。

一個全身早被雨水濕透的中年男人大聲吼叫著:“快,找最大的麻袋,越大越好,裝石塊鐵塊,越重越好,一定要快,時間來不及了!”

他身后立刻有人領命而去,男人又吩咐手下將運送過來的沙袋好幾個捆在一起,以增加重量,效果雖然不大,總算沒有立刻被水沖走。

四個壯漢將一個組合型巨大沙袋抬起,一步一步地走向崩口,可是一波巨浪打來,竟將他們落腳的地方沖毀,四人也被卷入洪流,被大水沖出老遠,在水面掙扎起伏,拼命呼救。

無奈水流如此湍急,即便水性再好也無法與這種大自然的力量抗衡,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越沖越遠,有人大聲號哭起來,中年男人連忙命人駕船到下游營救,盡人事聽天命。

就在這時,四個人影竟然從不同方向騰空而起,仿佛天外飛仙一般降臨水面,一人一個,抓住落水的人,腳尖點在巨浪上如履平地,眨眼間就飛回岸上,岸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之后歡呼聲四起,紛紛圍攏上來。

出手救人的除了龍文天和龍七,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長身玉立,形容俊雅,竟是云門谷的大少爺云鵬,另外一個卻是中年男人,剛直的眉,筆挺的腰,方正有型的臉,一雙眼睛透徹清明,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那個一直居中指揮的中年男人向著四人遠遠一鞠躬,大聲說:“謝謝四位仗義出手,我是潮州書令常巖,此事之后,必當親自拜望致謝。”

龍文天淡淡地說:“不必多禮,非常之時,常大人先顧堤務要緊。”

云鵬卻是又驚又喜:“文天,七弟,怎么是你們?”

龍七也興奮地拍著他的肩膀:“這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

龍文天卻看向了云鵬身邊的中年男人,越看越驚,莫非他就是……

云天夢也在看他,目光凝注,一動不動。

那個男人卻沒有理會身外之事,反而來到堤壩之前,輕而易舉地提起偌大的沙袋,內力灌注,將其拋擲水中,堵在崩口處,然后再一次接過沙袋投擲,接連拋入四五個重量級沙袋,卻是舉重若輕,連氣都不換一下,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無比順暢優美,那絕對是武學大師才能有的氣度風采。

云鵬也跟了過去:“爹,我幫你!”

龍文天和龍七身體一震,互視一眼,那個人果然就是名動天下的云門谷谷主云淳。

兩人毫不猶豫地跑過去幫忙,四個人齊心協力,站于堤壩之上,任憑風吹雨打,巨浪滔天,卻如古松磐石一般,巋然不動,沉重無比的沙袋在他們手中飛舞,就好像長了翅膀一樣,整齊有序地投進水里,并因為灌注了內力,竟然沖破了波濤洶涌,直落水底。

旁觀的眾人剛要歡呼,卻見遠處的江面上一道水練橫空,聲如奔雷,迅速逼近,好像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地奔涌而至,常書令大驚失色,堤壩上的人也都嚇得面色如土,四散奔逃。

龍文天望著身后的萬頃良田,無數村鎮,一咬牙,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大步向前,站于堤壩邊緣,直接迎向那滔天巨浪。

他雙手輪轉如滿月,一圈淡淡的銀色光芒從他的手心溢出,呈扇形向外擴散,竟然形成了一道絢爛無匹的光幕,攔在江水之前。透過光幕可以清晰地看到江水在空中翻滾,蔚為壯觀。那奔騰咆哮的巨浪被阻在堤壩之外,再也無法進前一步,只能順流而下。

但是這種方法卻是極耗內力的,云淳大聲贊了一句:“好!”便和龍七、云鵬相繼站在龍文天身后,將掌心貼于他的后背,傳送內力給他。

旁觀的眾人看到這幕奇景,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以為自己遇到了神仙,忙于救助民眾的憐兒此時也興奮得手舞足蹈:“文哥最棒!”

常書令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當真是天佑潮州!”

只有云天夢知道,即便四人聯手,也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龍文天當然也明白形勢險峻,但他不急不慌,只是微側頭,眼睛卻依然直視前方:“少爺,文天無能,只能支撐一時,全靠您了!”

云天夢無聲嘆息,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想不出手也不行了!

他輕輕抬起右手,指尖悄然劃過半空,既沒有驚人的聲勢,也沒有恢宏的場面,可是隨著他的手勢,遙遙地竟傳來幾聲悶響,宛如雷鳴,卻又更加綿長刺耳。

眾人正莫名其妙,龍文天卻疾聲吩咐:“快撤!”

于是,以他為首,堤壩上的四人迅速飛退,幾乎在同時,一大團黑影由遠及近,如烏云一般籠罩在上空,轟然落地,精確無比地堵在崩口處。

水花澎湃飛濺,人們卻完全忘了躲避,只知道傻傻地看著,那竟然是半座石山。

而且很明顯,那半座山是剛剛才被什么力量切割下來,而且切口整齊,如斧削一般,甚至上面還掛著為數不多的花花草草,被大雨澆得蔫頭耷腦。

龍文天和龍七還沒什么,云淳和云鵬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如此輕描淡寫、不動聲色便移來半座山,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

其他的人到現在還沒回過神,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常書令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這……”

云天夢神色淡漠,轉向常書令:“你在這里善后,事畢去望潮樓見我,我有話問你!”丟下這句話后他便轉身而去。

眾人這才清醒過來,很多人驚惶跪地,向著云天夢離去的方向頂禮膜拜。

龍文天連忙向著云淳和云鵬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幾人緊隨云天夢而去。

回到望潮樓,龍文天即刻吩咐下人燒水沏茶,清洗換衣之后,又與云淳父子聊了幾句,才知道他們是路經此地,剛到這里就遇到了水患,之后龍七繼續作陪,龍文天卻去了云天夢的房間。

還沒進屋,就聽到云天夢正冷冷地吩咐:“你去告訴李信,我不管他和趙世杰有什么嫌隙,反正一個時辰之內,潮州城若是還沒有恢復秩序,他就再也不用來見我了!”

另外一個人恭謹稱是:“那趙縣令要怎么辦呢?他現在正忙著搬家呢!”

“還能怎么辦?這樣的廢物留他何用?既然他這么在乎那點家財,就讓他在臨死之前,親眼看著他的財產被一點點搬空拿去賑濟災民,我倒要看看他會不會死不瞑目?”

龍文天搖頭輕笑,推門而進。

云天夢身前站著一個錦衣人,看氣派顯然來頭不小,但在云天夢面前卻只有俯首稱是的分,見到龍文天進來,也是慌忙拜倒:“天龍屬下潮州分壇諸葛持見過文尊侍。”

“起來吧!”龍文天略一抬手,旋即吩咐,“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喚你!”

“是!”

見到龍文天進來,云天夢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怎么過來了,把客人丟在一邊,不嫌失禮嗎?”

龍文天凝目看他:“既然知道失禮,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云天夢躲避著他的目光,說的話卻有些理不直氣不壯:“我這不是有事要處理嗎?”

龍文天苦笑:“少爺,逃避是沒用的,你來這里的目的不就是見他嗎?現在見到了,你自己卻躲了起來,你讓云谷主怎么想?”

云天夢又是懊惱又是擔憂:“可是,我用什么理由去見他呢?萬一他不喜歡我……”

龍文天輕輕握住云天夢的手:“少爺,生子若你,任何一個父親都會感到自豪的,你不用這么緊張?”

云天夢苦笑,他如何能不緊張?

他和云淳,一個是黑道尊首,一個是白道中堅,黑與白,是多么分明的兩種顏色!

偏偏身份如此懸殊的兩個人卻是父子,這難道不是上天的諷刺嗎?

一陣匆忙凌亂的腳步聲傳來,砰的一聲,門被大力撞開,云天夢和龍文天嚇了一跳,望向門口。

站在門口的人竟然是云淳,他一臉激動地盯著云天夢,須發亂顫,哆嗦著手指:“你真的是……霄兒……”

他身后的云鵬也是一臉震驚,不可思議地看著云天夢。

龍七卻一臉闖禍后的苦惱:“少爺,文哥,那個……我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云天夢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龍文天卻一臉釋然,這樣也好,免得云天夢猶豫不決。他索性走到床頭,從一個異常精巧的盒子里取出那枚金鎖,交給云淳:“云谷主,您看看就知道了。”

云淳用不住顫抖的手接過金鎖,只看了幾眼便老淚縱橫:“霄兒,真的是霄兒!我的霄兒終于回來了!”

他踉踉蹌蹌地奔向云天夢,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想要去碰觸那英挺的眉眼,卻又猶豫不前,好像生怕眼前的景象是假,一碰便碎!

云天夢的眼睛也濕潤了,心里早被激動和孺慕之情填滿,情不自禁地雙膝一彎,跪倒在地:“父親!”

漂泊流浪的燕子,終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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